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已死》木尺素

15、断发

　　云情带着易旬拐入一个湖边的树林，一直走到树林深处，云情用洞庭秘法解开结界，树林中赫然出现一个长长的木桥，桥的这端在岸上，另一端则延伸到了湖面。
　　易旬暂缓了步子，盯着云情走到桥中央，这才走到了桥边。

　　云情停下步子，垂下眼眸盯着桥面。易旬顺着他的视线，看见木块铺成的桥面上高低起伏，上面还刻着些咒文，看来是有什么机关在。
　　云情跳跃着踩下不同的木板，随后，水底升起了一个小船。

　　云情回头看向易旬，道：“洞庭湖面的结界，需七个修为极高的弟子在七个特定的地点联合施阵，才能解除，这是为防止有人反叛。所以，没有弟子能单独解除结界，我也不行。结界屏蔽所有术法，我们只能划船过去。这条船，是我前不久设下的，原本是想在凤凰山设计你们之后，利用这里进入洞庭、与师尊汇合的。”

　　“那有劳你当回船夫了。”易旬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云情先走。

　　云情瞪了易旬一眼，转身上了船。为防他把船立刻划走，他上船的那一刹，易旬加强了他身上的幻花网。
　　确认船无恙后，易旬再带着曾柔上了船。

　　片刻后，小船朝湖心岛而去。曾柔躲在船舱里，云情在船头划桨，易旬则躺在船舷上优哉游哉地晒太阳。

　　很快，小船的行迹被岸上的人注意到。
　　孟子瑜下面的一个弟子首先开口：“师父，你看那里！那个海棠宫主！”

　　孟子瑜抬头一望，望见湖面上的情况，立刻厉声呵道：“海棠，你到底意欲何为？！”

　　易旬哪里理他，亮若星辰的眼眸一转，倒是瞧向了杨意。
　　杨意已重新戴上了面具。他静静看着易旬，表情藏在面具下，那双眼睛倒是看不见任何怀疑和怒意。

　　他到底还算帮了自己的。
　　易旬一笑，然后轻浮地对着杨意吹了个口哨。

　　杨意垂眸一笑，众目睽睽之下，还朝易旬招了招手。

　　小船渐行渐远，易旬打了个呵欠，就闭上眼，模样闲适得很，像是真的睡过去了。

　　杨意远远望着易旬，只见他斜躺在船舷上，闭着眼，笑得肆意，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点阴霾都看不见，好似他从来不曾受过任何伤害，还是那个翩翩少年郎。
　　杨意脸上的笑容反倒落下来，略叹了一口气。

　　“大师兄，这……”
　　孟子瑜实在看不懂杨意，皱着眉上前，忍不住出言询问。

　　杨意只道：“我的身份你心里有数就好。我此来人间，尚有重要任务做，不能让任何知道。”
　　“可这海棠——”孟子瑜眨了两下眼睛。

　　杨意目光淡淡扫过众人，随后道：“我确是青穹掌门元明尊者座下首徒杨意。百年前，我已化仙。这次来人间，是有特殊的事情要做。我要做的那件事与洞庭无关。只是洞庭突生变故，关系南盟、乃至天下的安危，我不得不管。我本不便透露身份，但若不亮明身份，你们不相信我，终会坏事。”
　　说到这里，杨意看了孟子瑜一眼，孟子瑜立刻心虚地低头，不敢搭腔。

　　杨意神色漠然，声音却骤然变得深沉严厉。“在场所有人，不得将我的身份泄露半个字。若我身份泄露，打草惊蛇，会影响整个人界的安危。到时候，你们谁都担不起责任，我一个一个拿你们试问。”

　　如果易旬在场，是会发现端倪的。
　　他家大师兄很少说谎，一旦逼不得已胡说八道的话，他的下唇总会往里缩一下，有点类似抿嘴的动作。当下，杨意就是明显胡说八道，找个理由，让大家不要泄露他的身份罢了。
　　但在场的人毕竟不是易旬，杨意说完这话，众人被其气势所震，自没有多疑心什么。

　　林叶舟打量他半晌，传音入密问了李玄。“你早知这人的真实身份？”
　　李玄只得点点头。

　　林叶舟再问：“那为什么海棠说他死了？”
　　李玄摇头。“不知道，可能有私怨吧”

　　也不知是不是成仙之人连传音入密都听得见，杨意朝林叶舟的方向淡淡扫了一眼。
　　林叶舟轻咳一声，不八卦了。

　　李玄倒是朝杨意走去。“接下来我们如何做？”

　　杨意道：“海棠那里你们不必管。我心里有数。林庄主和孟子瑜留守此处。李玄，你与我去凤凰山顶细细探下这里的地形。我有办法破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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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面上，被几座恢弘殿宇占据的湖心岛，是洞庭派的主要构成，另外还有五个小岛围着湖心岛，彼此间以深入水中的木桩链接。
　　主岛是洞庭议事、弟子们修行的主要场所，另外五个小岛则用来闭关、炼药等所在。
　　还有一个小岛则是洞庭禁地，平时禁止任何弟子靠近。

　　按易旬的要求，云情一路上给他和曾柔对洞庭的地形地貌一一做了介绍，最后把船停在了最南边的一个小岛上。码头上赫然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禁”字。

　　云情道：“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禁地。禁地上布满各式各样的阵法。师尊应该藏在这里。这里的其中一个阵法有传送的力量，且不比一般只能传送数十里的传送术和遁地符，这个传送阵可以将他送往五百里外，确保他不被追上。”

　　“嗯。上去吧。你先走。”易旬站在船舷上，抱胸看着云情。
　　云情又瞪了一眼易旬，易旬倒是笑着朝他眨了一下眼睛，脾气很好地道：“我知道，这么厉害的传送阵，消耗也不小，要有许多洞庭弟子在此地加持阵法。并且，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你放心，只要孟梁回答我的问题，我会帮他拖住林叶舟那群人，让他赶在那些人到来之前逃走的。”

　　“但愿你说到做到，拦住林叶舟那帮人！”云情咬牙说完，转身，跃上了小岛码头。

　　易旬见状，递一只刀给曾柔。曾柔握住刀鞘另一端，听得易旬传音入密道：“这岛上一花一石都不简单，他们摆放的位置很讲究，含奇门遁甲的门道。跟着云情的脚印走，别乱碰任何东西。”
　　“嗯。”曾柔点点头，易旬握着刀，带她转瞬来到小岛之上。

　　云情先用这里事先有的机关将小船藏了起来，再带着易旬一行往里走。
　　这个小岛不大，岛上有一座不算高的山。当下，绕过奇花异树，易旬和曾柔一路随着云情往山上走，直到山顶。

　　这一路上，竟然一个人都没瞧见，好似这座岛是空岛一般。
　　易旬眯了一下眼睛，对曾柔传音入密：“遁地符还有吗？”
　　曾柔点头。

　　易旬道：“将它握在手上。万一有问题，我送你走。这一路上虽没看见人，但我感觉到此地有强大的灵力流动。洞庭的弟子们应该都在这座小岛上，或许在地下。主岛是没人的，到时候我送你去主岛，那里应该安全，到时候，你再择机离开洞庭。”
　　“可……那你呢？”曾柔道。

　　“不必管我。我自有法脱身。”易旬道，“其实我应该在乘船之前就让你走，但那样会惹云情怀疑。所以劳你跟我冒一次险了。”

　　听到这里，曾柔心一紧。——难道，刚才易旬是骗云情的？他真是为杀孟梁而来？可孟梁有仙居镜，此地还有这么多洞庭弟子，易旬打算怎么应对？！
　　曾柔担心归担心，只得按易旬要求的做。

　　易旬瞥见曾柔手藏在袖子里的动作，知道她已拿出遁地符，心下稍安，再一抬头，他发现已来到将近山顶的位置。

　　山顶的最中央有个祭坛，祭坛南方有个石碑，上面刻了许多字，易旬看了看，大约是洞庭派的祖训一类的。
　　此刻云情就走到了石碑前，将手按在了上面的某个字上，紧接着整个山体传来颇为巨大的震动，中央的祭坛处随之陷落，露出地面下藏着的阶梯。

　　易旬这下也明白了，整个洞庭的精英弟子此刻都藏身在这座山这下。
　　云情看易旬一眼。“我先跟师尊讲明，免得他以为敌人来了。”

　　说完这话，云情当着易旬的面凝成一只传声蝴蝶，倒也没隐瞒，直接将口信说了出来。“师尊，弟子云情带朋友来见。”

　　灵蝶顺着石阶飞了下去，云情对易旬做了个“请”的姿势，先一步往下走。
　　易旬和曾柔旋即跟上。

　　走过长长的石梯，三人到达了约莫山底的位置。
　　这座山的内部几乎是空的，底部空出一大片，和着周遭的符文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洞庭弟子们规规矩矩打座，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正凝神发力催动传送阵法。
　　能传送五百里的阵法所消耗的灵力非同小可，弟子们额上出了不少汗，有的人嘴角甚至渗了血。

　　法阵最中央坐着的人就是孟梁了。
　　他接连两次动用神器仙居镜，想来消耗过大，此刻闭着眼睛，满脸苍白，一点血色都看不见。他紧紧抱着仙居镜，就像抱着救命的物什。
　　现在的他已经处于挺被动的局面，只求传送阵能尽快启动，让他能及时离开。
　　但座下弟子的灵力有限，他也只能干着急。

　　当下，见云情带着易旬、曾柔进来，孟梁睁开眼睛望向这方，显而易见地皱了眉。

　　不待云情说话，易旬主动道：“见过孟掌门，在下无极阁海棠。”

　　“无极阁，呵……他们雇你来杀我？林叶舟还是白敬山？”孟梁冷笑。
　　“是有人雇了我。但我不是杀你而来。否则，你的弟子也不会带我下来。我会帮你缠住他们的。”易旬眯了眯眼睛，“只要你将仙居镜交给我。”

　　易旬说完这话，云情立刻扬手横在他胸前，厉色道：“别耍花样。你不是只要问个问题吗？”

　　“你担心个什么劲？”易旬笑，“有你师尊，还有这么多洞庭弟子，你们不给仙居镜，我也不能硬抢啊。只是一会儿他们都打过来，我不能保证拖住他们——”
　　“你——！”云情阴狠一笑，“没问题，等他们来了，我会在他们面前公布你的身份，大家同归于尽！”

　　“少年人，别轻言生死啊。”易旬抬手竟是捏住了云情的下巴，笑得颇为放浪，“瞧这细皮嫩肉的好皮囊，死了多可惜？我还想带回无极阁把玩把玩呢。”

　　似乎是没想到易旬竟然没脸没皮用了这个路数，云情脸都气红了。
　　阵法最外围有些定力不足的弟子也被这话惊到了，有几个难免睁开眼睛瞧了易旬一眼。

　　云情注意到，立刻呵斥。“你们给我专心！传送阵有了半点差池，我拿你们试问！”
　　“小美人你害什么羞，生什么气啊？把他们吓到了，他们更没法专心阵法了。”易旬调笑着云情，更朝他靠近了几分。

　　易旬表面上在对着云情满嘴跑火车，实则按理曾柔已收到他的消息——让她使用遁地符离开。

　　曾柔捏紧遁地符不动，似在犹疑。
　　易旬似有察觉，说了句：“诶，我这么说，小柔你不吃醋吧？你们都是美人，我不会偏心的。”
　　易旬嘴上说着这话，回头看向曾柔那一眼看似在调情，实则暗藏警告。

　　曾柔咬了咬牙，上前握住易旬的手，眼中有泪道：“我……我就是吃醋。”
　　“那也没有办法啊。那你说我要怎么赔罪？我就是看上这云情美人了。要不，我把这三千烦恼丝赔给你。”

　　易旬浅浅一笑，一手解开自己的发带，一手握刀真砍下了少许自己的头发。
　　他第一次握住曾柔的手，把自己的头发递给她，暗里却帮助她催动了她手心藏着的遁地符。同一时刻，易旬刚才还抛下了部分碎发，此刻碎发正朝阵法的方向散去，在灵力的催动下渐渐悬停在了阵法中间。

　　云情察觉到不对，立刻上前。可他体内的灵力还被封了一半，根本来不及。

　　下一刻，曾柔原地消失。
　　易旬勾唇，手里再做了几个动作，那些散发布满了整个阵法，刹那间，黑发生红花，大朵大朵地海棠花自每段碎发中盛放，再往各弟子的头顶落去，彼此间更生出花藤相连，形成一道巨大的海棠花网，几乎覆盖了整个阵法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