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梦者》绯红色的鱼

2、女人的请求

　　这五年多的经历我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一想还是决定写几个让我印象最深的经历。这些经历带给我的体验，让我更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个世界上的因缘际会，也更坦然更感恩地面对自己的人生。

　　第一个我想说的事件，正是我刚刚开始成为拔梦者踏入修行时发生的故事。

　　那是在2005年的一个冬至的夜里，我结束了工作回到家。晚上百无聊赖，我窝在被炉里对着电脑屏幕上播放的《金田一耕助八墓村事件》抱着暖手宝取暖。不知过了多久，被炉里的暖风让我在暖洋洋的气氛中进入了轻度的睡眠。是的，我每次听到别人的召唤，也正是这个时候。我进入了一种名为坦陀罗的状态中，在这个状态下，我可以听见许多平时听不到的声音，通过意识，我和声音对话，然后选择要不要进入到那些梦境当中去。

　　那天，我听到了一位女人的啜泣。紧接着，是无助的，绝望的，肆意的哭喊。

　　“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我一阵诧异，她竟然可以知道我的存在。她竟然在直接向我呼救。我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在直接跟我说话吗？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陀罗！我知道你是拔梦者！我也是巫师！但我对我自己的梦魇已经无能为力，求求你帮帮我！”

　　我没想到我修行之路的一开始，就会碰到认识我的人。也没想到其他巫师会向我求救。但我忘记了问她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我可以帮你，可以给我看你的梦境吗？”

　　“我能让你成为梦中的我！求求你去看看吧，这个梦魇让我心碎，它就要毁了我！我的修为在每一次的重复梦境中消散！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梦里的故人！”

　　“好，”我说：“带我到你的梦境。”我张开了嵌着眼球石的手掌心，神石的力量引导着我向一个遥远的地方飞去。”女人的啜泣声逐渐消失了，仿佛离我越来越远。等到我落到大地上时，我已经成为了向我呼救的那个女人。我看不到自己的样貌，我没有镜子。

　　我低头观察着自己的着装，是东南亚国家普遍的红黄相间的筒裙和胸下面垂着流苏的短款上衣。我的手腕上戴着象牙和宝石串成的手链，脖子上是一颗蕴含着古老灵魂的修行水晶。如此看来，这位向我求救的女巫修为并不算低。

　　而她所说的修为消散和无法面对的故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正在我毫无头绪的时候，我眼前的景象变换为一排简陋的小商店。在商店小街的尽头，一个穿着红蓝麻布编织衫，头戴红蓝布条编织帽子的五六岁小孩在朝我挥手。

　　“来呀，来呀！”他挥手的幅度很大，却把音量压到最低，一脸激动又急迫地看着我。

　　我向他跑去，他什么也没说，带着我拐进一个破旧的墙根底下，从那里的暗门进入了一个戒备森严建筑的地下。他四下环顾，感觉安全了，才从兜里掏出三个粉色的小本本，放到我的手里。

　　“这是我父王给你的礼物，这是三张清单。我父王还拥有着几家木材厂，他让他们给你家里送去一些礼物，收下吧，我父王现在不方便出来了，只能派我来把这些东西交给你。”

　　“你父王还好吗？”我问道——但这句话其实又并不是我问的。我只是成为了这个女人的一部分意识，而另一部分的意识，仍然是她在带领着我体验整个故事。

　　“政变的形势越来越严峻。父王虽然是王子，但却已经被囚禁了。”小男孩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只有我还能扮成乡下小孩儿的样子趁着别人不注意跑来跑去。虽然你不是我妈妈，但是我喜欢你，你要记得我父王对你的好啊。”

　　他话音刚落，我们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了沉沉的脚步声。小男孩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紧紧攥着我的手。

　　我抬头盯着楼梯的拐角。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告诉我这是一个身材十分魁梧的人。我正想着，一只穿着古旧褐色牛皮鞋的脚出现在了楼梯转角。

　　“你是...”

　　还没等“谁”字问出口，我已经倒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扭曲和模糊了起来。这个女人没有选择让我继续观看她的经历。

　　王子是谁？政变是什么？楼梯拐角处的人是谁？小男孩最后究竟怎么了？这一切的疑惑令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后来呢？”我问道。

　　没过一会儿，眼前的场景开始凝聚，下一个梦的篇章到来了。

　　这是有五个房间的一列走廊，尽头是一面新筑的墙。墙上和门上都布满了铁丝网。铁丝网上一些枯枝败叶在肆意盘旋着。

　　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游廊。

　　我又变成了那个女人，我向着走廊奔跑，死命地想要敲开一扇贴着“王子”两个字的门。

　　“苏麦王子，是我呀，你开门，开门，开门！”这种急迫的情绪仿佛是生命结束前的惶恐，又仿佛是对心爱之人至极的担心。

　　从门缝里可以看见屋内暗黄色的灯光，但却没有人应答和开门。

　　绝望和恐惧涌入我的内心，那个女人的意识告诉我，此刻的苏麦王子，已经成为了政变发动者们口中的死去的王朝时代继承人。而他们也希望苏麦王子可以和那个泯灭的王朝一起告别这个世界。

　　眼前的场景再一次模糊消散了。这次我的眼前出现了那个向我寻求帮助的女人。她拥有着深邃迷人的双眼和高挺的鼻子，是异域的美女，有万种风情。此刻，她眼里噙着泪水。

　　“所以，”我说：“在我看过你的梦以后，能给我讲讲前因后果吗？我有很多问题，我想我必须弄明白才能决定如何帮助你。”

　　“拔梦者，我的名字是爱纱，是西域的巫师。你意识中的疑问我都知道，我会一个一个给你答案。”她收敛了情绪，抚了抚凌乱的头发。

　　她摘下脖子上佩戴的古老水晶。

　　“这块水晶是我修炼的依凭，这里面住着古老的灵魂。我遵从它的指示去世间经历人情事故来修炼自己，直到我遇到了苏麦，暹洛国的王子。”

　　“他都有了自己的儿子，却还是个王子？”

　　“是的，暹洛国只有两任国王，苏麦本应是第三任国王，可是没想到有人发生了政变想要推翻王国的统治……我本应是遵从着水晶灵魂的指引来拯救苏麦的生命的....他本性善良，虔诚纯粹，并不像那些政变者一样的双手沾满鲜血。苏麦不应该成为这场动荡的牺牲品，他不是一个符号，不应该被处决。”

　　“但是...”我迟疑了一下，回想起了那个小男孩的话...“苏麦对你很好....你们.....？”

　　“我没有想到我会爱上他，但这又仿佛是命运的使然。他拥有着一切足以吸引着我的特质。我本应是拯救他脱离动荡的指引者，但在我爱上他以后，我也成为了故事中的一个角色。我的感情让我再也不能理智地行事，我只想替他挡住一切的伤害。”她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沉思。“我已经给你看完了我的梦魇。在如此日复一日重复的梦魇中，我的修为都在消散，因为我本不应爱上苏麦。他也本不该死。他本应该被我解救，然后成为下一个王朝复苏的领袖。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被永远困在了苏麦死去的这一天，我犯了大错，我也失去了我的爱人和我的心。”

　　这些话让我越来越好奇苏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让我好奇起他们的故事。

　　“可以让我看看你们相处的故事吗？”我试探性地发问，“原谅我的好奇心...”

　　“如果你想要了解...可以...”爱纱抓起我的手，我的眼前开始出现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