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柳扶摇

2、第 2 章

　　半个月的军训下来，嫣然已经和宿舍的姐妹们打成一片，她们会一起模仿教官说不标准的普通话，会打听对方熟悉的同班男生，会猜测自己以后会分到哪个班级。虽然只是临时班级，但是嫣然终于在这个最开始不待见她的学校收获了很多温情。她开始慢慢接受自己进不了重点班的事实，开始规划自己在普通班的未来。

　　但是，在宿舍的时候，她还是常常会留意重点班的女孩子们。她偷偷地观察她们，偷听她们谈话。嫣然也知道，自己像是个精神病人窥探着重点班的一切，或许她只是想搜集一切证据证明，自己并不比她们差，一分的差别不足以在她们之间划上鸿沟，自己只不过是运气好一点却不是足够好的那个。她想用三年的时间证明自己只不过是一只丑小鸭，而丑小鸭终究是天鹅，早晚有一天她会露出洁白的羽翼闪闪发光。

　　那杨树呢？他是丑小鸭？还是白天鹅？

　　自从认识杨树以后，嫣然就千方百计找机会和杨树聊天，旁敲侧击地打探帅气男生背后的情报。杨树的人缘特别好，总是有男生在休息的时候和他勾肩搭背地聊天打闹。每当这个时候，嫣然都觉得自己是个怨妇，有时候幽怨的目光还没收回来，杨树就注意到了她，和男同学们摆摆手，满脸真诚地走向嫣然。

　　让嫣然很奇怪的是，她和杨树在一起单独相处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和异性相处的不舒服，最起码和他说话的时候嫣然不会动不动就脸红。杨树就像是一只温柔的鹿，无论嫣然说什么，说的多不着调，杨树总能认真地听下去，回答的时候也从不敷衍，始终如一地真诚。嫣然甚至有些怀疑杨树是不是下凡的观世音菩萨，目的就是要普度众生，救嫣然于万劫不复之中。

　　天气太热，休息的时间很长，两个人有很多聊天的机会。所以嫣然慢慢知道了杨树也和自己一样只差一分进重点班，但是杨树是因为中考前一天被雨淋，在考场上发高烧才沦落至此。也知道了以杨树的实力是完全可以在重点班秒杀一众人等。杨树说他家庭条件并不好，爸爸在外地工作，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妈妈身体又不好，只能辞了工作干一些轻巧活。其实杨树爸爸找到了关系能给杨树塞到重点班，但是需要很多钱，是杨树自己放弃了。

　　杨树说他从不像埋怨谁，在普通班反而会让他更轻松，他说：“就算在普通班，我也一样做得好。”每当听到别人说起豪言壮语，嫣然总是要在心里吐舌头偷偷翻白眼的，但是杨树的话让嫣然很想抱抱他，想温柔岁月带给他的打磨。他们都是被老天爷眷顾后又抛弃的人，又要用往后的辛苦去偿还命运的赏赐。

　　“今天分班，紧张吗？”
　　“怎么会不紧张，听说重点班有几个同学去学文科了，所以重点班一定会扩招，不知道我们两个有没有机会。”杨树的声音清澈又坦荡。
　　嫣然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分班以后各班级的同学名单被写在通红的红纸上贴在教学楼一楼。红纸黑字，让嫣然觉得心里发毛。鼓起勇气，嫣然踮起脚开始搜寻自己的名字。先从普通班看起，没有自己的名字。嫣然的心打起了鼓，好像整颗心脏要跳出胸膛，让嫣然想反胃。没在普通班，那……

　　最后，在一班的末尾，嫣然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而她名字的旁边，那个不能再熟悉的两个字，是杨树。

　　三

　　E中高中一年级在这一年破天荒地设立了两个重点班，一班和二班，每个班级只有四十多人。两个班级除了班主任不同外，所有老师配备全部相同。而且两个班级还特意被安放在了凉爽又安静的教学楼一角，窗外就是馥郁芬芳的丁香花。嫣然听杨树说这样做是因为E中新换了校长，要加大力度培养出更多能够考入名校的尖子生。杨树还说学校给两个班级的班主任施加了很大的压力，所以能够担得起这份辛苦的人绝非善类。

　　一班的班主任闫敏是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教语文，嫣然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是刚分完班的时候，嫣然抱着自己在五班琐碎的行李怯怯地站在教室门口，闫老师就掐着腰站在讲台上，黑发缠着白发被一个绿色的香蕉夹子随便地夹起来，穿着黑色带着红色花朵的雪纺套装，优雅又神气。教室里的同学们整整齐齐地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嫣然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走了进去，这是她日思夜想的情景，难免会有庄重的仪式感。

　　“啪……”嫣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45双眼睛忽然像受惊的鹿群齐刷刷地看向她。嫣然的脸唰一下红的像窗外就要落山的太阳。她快速地蹲下去想捡起掉了的眼镜盒，但是因为动作太快幅度太大，紧接着她的水杯又倒了下来，嫣然火冒三丈，偏偏又听到了杨树极力掩盖的笑声。终于把掉了的东西都捡起来，嫣然听到闫老师温柔地说：“找个座位坐吧。”

　　班级后面有很多空位，嫣然找了一个最角落的地方赶紧藏了起来给脸降温，顺便搜寻到杨树的座位，狠狠地瞪他一眼，谁让他自己先走，害她在第一次见到老师同学的时候丢脸。杨树无辜地撇了撇嘴，收敛了看热闹的神情，但是眼睛里的笑意还是那么浓。

　　整理好了心情，嫣然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小桌子擦了又擦，把自己的零碎整齐地摆好。这时班长带着几个取新教材的同学回来了，嫣然心里一阵欣喜，果然是重点班，节奏就是很快嘛！一本一本崭新的教材，带着油墨味，带着木屑的气息，被送到她的手中。

　　在嫣然的眼里，如果有一个仪式能够真正代表着一段学习历程的开始，那这个仪式一定是发新教材了。一旦有了新的教材，那么从前的书就和她再无关系，她就可以痛痛快快地把它们扔掉，连同和那些旧书一起发生的故事，还有从前看旧书的自己。

　　嫣然满心欢喜地捧着一摞新书，心满意足地闻了闻。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色情，让坐在她旁边的，刚刚发完书回来的，大口大口喝水的班长一口喷出来。原来嫣然附近不是没有人坐，而是坐在她旁边的人都去搬书了。

　　“你至于那么销魂嘛？”班长边咳嗽边说，脸和嫣然一样红。“啥味的？橙子味的还是草莓味的？让我也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