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布鲁斯烦

6、天权第五

　　沉重的牢门轰鸣而落，铺在地上的日光被生了锈的铁柱划分成让人窒息的形状。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感到说不尽的轻松。

　　谁都不明白明明已经具有攻破城池力量的雀翎策桓，怎么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突然收手，来到内间厅堂主动领罪，而从始至终也只说了一句话：“撤回封北。”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非邢拷打也好，刀劈火燎也罢，只要能从封北手中救过你齐禹，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浓情始于觥筹相交举酒对月的时光，那是一颗心燃尽后的重生。记忆里的你眉眼如画，三千银发尽数落入掌心，扎了根又一路蔓延进我的生命。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对谁动情，但是看着美艳如画的你，柔软深情的你，我想就算我被沉重的历史加上昏聩的标签又如何？
　　我一生机关算尽，野心却偏偏在你这里打了滑，原谅我权衡了这么久才醒悟，原来比起弑君成王坐拥万顷江山，我更希望与你厮守终老。

　　是你用最温柔的注视，望穿了我的不可一世。

　　接到你的消息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一袭白衣，持酒对月，听到脚步声后回过头，扬着你颠倒众生的笑容，叫我的名字。
　　“策桓。”

　　梦里不知身是客，然当我醒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牢笼里，我总坚信着你一直在黑暗深处，执光华之灯，侯我而来。
　　——“齐禹，等我。”

　　在牢狱中我辗转反侧许下三愿，一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二是希望你我早日重逢，三是希望你我厮守一生。
　　愿声还尚未被神明听清，一道锁链落地的声音便将我唤回现实。
　　烛火摇曳，我看到魏休手持封北的令牌，命人为我松绑。

　　“齐禹呢？”
　　我问他。

　　我们会打马而过天涯海角，最终寻一处安静的村庄，那里小河流水炊烟人家，那里草长莺飞生命更迭——大自然主宰着一切，风尘的气息和暗藏的心机，全都会被温柔纳入怀中，将陈旧的岁月入殓收棺，化作风中扬过的一把灰烬。
　　然后我们，会用一生的时间，去践行那三个愿望。

　　……

　　魏休只告诉我，去东城外等他。
　　疾风凛冽，残阳如血，我站在这里守了三日却到底没有等到齐禹驾马而来的银色身影，朝思暮想的身影。

　　最后我等来了魏休。
　　“魏休，我只问你一句。”
　　可能是怕从他嘴里传来我最不希望听到的消息，尚未等他开口我先他一步说了话。
　　“他还活着，对吧。”

　　我看到魏休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对。”

　　……

　　后来我回到故地天璇旁的山上，看到枝叶茂密成荫的野路，和熟悉到让人发疯的山水佳色。
　　故景尚存，故人何在？那些年跟随我一起做着征服天下的梦的人，都在哪里？

　　翻越山坡时我突然看见两座伫立在故道上的墓碑，上面赫然篆刻着“西鸣”和“秋辰”。
　　一笔一画都分外刺目，原来连西鸣和秋辰，也都已经变成了这荒山上两座石碑下的骨骸。
　　我临走前放了两枝野花在他们的墓碑前，芳香四溢。

　　大自然总拥有无边的法力，一切又都结满了生机。春风吹又生。
　　年复一年，枯荣尸骨上再一次长满了油绿的草莽。
　　日复一日，我踏遍天下寻找着他。

　　寻找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一个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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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