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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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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蒙蒙的天顶覆盖了往日的碧青,似是有一场灵泽将至。封尘抬头遥望着远处的山峰,于湖中心的亭子里负手而立。
阿湛恭顺地站在身后,低头说:“公子,今日阳城有线人来报,说谷化有要事须与您当面相商。”
封尘慢慢地抬起了手臂,一只翠鸟瞬间从树上的枝头飞到了他宽大的衣袖上。“可是取得了什么进展?”
阿湛闻言,回禀道:“他只说事情重大,须与您尽快面谈。”
封尘用食指轻点了一下翠鸟的脑袋,继续说:“转告谷化,说我随后就到,让他在与我见面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
“是,公子,那……韩公子怎么办?”阿湛微微抬首,注视着封尘的背影问道。
“他都这么大的人,还需要我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吗?如果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倒是可以让你留下来陪他。”翠鸟仿佛很留恋封尘的抚摸,一副迟迟不肯离去的样子,令封尘不免有些宠溺地笑了。
“属下的首要责任就是保护公子的安全,您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能……把我交给韩公子啊。”阿湛委屈地撇了撇嘴巴,宛如一个即将要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好啦好啦,你先下去吧。顺便叫张嫂多准备些衣物,感觉这次出门,会在外面呆很长的一段时间。”封尘扬手放飞了翠鸟,目送它扑楞着翅膀消失于葱郁的山林间。
“是,公子。”阿湛听完后如释重负,仿佛经历了一场重生。
封尘回过身,望着如解脱一般松了口气的阿湛,心里对这个总是喜欢离家出走的辕天门小公子更是刮目相看。
能让他身边的人如此避之不及的,大概也只有韩睿一人吧。
想来这世间的相生相克和因果循环,才是万物众生得以牵制的根本所在。
时值日暮,宋三月和程峥已经走了将近一天的路程,虽然这一路上偶尔会停下来休息或者吃上几口干粮,但两个人基本上没有任何的交流。
这不能怪宋三月愿意当个哑巴,而是程峥这个人可以做到连五官都不带动一下的,以致宋三月以为他的面部表情肯定是被某种特殊的法力给封印了。
眼前的树林貌似很大,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找到投宿的地方。
宋三月特地找了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将自己的行囊和佩剑都放到了树下后,这才敢踏踏实实地去附近的河流里捉鱼。
为了行动方便,她索性脱掉脚上的靴子,卷起了衣袖和裤腿,光脚走进了一条不太湍急的河流中,试图在里面徒手抓到一两条可以填饱肚子的小鱼。
可不知程峥施了何种法术,平缓的河面突然翻涌了起来,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三四条大鱼从河里一跃而起,随即被程峥抓在了手里。自始至终,他的衣袍和鞋面上都没有沾染到一滴水渍,利落帅气的动作让人又爱又恨。
宋三月一时看的有些呆了,心里不禁泛起了琢磨。想到他们一路上若是花光了盘缠,也不用担心饿肚子的事了,说不定还能靠程峥的捕鱼之术再小小地赚上几笔呢。
当宋三月衣着整齐地回到树下时,程峥已经坐在了燃烧的火堆前,翻转着手里的第一条烤鱼。即使上面没有添加任何的调料,鱼肉本身的鲜美也还是引得她直流口水。
她黑溜溜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烤鱼,让无奈的程峥直接把烤好的鱼甩在了她的手里。大概是觉得现在的她有着难得一见的乖巧可爱,任谁也舍不得让这样的一个小姑娘饿坏了肚子。
宋三月激动地拿起了喷香的烤鱼,不自觉地轻吐着被馋虫占据的舌头,张嘴咬下了一口发烫的鱼肉。
“你们是在烤鱼吗?”这时,从宋三月的头顶上传来了一个声音,吓得她赶忙起身,拔出了佩剑。
顺着声音的源头向上看,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倒挂在一枝粗壮的枝干上。因为面目被涂满了脏兮兮的黑灰,所以说话的时候,只能注意到他露出的一排洁白的牙齿。
“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干嘛?”宋三月极其警惕地注视着他,手里的剑直接对准了他的头部。又懊恼因惊吓而掉地的美味鱼肉,对眼前之人更是不客气地大声怒喝。
“喂,我可比你们早到很久了,要不是你们在这里烤鱼的话,我又怎么会在梦里撂下一半的棋局走人呢?”
燕久歌虽抱怨了几句,但双手已经举过了头顶,生怕宋三月会手抖要他的性命,那就有点儿太不值当了。
“一个姑娘家家的,不要动不动就生气拔剑嘛,这样得多伤感情啊。”燕久歌用手指了指宋三月的剑,示意她完全可以放下,无需太过紧张。
许是被人一下子揭穿了自己的女儿身,又或是眼前之人不像会怀有害人的居心。宋三月略微尴尬地收剑入鞘,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享用着烤鱼。
“嘿嘿,谢女侠不杀之恩。”燕久歌一个空中翻转,立刻从倒挂的树干上回归到了平地,对着宋三月弯腰抱拳,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与此同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也从他的方向传了过来。“麦麦麦麦。”
宋三月循声望去,看到燕久歌的肩膀上站着一只拳头大小的小松鼠,正冲着她调皮地眨着眼睛。
“嗅灵兽。”程峥破天荒地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这才让燕久歌突然意识到第三人的存在。
燕久歌霍然回头,笑着说:“还是这位兄台见多识广啊。”
宋三月好奇地探过身子,仔细寻找着它的不同之处。“嗅灵兽是什么啊?”
燕久歌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解释道:“嗅灵兽,顾名思义就是一种嗅觉异常灵敏的灵兽。它能够在千万种事物中,通过嗅觉准确地找到自己的目标。同时,还可以在数百里之外,依靠嗅觉来追查目标的踪迹。”
宋三月恍然大悟,用手指戳了戳眼前这个可爱的小东西,感叹道:“小家伙,还挺厉害的啊!”
嗅灵兽大概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得意洋洋地抱起了自己的大尾巴,来回几次地蹭着脑袋,仿佛很喜欢别人对它的夸赞。
“那个……你们还有多余的烤鱼吗?我已经有一天没吃饭了。”燕久歌的肚子咕咕地叫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宋三月听完,好意地给了他一条烤鱼。
“谢谢女侠。”燕久歌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对着烤鱼就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同时又向宋三月要了水和果子,此后一人一兽的眼里就只剩下了食物。
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相和打着饱嗝的满足,宋三月感到分外的无奈,她总觉得这一人一兽特别像来专门骗吃骗喝的行乞组合,心里不免对深山野人的看法发生了改变。
“在下燕久歌,多谢女侠的款待,不知女侠尊姓大名?”燕久歌说着坐直了身子,难得正经地看向了她。
“宋三月。”她爽快地答道。
燕久歌听完,轻声反复地念着“三月”的名字,明亮的眼睛里宛若有揉碎的星子,这让宋三月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也可以很好听。
当燕久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他忽然转身,把目标设定为只说过三个字的程峥。“那兄台,你叫什么啊?”
然而程峥恍若没有听见一样,继续盘腿闭起了眼睛。
不过,燕久歌也不会善罢甘休,他直接坐在了程峥的身旁,凑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兄台,我是真的很想结交你这个朋友的,所以你就跟我说说嘛,姓甚名谁?今年贵庚?家住何处?可有婚配?”
这一连串的问话引起了程峥强烈的不满,他迅速出手,将凝月刀架在了燕久歌的脖子上。
“这位大侠有话好好说嘛,你这动不动也拔刀的架势都把三月给带坏了。”
燕久歌的双手再次了举过头顶,看来这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他倒是格外的运用自如。
“嘿嘿,难怪我一开始就觉得你非同一般,原来是鼎鼎有名的横山派首席大弟子程峥啊。想来也不会有人敢拿着假刀来冒充你,只是这么好的凝月刀更应该用来斩妖除魔的,所以你就别拿我来磨刀了吧,我怕把它给硌坏了。”燕久歌随之干笑了两声,一直用眼神示意着程峥。
宋三月闻言,忍不住地“噗嗤”笑出了声。她觉得这种很容易就求饶示弱的人,竟然会厚着脸皮认为自己的骨头能硬到硌坏了凝月刀,真不知道是说他傻好呢还是风趣十足。
见身旁人终于变得乖巧,程峥顿时收回了凝月刀。嗅灵兽麦麦趁机跑回到主人的肩上,用小脑袋轻轻地蹭着他的脸颊,试图在平复它刚才的担忧。
燕久歌赶紧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成为凝月刀的刀下之魂。尽管他从未见过活的程峥,可到底还是听说过他的实力。
他立刻转移到宋三月的身边,摆出了一副十分担心的样子,说:“三月,你以后一定要和这种人保持距离啊,要不然他哪天一个不高兴了,说不定也会用凝月刀来砍你。到时候你就知道,能认识我这么懂得怜香惜玉的人该有多好了……”
与此同时,麦麦不停地在一旁点头,甚至用宋三月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来附和自家的主人。
然而宋三月还未表态,两阵劲风已直冲着这边而来,她看到燕久歌和麦麦脑门上分别贴着的两张符纸,才发现一人一兽都被定住了身子,当然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吵死了,睡觉。”程峥顺利地甩完符后,一下子放心地倒头就睡,完全不用再担心会听到扰人清梦的声音了。
宋三月见势,强行忍住了笑意,也不由得对面瘫脸和话痨怪以后的相处方式充满了各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