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蔽日［大修］》帝休

18、崖下生活

　　“十一倒是能耐了，”连城璧将脑袋搁在萧十一郎肩膀上，闭眼笑了笑，“不仅能拆穿我了，居然还敢当着我面跳崖。”
　　虽然所谓的“跳崖”在现在看来算是乌龙，但当时的连城璧，真的以为要失去这个人了。
　　哪怕此时此刻，一想起当时的心情，他也止不住浑身冰冷。
　　他怎能不生气？

　　他靠着萧十一郎的肩膀，没有再说话。
　　整个房间里只有柴火燃烧发出的“哔啵”声响。
　　萧十一郎沉默了片刻：“你曾说过，不希望我陷入任何危险。”
　　连城璧道：“对。”
　　萧十一郎道：“我也是一样的。”
　　他见连城壁睁眼看他：“我也不希望你陷入任何危险。”
　　他的嘴角挂了一点微笑，看起来很欣喜，很幸福：“不管任何事情，只要能替你解决难题，我都愿意去做。”
　　能为喜欢的人去做些什么，本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连城璧忽然就没有办法再生气了。
　　他叹了口气。
　　自从认识萧十一郎，很多时候他就只能叹气了：“十一，我好疼啊。”
　　萧十一郎顿时紧张了：“哪里疼？”
　　连城璧幽幽道：“手疼，后背疼，脑袋疼，浑身都疼……”
　　萧十一郎揽着他的手崩地更紧了一点：“等会我们就出去找大夫。”
　　他说着，忽然直起了脊背，豁然回首凝视屋外。
　　然后才有一个声音恭敬道：“属下连壹，参见主上。”
　　是连城壁的护卫们到了。

　　萧十一郎神色放松了一些。
　　连城璧恍然道：“啊，是你啊。”他的状态实在太差了，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道：“璧君如何？”
　　连壹道：“主上落崖，姑娘担心地晕过去了，泰主管只好先带姑娘回去沈家，命我等下谷寻找主上。”
　　连城璧面上带了一点赞许：“他做的不错。”没有盲目地带人下来找他，而是先理智地将沈璧君送回沈家寻求庇护，看来这些年也成长了。
　　许是累了，他靠在萧十一郎肩上，短时间里没有再说话。
　　萧十一郎瞧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你们之中有大夫吗。”
　　连壹道：“有的，山谷有些大，属下与他们分散了。”

　　连壹去接随行大夫，兔子已经烤好了。
　　因为没人在意，这只兔子近火的一面已经烤焦了，另一边却还没有熟。
　　萧十一郎又烤了烤。
　　然后他将好的那一面的兔肉切成小块，融进熬的粘稠的白粥里：“先吃一点，可能不太好吃。”
　　连城璧接过这碗温热的白粥，看萧十一郎毫不在意地吃了烤焦的兔肉，才慢条斯理舀了一勺粥咽了下去：“没关系。”
　　他向来是一个讲究的人，吃穿用度从来精致，无垢山庄与沈家的餐桌上也绝不会见到什么粗茶淡饭。这样一个讲究的人突然变得不讲究了，只能是因为他不想讲究了。
　　是不是萧十一郎，让连城璧变得不想讲究了？
　　萧十一郎心中只来得及涌出一点甜意，便听得连城璧又道：“我十五岁那年发烧，烧坏了味觉。”从此天下再美味的食物，他也尝不出丁点味道。

　　萧十一郎：“……”
　　他发现无论何时何地，连城璧总有本事煞风景，一时竟也不知究竟是无奈自己自作多情，还是怜爱连城璧更多一点。

　　吃过晚饭，大夫被接来了。
　　这大夫姓钱，是沈家专供的大夫，本是连城璧忧心沈璧君而带的。见洁癖颇重的连城璧居然靠在一个陌生男人身上，他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很快恢复寻常神色。
　　先替连城璧把了脉，又仔细检查了他的所有受伤部位，再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最后问了几个关键问题，断定头晕想吐是轻微震荡引起的，喝些药再休息几日便可无碍。
　　反而右手问题较大，不过那沼泽泥水药效非常神奇，钱大夫特意的药膏都比不上。
　　报了药方命连壹出谷去抓药，钱大夫便决定也跟着住下来，一则观察治疗连城璧，二则可以研究那潭沼泽，说不能又能研制出新药呢。
　　这是萧十一郎的地盘，他还没表态，连城璧已道：“这屋子这么小，住不了第三个人。”
　　他挥了挥手：“麻烦钱大夫，自行解决住宿问题。”

　　无情地将钱大夫与其余三名护卫驱逐出屋，连城璧打了个哈欠，面上疲惫愈深。
　　萧十一郎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累了？”
　　连城璧好像应了一声。
　　萧十一郎道：“你先睡一会，晚些药熬好了我再叫你。”
　　等连壹抓回药再熬好，恐怕还要两个时辰。
　　连城璧懒洋洋用鼻子哼了一声，萧十一郎分明听得他道：“十一，我要洗澡。”
　　于是半个时辰后，护卫们送来了一大桶热水。

　　连城璧用没有受伤的手脱了衣服，解了发冠。他将自己浸在热水中，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他手心伤痕累累，伤口有些腐烂，颜色黑漆漆的，触目惊心。无需凑近，隐约还能闻到刺鼻气味。
　　连城璧屏住呼吸，将手拿远了点。
　　若非这是他的手，他决计忍不住剁了它。

　　他将这只手垂在桶外，将脑袋搁在桶璧上，低声叫道：“十一。”
　　萧十一郎很快应了声：“怎么了？”
　　连城璧道：“进来，帮我擦背。”
　　然后屋外想起了什么东西碎在地上的声音。

　　萧十一郎差点同手同脚走了进来。
　　连城璧没有看他，微阖了眼：“头发也要洗。”他的头发上沾了不少沼泽药泥，粘在颈子上很不舒服。
　　萧十一郎已走到他身后。
　　昏惑光线里，连城璧的头发如墨如夜。它们浸没在热水里，就像水藻一样慢慢浮动，悄无声息地诱惑着旁观之人。
　　萧十一郎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将手伸入热水里，从连城璧后颈处握住了他的墨发。
　　他再一次看到了心上人的后背。
　　连城壁的肩膀宽阔，皮肤白的又像凝脂，萧十一郎记得他先前替人检查伤痕时，稍微用点力气就会在上头留下浅浅的印记，好一会才会消散。
　　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将目光挪开了点，才颤抖着手指清洗连城璧的头发。

　　连城璧似乎觉察到了，忽然笑出声。
　　萧十一郎的声音有些喑哑：“笑什么？”
　　连城璧道：“十一还记不记得三年前的这个时候。”
　　三年前的冬季，铜椰岛覆灭，连城璧前往铜椰岛替岛主收尸。他在半路遇袭，是萧十一郎救了他。
　　萧十一郎也跟着笑了：“记得。”
　　那时候下着瓢泼大雨，连城壁说要洗澡，他就让连城璧走进雨里淋一会。但回来之后，还是帮他烧了一点热水。
　　岂非正是因为，当时的萧十一郎就已经心动了？

　　夜渐渐深了。
　　十一月的外界寒风萧瑟，但这谷中还感觉不到那种刺骨冰冷，还是三、四月里春夜那般温和舒适。

　　洗过澡，连城壁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
　　他穿了件萧十一郎的衣服，除了袖子和脚踝处有点短，其余倒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即便穿着这样的粗布长衫，萧十一郎也觉得他穿出了水墨青竹的从容雅韵，好看的要命。
　　因为头发还湿着，他没有束发，就随便披散着。有水珠从他的眉角流下来，划过他的脸颊，在下巴处滴落。
　　萧十一郎痴痴看着，下意识伸手，似要去接那滴水珠。连城璧就在此时俯下身来，有几缕发尾落在萧十一郎掌心，带着不可言喻的骚动。
　　萧十一郎怔怔瞧着掌心，不由自己地轻轻收拢。
　　他听得连城璧轻笑了声。
　　连城璧坐了下来，慢慢将晕眩的脑袋靠到了他的肩膀上：“十一……我想睡一会……”
　　“去床上睡。”萧十一郎把他扶上床，给他盖了张薄被。他让连城璧侧着往里睡，拿了块干净的麻布替他擦拭湿发，“睡吧，等药好了我叫你。”

　　连城璧的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沉眠。
　　萧十一郎很快替他擦干了长发。然后他就这样坐着，静静凝视着这个人的侧颜。
　　江湖人常言，有一种人生来优雅，就是连城璧这样的人。即便他们的初见并不愉快，这人也还是强硬地在他心中留了些许痕迹，时至今日，终于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让他再不能轻易放手。
　　真好，他想。
　　反正这个人，以后都会是他的了。

　　连城璧是被药味熏醒的。
　　他还没彻底清醒，半梦半醒间皱了眉头，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假装再也闻不到了。
　　但钱大夫已将药端进屋来，萧十一郎道：“药来了，趁热喝吧。”
　　连城璧还躺着，一动不动。正当萧十一郎要动手掀开被子时，他才慢慢道：“……难喝，我不想喝。”
　　他这样子太像撒娇了，萧十一郎笑了下：“你的味觉不是坏了？快趁热喝，这药才有用。”
　　连城璧苦笑道：“我的味觉是坏了，可嗅觉又没坏。”
　　他说着，抬眸凝视萧十一郎。他的目光带了三分可怜，看的萧十一郎一阵心驰荡漾。
　　但萧十一郎并没有心软：“那我替你捏着鼻子，给你灌下去？”
　　这下轮到连城璧：“……”

　　心情复杂地喝完药，连城璧下意识去摸怀中锦帕，慢了半拍才想起他换了萧十一郎的衣服。他干脆用手背拭去了唇边药渍，然后等钱大夫拿着药碗退下去后，勾了勾手指：“十一。”
　　萧十一郎回头看他，便被他捏住了下巴，凑近交换了一个极其缠绵的吻。
　　连城璧抚着萧十一郎的胡渣，笑道：“苦吗？”
　　“甜的，”萧十一郎平复了呼吸，灼灼凝视着他，“很甜。”

　　杰克苏存稿彻底死了，放弃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