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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千山万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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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裙子美,我跟你说晏子姐,”浩浩点着筷子眉飞色舞:“人长的那叫一个标志,不瞒你说,我见过的美女也算多了,但没有一个人长得比她更漂亮。”
虞晏子笑一笑:“是吗,那我刚才没看见真是可惜了。”
“就是脾气不好,”浩浩抽抽鼻子:“千万别惹到她,凶,是真的凶。”
虞晏子抿抿嘴,转头问方齐:“方齐你跟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方齐吃饭的动作没停,脸上的表情更是轻描淡写:“也就这些天吧,忘了。”
后者满意地点点头。
关于秦镇安的话题很快结束掉,桌子上只剩下碗碟相撞的响声。
两天之后,秦镇安又戴上了一个鸭舌帽,不过颜色不再是黑色的,而是一种特别鲜艳张扬的黄色。她单薄的一只肩膀上挂着硕大的旅行包,走到柜台两只手指敲敲桌面,付宛瑰抬起头来。
镇安冲着她微微一笑:“付姐,办退房。”
付宛瑰早就习惯了这种离别,麻利的为她办好手续,“这么快就走?不多玩几天?”
镇安摇摇头:“这里我也都转过了,有时间会再来的。”
付宛瑰脸上露出一点惋惜的表情,“那下次一定再来啊。”
“一定。”
话是这样说,不过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恐怕是不会再来了。
方齐手插在兜里,靠着院子里的一颗繁茂大树,嘴里叼着一根烟,在烟雾纷纭中,他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她。
他眯着眼睛,忽然笑了一声:“真像个小黄鸭。”
镇安站在他面前也跟着笑:“裤子和鞋都不是黄色的好吗?拜托眼睛好使一点。”
她身上套着黄色毛衣,还是那天的浅蓝色牛仔裤,白色休闲鞋。往他面前直愣愣一站,倒像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洋溢着蓬勃的青春朝气。他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抬手掐灭了烟。
镇安又笑:“那我走了啊。”
他跟着往出走:“我送你。”
她顿住脚步,“别了吧,你女朋友看见是要吃醋的。”
方齐立刻就想反驳,她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我们一年前就分手了。但是话到嘴边,他生生给咽下去,苦笑着点点头说好,那你走吧,一路顺风。
镇安也说好,你要保重。
虞晏子倚在房门前看着他走进来,忽然开口问:“方齐,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方齐看她一眼:“你忘了,我们一年前就分手了。”
虞晏子顺着门框滑下来,一瞬间泪流满面。
他一直在沉默,她仰起布满水渍的脸,声音轻的要命:“前天我说,我和那个人早就分手了,我哥、他也同意我嫁给你了。我们现在就回海市好不好?我们结婚,什么人都用不着通知,就我们两,你不愿意见的人一个也见不着……”
“晏子。”方齐打断她。
“你让我把话说完!”她终于哭出声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哥明明已经答应了我们结婚,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他闭上眼睛,然后蹲在她面前把手按在她温热的肩膀上:“晏子,从你和别人好的那一刻开始,我什么都放下了。”
她一直在哭,仿佛是在哭老天的不公平,又仿佛是在哀叹自己那闻所未闻的宿命,她只能摊着手,惊讶的发现她竟无能为力。
从那天她想去吻他的嘴角,却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到现在他亲口告诉她放下了,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终于不再属于她了。
漫长的青春戛然而止了。
他们从前上同一所大学,两个人在一起不需要惊天动地的理由,仅仅是一个眼神的交汇、或者一次指尖的触碰。
第一次遇到他是在学校超市里。她的钱包不知是忘了带还是落在了什么地方,望着售货员渐渐不耐的脸,她越来越窘迫——从小过着衣食无忧生活的她那时并不知道,原来她还可以潇洒放下那一堆零食,对着售货员说sorry,我忘记带钱了,不买了。
她不明白,于是排在她后面的方齐憋着笑掏出了钱包:“我来付钱吧,这是我朋友。”
被解救了!她差点哭出来,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方齐拎着她的零食袋,一直把她送到女生公寓楼下,才把零食递给她。
这时她的两个舍友提着水壶从旁边经过,看见他们两站在一起,眼镜从他们身上一一划过,然后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笑了。那时候的学生在感情上不像现在的学生那么放得开,他们大多含蓄而内敛,所以因为这个笑,虞晏子提着零食捂着脸跑开了。
等到上去跟舍友理论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忘记给人家还钱了,于是沮丧的捂着脸埋怨:“都怪你们,我忘记给他钱了。”
其中一个舍友调笑道:“这感情好啊,刚才那小哥多俊呐!你想想,那谁,好像是徐志摩说过,借钱是最好的联系方式——诶,说不定,你们两因为这点钱联系上了,以后还得感谢我们当了媒人呢。”
她更加无地自容了。
谁料第二天就在食堂遇见了他。他一个人打好了饭,独自在桌上吃的欢快。
晏子手上端着饭,只好走到他面前,细声询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他吃了一惊,但还是礼貌的让她坐,接着又埋头开始吃饭。
他似乎已经忘了昨天的事了。
她摸摸口袋,不巧,钱包又放在宿舍了。但事情总得解决,她小心翼翼的问:“可以留意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我又忘记带钱包了。”
她把刚刚长到肩膀的中长发全放下来,试图挡住她的尴尬。
方齐两三下扒完了碗中的饭,从兜里拿出纸巾擦了嘴,抬起眼睛看她:“怎么留?”
她这才发现,她的舍友说的并没有错,他的确长的十分俊秀,坐着也要比她高出很多——她自己个子本来就高。脸无端端的红了起来,她拿出手机颤颤巍巍递给他:“……这……这个……”
“我叫方齐,你可以给我打个闪挂,我存你。”他笑笑,“我天体物理系的。”
“虞晏子。”这回她没有结巴,快速的拿过手机跑了。
方齐看着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饭,半晌笑出了声。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起来。钱还上之后联系倒越来越频繁起来:从一开始的相约去图书馆,慢慢的变成操场散步,最后周末的约会……
一一不能细数。
虞晏子立刻就同意了方齐的表白,她窝在方齐的怀里,数天上的星星:“方齐,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他宠溺的说好。
“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他说好。
一向不爱逛街的他瞒着她偷偷找了无数礼品店。朋友约打台球不去、游戏厅不去、KTV更是不去,他连吃饭的量都减了下来,终于,他买下了海市最繁华大楼里的一个袖扣。
她惊喜万分的说好看,说哥哥一定喜欢,说方齐你对我真好。
虞晏彧冷漠的看了一眼那个精致的雾蓝色礼品盒,慢条斯理的坐到沙发上开始解领带,语气寻常的说晏子,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连这种不入流的市井小子都带回家,我看你是越来越回去了。
他们都愣在了那里,到底是还年轻,不懂得怎样平衡亲人和爱人的关系。虞晏子泪眼汪汪的问虞晏彧:“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说方齐?他是我男朋友啊。”
虞晏彧连眼皮也没抬,“好好把他送出去,我们家以后不要出现这种人。他也不配做你的男朋友。”
方齐铁青着脸,摔门而去,给她心爱的女孩留足了面子。其实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从来就只有他给别人甩脸子,吃的亏不多,他哥哥这里算是一回。
后来他才知道虞晏彧曾经在古玩交易市场见过他,那时候他刚刚认识辛浩诚和付宛瑰,成天跟着他们一起倒腾玉石古玩,手里的钱要比寻常人宽裕得多,更不要提一般的学生。
但偏偏犯了虞晏彧的大忌——他年岁长些,小时候记得事儿也多,父母的命就是没在玉石古玩市场的,他永远忘不掉。
唯一的捧在心尖上的妹妹,怎么可能跟了这种人。
年少的爱炽烈又不顾一切,往往带着飞蛾扑火一般的勇气,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见面,做任何能让对方难以忘怀的事情。
方齐送给她红玉镜雕的那一天,他们瞒着虞晏彧,从学校的宿舍里面搬了出来,一起住进了只有三十平米的出租房。
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无论是艰苦的现在还是未知的以后都让人觉得甜蜜,他们顺顺当当的毕了业。
虞晏彧开始给她安排相亲,她受不了,哭着大声说我有男朋友了,哥求求你放过我吧。
虞晏彧大吼。你忘了爸妈是怎么没的吗?就是被这些人,闯进家里来杀了他们!他红着眼睛,要不是我们在学校里,恐怕活不到现在!
除了哭泣,她什么也不能做。
方齐的生意让他频繁的外出,先是一去两三周的西北,后来就是三四个月了无音讯,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担惊受怕没有他的日子,他却说这是为了生活。
慢慢的各种口不择言的话从他们口中说出来,血淋淋的刺伤彼此,他们都累了,分手也变得没有了力气——且随它去吧。
她麻木的听从哥哥的安排,找到了一位她哥哥十分满意的男朋友,二十六岁了,他已经紧锣密鼓的计划她的婚姻了。
她觉得乏味,这样的日子,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这样的日子,她的心千疮百孔。爱得太过用力,她没有力气了,于是她在手腕上划了一刀。
哥哥惊慌失措,一遍遍的告诉她她想怎么样都可以,方齐也很好,他只要妹妹。
虞晏子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方齐,忽的笑了。
这似水流年,到底还是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