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者》酸性沼泽软泥怪

1、寡独

　　当佩恩和奈尔森攀谈的时候，奈尔森正挖了一勺冰激凌准备放在咖啡上——他也同时向坐在窗户旁边的漂亮姑娘抛媚眼。
　　浮泛在咖啡上的冰激凌悠悠缓缓转着，白沫破灭又升起。
　　“得了奈尔森，那姑娘看不上你的。我是说谁会和一个咖啡馆招待生谈恋爱？和一个咱们这样的穷小子？”佩恩挑起一边眉毛，戏谑的说。
　　奈尔森瞥他一眼，有些不服气的端起托盘，“你这个没谈过恋爱的懂什么，姑娘们就喜欢我这样的。青涩又单纯的穷小子会激发她们的母性。”
　　他说这句话时很快，仿佛是急着把咖啡送到顾客手上而无暇多谈，于是脸上便因说话急促泛起了一点粉——是一点最轻微的飘忽的粉色。
　　佩恩含着笑看着奈尔森大步出了柜台。

　　佩恩是个高大消瘦的年轻人，和奈尔森一样是爵伦咖啡厅的服务员。他戴着黑框眼镜，使得藏匿在眼镜后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有些鄙夷和淡漠，是石子的青色，是晨霜上人影的雾色。其间有种沉淀的凄徨。
　　就连奈尔森这样轻佻活泼的家伙，第一次见到佩恩时也被他一瞬也不瞬的冷峻眼神吓到了。
　　不过实际上佩恩是个随和的人，除了那具有领导气质的双眼以外，他还是温柔可爱的——至少对奈尔森如此。
　　奈尔森一度把他比作沉在大海中的日光，直刺入人的双眼却哀恻温婉。

　　奈尔森已经送完了咖啡，此时一手撑着桌子百无聊赖。他的手指胡乱交替着顺序敲击桌面，发出相同但没有规律的声音。
　　佩恩有些受不了这种声音，他企图以谈话让这声音停止。于是他问奈尔森，“你怎么不用你的青涩又单纯的穷小子的脸蛋让那姑娘坠入爱河呢，刚刚不还朝她抛媚眼吗”
　　奈尔森似乎有些不乐意提到这件事，他瞥瞥嘴，“她都有男朋友了，我听见她打电话让他来咖啡馆接她呢”
　　佩恩拍拍奈尔森的肩膀，“兄弟，光棍也不是什么坏事。”
　　奈尔森把佩恩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下，他注意到佩恩的手如玉石般冰凉，“嘿，别这么说，虽然你可能不相信，还是有女孩喜欢我的”
　　佩恩耸耸肩，他似乎对女孩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行了，知道你受广大妇女欢迎了。话说回来，也难怪那姑娘这么急着男朋友过来接她，现在外面这么乱，一个女孩子单独在外面还是不安全啊。都是因为那个大魔王，大家都不敢怎么出门，连店里生意都跟着差了起来”
　　提到大魔王的时候，奈尔森眼睛里闪过一种敏感的思虑，但很快被隐藏起来。
　　他的嘴角跳动几下，不怎么赞同却故作轻松的说了一句“...是啊。”
　　佩恩显然没有注意到奈尔森不自然的神情，他把颓然垂下的一缕金发拨到后方继续说，“那个叫什么...末日...魔王什么的神经病，天天在城市里发疯，连冰风暴和驭风侠都打不过他...”
　　“是末日·暗之魔王·无畏巨人·霸气无双·影子杀手·帅的不行。”奈尔森接腔，声音里有种奇异的沉寂。
　　佩恩惊奇的看他一眼“你竟然能记住那么长的名字？我觉得想当反派就取个简单点的名字啊，现在谁能记住他叫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了，你知道最近有个新的城市超人吗...大家都说他可以把那个疯子打倒。”
　　奈尔森闻言皱眉向后大跳一步，鬓发随着动作起伏，像一只逃遁的小狗翻飞的耳朵，“新的超级英雄？我怎么不知道？”
　　佩恩诧异，“伙计，放轻松。你都不看电视的吗，这几天新闻一直在报道他。你又不是那个大魔王，瞧把你吓得。”
　　奈尔森有些紧张，“瞧你说的，我又不是那个...疯子。”

　　之后他便没怎么说话了，只在佩恩和他聊时才随便敷衍两句。
　　可能是因为店里闷重湿热的空气，他开始疲倦，多次陷入出神，连头发的颜色也没什么劲道了。
　　他想着新出现的城市超人，隔着柜台，他的眼眉鬓发仿佛似有似无。

　　等奈尔森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在了回家的路上——事实上，在咖啡店下班之后，他不顾主管的呵斥和同事的错愕，风一样跑出了店门。
　　天色漆黑，下着雨，他任由如轻薄蝉翼的雨滴滴在身上，氤开的是一朵朵转瞬消散的花。
　　【我为什么这么急呢？这下奖金估计又泡汤了】
　　奈儿森有些懊悔的想，【那家伙不过是个小麻烦而已】
　　于是奈儿森的脚步逐渐放慢了，他看着旷野边缘漫天的奇异云朵，它们孤单的变幻着。

　　等回到家以后，他才发现自己忘记交还工作服——而这件衣服上已经湿漉漉一片了。
　　他随意的把衣服从脖颈间褪下，交给了一个比他低了半头的少年，“1号，把衣服烘干。”
　　1号是个眼色明净神情老练的孩子，看上去有些过于警惕。如同消瘦华美的野兽，昼伏夜出，小心翼翼。
　　他捧着衣物，颔首低头道，“是，尊敬的末日·暗之魔王·无畏巨人·霸气无双·影子杀手·帅的不行大人。”
　　奈尔森摆手，“行了1号，别叫我那么长的名字了，有个朋友说这名字太长，不好记。”
　　他话音刚落，从拐角传来男性素净的声音，“奈尔森先生，是很不好记，您取这个名字时我就提过意见，可您当时极度亢奋，根本听不进去。”
　　声音愈发近了，身形颀长的男性出现在奈尔森和1号的前面。
　　他眼尾清冷，细长双眼清澈几近发蓝，眼神冷淡高远嘴角平直，仿佛从未显露微笑。
　　但与面容极不相称的，是他头顶上一朵妖艳的蝴蝶兰。
　　“...2号，虽然我知道你审美奇特，但也不至于在头上别朵大花啊”
　　2号摸了摸头顶的花，笑意便在脸上丝丝蔓延，他眯细了眼睛笑着，微微皱着鼻梁。但这种温暖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有种隐秘变换的诡异。
　　“您是说这朵花啊，”2号笑眯眯的摸摸一号的头，“小1说喜欢蝴蝶兰，我就在头上戴了一朵。”
　　1号虽然有些嫌弃的皱眉，但随着呼吸的急促微小，脸慢慢红了起来。
　　“小1？噁...你们关系真好”奈尔森故作夸张的吐吐舌头，做出呕吐的表情。

　　1号和2号从奈尔森记事起就陪着他了，那时候他们还只是被批量生产的机械仆人，和奈尔森一起被塞进太空舱飞向轨道站——说实话，奈尔森一点也不记得自己在母星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生的。
　　但他想要去想这些事时，就会感受到记忆中的黑暗、碎裂、崩塌和恐惧。他没有母星的概念和形状，不明白父母的质地和含义。
　　但他并没有长大，他是需要爱的。
　　所以他对于1号2号的无人性感到恐惧——冰冷的机器重复日复一日的工作，连最基本的交流都无法做到。
　　所以他在1号和2号身上安装了信息软件，其中包含着基因和染色体。
　　他赋予了1号2号基本的生命感官，他给予他们喜怒哀乐。
　　奈尔森喜欢创造的感觉，就像把丝线缕缕抽开，经由处理器变成一块完整的布匹。轻盈坚韧，闪耀着生绢一般的美丽光泽。井井有条的线条让人安心。
　　他要付出耐心、劳累、专注。
　　混杂精神和意志，每一步编译都无法出错。
　　他像用指尖和大脑舞动的舞蹈家，受到万众瞩目。

　　从最初起，他就知道他是个表演者。

　　奈尔森回过神来，面前是烟火尘劳中的凡人——是有情感的就够了。
　　仿佛要掩饰自己的恍神，他冲2号说话时声音调高了几度：“快帮我查查那个新出现的什么城市超人，他是什么来头？”
　　2号替奈尔森打开了电视，“先生，现在电视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城市超人的消息。”
　　奈尔森坐在沙发上，揉揉眼睛看了看新闻，有些倦怠的撇嘴，“不过是个会飞的老好人罢了，扶扶老人过马路，把小猫小狗从火灾现场救出来算什么强大？不过他的披风看着不错...什么材料的？”
　　2号眨眨眼，眼睫的光影浮动。“是丝光卡其军服布。顺带一提，我认为还是不要轻敌的好，先生。”
　　奈儿森仿佛完全没听到下句，自顾自说道 “看着不错，什么时候也给我弄一身？”
　　“事实上，您的披风是双层聚酯丝网制成的，它除了能够抵御枪支刀刃的非正面攻击，还耐于撕扯，我不建议您更换战衣披风。”
　　但2号刚刚说完就发现话题已经跑偏，于是他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奈尔森随手把电视关了，用手背撑着胳膊沉思一会——虽说是在发呆的几率更大。
　　接着他站起来向2号挥挥手，“下去吧，做好明天战斗的准备。我要去见见城市超人。”
　　2号欲言又止，奈尔森看出他想说什么，“行了2号，明天就是打个照面，探探底细。”
　　于是2号理了理头上的蝴蝶兰，颔首退下。

　　奈尔森推开木格窗，坐在窗台上。帷幔把他围在窗台中，形成一个隐秘的空间。窗下是人迹寥寥的公路，远处是起伏的暗绿山峦。
　　闷热的暖气催的他心底微醺，他打了个哈欠，心底竟有点期待明天的战斗了。
　　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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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发渣文好紧张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