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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棘城危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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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由南至北吹过一阵一阵,终于,万里荒芜的土地上开始有了新叶,有了暖意。连绵征战的战士持着长矛,淌着鲜血,在最后的一缕阳光中微笑着闭上了眼。他笑,是因为绝望,亦因为希望,在长达了几百年的四分五裂之中,天知道他多么渴求有一位英武的人出现,结束乱世飘零,体验一番太平盛世!
棘城。
官道上快马驰骋,王宫中歌舞升平,青铜爵里酒添了一杯又一杯,饮酒的人却未觉有半分醉意,灰衣华服倚于椅,发鬓微霜,额纹细长,只一刹,双眼睁开闭合,半生沧桑便尽收于底,
他笑了,与年岁不合,是野心,是欲望,是神武,是轻狂。
“父亲!”
少年持节而立,躯着身,语气却是如此急切,“如今幽州失守,石虎讨伐段辽,正是灭段的好时机,父亲为何还不发兵?”
酒色冲淡了他的神情,不喜不怒。
“俊儿莫急,计差一步。”
“这……”
急促的步伐,混乱的呼吸由远及近,侍从刚报“都尉求见”,殿内歌舞便立即停了下来,安静的犹如死寂,不到片刻,有一黑衣壮汉单膝脆地,还未拾去风尘。
“王,可攻。”
三月,燕王慕容皝带兵劫掠段辽都城令支以北的各个城池,段兰战败,同时,石虎的大军进攻段辽的地盘,大获全胜,于密云山抢走了段王的妻子、宗族、豪门一千多家……
他有些慌张了,夹击段辽之战本是燕国发起,但他临时变卦,趁着两军大战,抢走了段氏大批牛马,他早猜到石虎会报复,但当赵国二十万大军以天下无敌,骄纵狂妄之姿进击燕国时,三十六座城池望风而降,如今只剩了最后棘城一座,而他,竟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将军,如此下去,棘城怕是不保啊!究竟要如何做?如何?”
慕舆根远远望去,心下亦是失落不已,只道城池难守,却还尽力安慰,“王切不可被石虎兵威所迷惑,强兵也有力衰,我们只要坚守棘城,挫其锋芒,以待战局变化之时啊。”
晚春的深夜,北方寒冷刺骨,轻风微微吹过,带着绿叶飘向那庭院青石路上。
锦袍少年牵着一美貌妇人缓缓而来,他低下头,抿着嘴唇,似乎特别别扭和委屈。一只手小心的搭上了他的肩,瞬时温暖袭来,他俊俏的眉头淡淡皱着,却忽然有了些许笑容。
他的声音透着不安:“母亲,城池难守,你当真有计策要献与父王?”
兰淑仪突然心下一征,计策?她哪有什么计策,不过是……吸口气,她对少年挥了挥手道,“垂儿,莫要担心,你在这儿等我。”
冷风中,少年搓了搓手,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扇宫门,他知道那里面有多么可怕,帝王之情薄如纸,纵有他母亲这般貌美女子,也只不过是二三年恩宠啊,实在可悲,可恨,可叹。
房门开闭的声音响起,透过轻薄纱窗,依希可见明灭宫灯。
她好像很久都没踏足这里了,久到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陈设,甚至连那张伏在案上,犹显深沉的脸,记忆中都是模糊的光景。终于,如她所愿,此生,再不爱他。
殿内沉香熏得呛鼻,小心的咳嗽几下,惊扰了他的睡眠,恍恍惚惚,一张清丽如兰的脸愈渐清晰,他猛的端坐了起来,眉头紧锁,定定的打量着对面的人儿,思索着她的双目。曾经,它是如此深情,忘着他的时候,婉转动人,而现在,它竟然平静无波,泛不起一丝涟漪。
他痴了,呆了,惊了,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他不能相信,以前那是个多么爱他的女人啊,才短短三年,眼里竟全没了情意。他忽然不耐烦起来,“你怎么来了?”短短一句,语气冷冷冰冰,刺得人心头发凉。
兰淑仪躬身行礼,却也是冷淡如冰,“妾身今日前来,只因有一事相求,望大王成全。”
“何事?”
“雾山之上,有一离光寺,寺中女尼吉净佛法高深,妾身想拜她为师,从此以后,青灯古佛,孑然一身。”
“你想出家?”慕容皝心中怒火直烧,他分不清是因为帝王的尊严还是对面前的女子仍有情意,但他的确很难以接受。
他又冷了几分,“看来你早已六根清静,不过,即便如此,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
“大王一定会的。”兰淑仪淡如死水,他的眼睛里有惊,有怒,甚至有狠,这些她都知道,但是,那又怎样,帝王之心,她了解的够透彻了,只要对江山有利,不管什么他们都能答应。
她冷冷一笑,“如果我可助燕国度过棘城危机,想来大王会答应妾身的请求的,不是吗?”
“好大的口气?凭你?”
“我自然不能,但我姐姐却可以。”
“你姐姐?”
她顿了顿,“大王后宫妻妾众多,可还记得十六年前娶了一位汉人女子?”
慕容皝摇头,他身边女人太多,却并不全有印象。
“绝代风华高祁月,神仙玉骨梁素光。这句话大王总该听过吧?昔年她们二人令天下英雄为之倾倒,大王应该也是其中一位,只是可惜,慧眼却不能识清人!”
“此话怎讲?”
“十里长亭,大王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