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与则安》秃头李

1、第 1 章

　　则安是在临近中考的一个周日下午才知道她爸要升职。
　　淅淅沥沥的雨带着从几千米高空奔波而来的疲惫顺着玻璃将整个窗台浸湿。则安抵着倦意侧趴在练习册上，愣是在一道三角函数题里绕不出来。
　　则安爸爸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还没进门，钥匙穿进锁孔的声音便传进了则安的耳朵，连带着哗啦啦的开门声，竟稀奇的让则安听出了喜悦的味道。
　　“李则安！”则安爸爸一向这么叫她，连名带姓。
　　则安闻言忙圾着鞋往出走，因为是整个人盘着腿蜷在椅子上，下来的时候大腿一下子顶在椅把上，疼的则安吸了口凉气。
　　第几回了呢？也该换把椅子了吧。
　　则安和爸爸讲过这把椅子的毛病，可她爸说是则安吃一堑，不会长一智，太蠢！建议她下次起身的时候用手扶一下椅把，这样撞在手上就不那么疼了。
　　当时则安眼睛里面冒星星似的觉得爸爸聪明。
　　李圣也就是则安的爸爸正在门口甩伞上的水，哗——哗——哗！他转身把伞扔进塑料筐时，看见则安站在他身后，用手揉着腿。
　　“又撞上啦。”
　　明知道是肯定句，则安还是回了个嗯字。
　　“等我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完，我就要去市里上班了。”
　　则安还没反应过来，她爸又接着说：“在新家给你买单人沙发是不是就不撞腿了。”
　　沙发？那估计不会了，也不会学习了，坐沙发上睡一整天。
　　“是去江津市吗？”
　　“嗯，也没多久了，你中考完我们就搬去江津。”
　　“可是……”我考不进江津的学校。则安没有把话说完。
　　则安知道自从妈妈因为医术高明被调到江津市人民医院后，她爸就绞尽脑汁想去市里工作。终于被他逮着这个机会，如果最后因为自己而不能如愿，那她岂不成了破坏夫妻感情的罪魁祸首。
　　“你这什么表情？哎，爸知道你想什么，你也别太担心，我有个老同学在市里的中学，回头我问问他。”
　　则安有些吃惊，她万万没想到她爸还有这么一手。
　　李圣接着说：“不过，你也别太放松，我的幸福就攥在你手里了。”
　　看的出来李圣是在调侃女儿，则安也打着哈哈说：“别，爸，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没什么事，我写作业呀。”
　　没过几天，李圣把他自以为的好消息带给了则安。
　　“自主招生？”则安说出这几个字儿都感到很吃力，你以为自主招生的题很容易吗？那学校为了挑到聪明孩子指不定出出什么非人类的题呢。
　　“你赵叔叔说了，自主招生还可以走走后门，把你编进他们学校。”李圣现在的样子把得意洋洋这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个学校？”则安有些怕，怕是什么野鸡学校！
　　“李则安，快收起你不可置信的表情吧！凭你的能力，江津那一个能叫得上名字的学校你能考上？”则安爸爸，你真相了！
　　亲爸吗？则安心想，我没有很差呀，运气好我也能考进班里前十的！
　　“那，你报名吧。”则安心一横，就当去玩玩儿。
　　“早报了，报了三个学校，报名的人不是一点半点。”
　　“三个学校？爸，我不是说过，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吗？这三场考试下来我估计就剩半条命了。”
　　“你尽力考，剩下的你赵叔叔努力。”说着李圣便拿起水杯，喝了口茶，不过好像喝到茶叶了，又往杯子里呸了两下。
　　考试的日子很快到了，因为有三场，则安不得不请两天假。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说，很要紧的事吗？马上考试了，我不想批假给你们。
　　则安很难想象班主任要知道自己去参加自主考试的神情，又不想撒谎，只好说这两天不想呆在学校，累。
　　把教化学的年轻男老师吓得，以为孩子压力大，心理有问题，赶紧写好假条，嘱咐则安回家好好休息。
　　周六是江津市第九中学的考试，也是则安的关系户学校。原来九中在江津还是个差不多的学校，考的数英物化。考完则安还来不及感叹自己的智商，就被她爸拉到了第二个考场，江津中学，嗯，江津市最好的中学，即使很久之后则安也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心情导致她爸报了这个学校。
　　最后一场在江津市第六中学，则安听她爸说，这是离她新家最近的学校，而且考语文，想着则安能因此得分就报了。
　　考完李圣没有着急带则安回家，而是去找了则安妈妈元英吃火锅，元英很久没见女儿，在医院门口抱着则安开始落泪，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医院出事故了。
　　回学校后，则安对谁也没讲过自己去考试的事情，倒不是小气，只是担心班上同学会冷嘲热讽之类的，毕竟快中考了，大家的压力急需要一些别的事情缓解缓解。
　　周遭紧张的气氛让则安很快投入到备考中，把自主招生的事抛到脑后。离中考剩三四周，数学老师没再拖堂，每节课会留五分钟让他们回忆整节课的内容，然而在这几分钟里，则安接到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电话之一，则安很难在保证再有那样的电话，在拼命想逃离的时间，则安想那时自己身后肯定绽放了全世界最美的烟花。
　　电话是班主任给的，说她爸找她，很急。
　　“爸。”
　　李圣听见女儿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说；“李则安呐，除了江津中学，其他两个都考上了。”
　　虽然语气平稳，则安还是听出了爸爸的喜悦，那喜悦顺着电流淌进了则安心里。是，李则安考上了，没靠关系户！
　　则安忘记她爸还交代了什么，也忘记怎么挂掉了电话，回过神是班主任圆润的脸突然放大在则安面前，他把唾沫星子喷在则安脸上以示关心。
　　“没多大事，不过我爸让我回家。”则安撒了个慌，因为考到市里是则安迄今最大的事。
　　班主任叹口气说，“怎么家里的事老让孩子来操心。”
　　则安张张口想辩解，又听班主任说：“那明天来学校吗？”
　　“明天来，明天来。”明天来收拾东西呀。
　　第二天，则安和爸爸就来学校办手续，走的时候则安对班上的同学说，是我不讲义气，先撤了，考完再见！
　　是谁说再见是一句承诺！可初中三年怕是再也无法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