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No.1 ...

  •   《我和陈医生》
      宣竹/文

      No.1
      五月中的时候,妈妈收到甘肃姨婆寄来的党参,特地交代我寄点到北京,那几日我忙得很,一时耽搁给忘了。一星期后,妈妈又开始喋喋不休,说让我办点事拖拖拉拉,一早就将我从床上拉起来,亲眼盯着我打包党参,看着我将包裹交到快递员手里才肯善罢甘休。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又唠叨了我一阵,说我很多事不上心,连陈医生一半都抵不上,我听着她这话跟免疫似的,左耳进右耳出。约三点多,我午觉刚醒,抱着电脑准备写稿,还没敲键盘就被妈妈拉着去花园摆弄花草,我有些气愤,因为她已经操控我一天了。她见我不耐烦就罢休了,摆摆手说了句:“行了行了,我不请你这矜贵的身子,就让我老骨头去摆弄吧。”

      我听了虽然来气,但仍旧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还是跟了上去。兴许知道我跟在后面,妈妈也放慢脚步,等我上前,笑滋滋的跟我说她最近的成就。我知道,她种了一排的七里香,很是得意。她会种这东西的缘由要从很远的之前说起,远到多久我就忘了,也许是周董刚出《七里香》这首歌的时候,我听着不错,便喊了好些天让妈妈栽植一些七里香,可她那性子霸道又专·制,哪会听我号令。奈何,她不仅不种,反而排斥七里香。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我是她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因为她生气的时候经常说我不是她亲生的。年前,准确的来说是除夕那晚,陈医生来我家吃团圆饭,提起花园里的花带栏可以种点七里香,妈妈就问了句那东西的好处,陈医生一通解释,大概是讲了下七里香的医用效果,尤其是跌打损伤、活血消肿等功效完全吸引了即将步入老年的妈妈,二话不说,大年初一就开始折腾着种七里香了。

      我挨着妈妈旁边清理杂草,抿着唇沉默。妈妈便在我耳旁说起我的小时候和她的小时候。忆苦这种事情,妈妈常提,好让我觉悟如今世道里生存的我是多么的幸福。聊着聊着她便聊起了陈医生。
      “这孩子什么都好,学习好,品性好,性格好,就是他父母常年不在身边,那一个又走了,一个人在国内孤苦伶仃,怪可怜。”

      我静静听着,不知不觉拔草的速度减慢了。陈医生的身世可以说个三天三夜,仿佛很长,如要我简约概括,大概也是只有一句话——他哥哥三年前去世了,父母常年国外出差,身边没有任何亲人。
      阳光西斜,我们的影子越拉越长,我手里拔着草,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因为我猛然想起,下个星期该是陈医生生日了。

      翌日,陈医生便给我发微信,说收到了党参,我嘱咐他一定要炖汤喝,不然对不起妈妈逼着我大清早给他寄,他发了个OK的手势。我本想问他生日怎么过,组织了好多种问法,删删改改,最终还是没问。因为他哥哥与他是双生子,同一天出世,自从他哥哥去世以后,陈医生好像就没有过过生日了。

      没几天就接到通知,让我去北京参加一个文献交流会,我怔了怔,又想起陈医生生日这件事。当晚就收拾行李,然后翻箱倒柜,找一切可以送出手的礼物,捣腾半天也没找出一件像样的东西,翻衣柜的时候发现一件Armani的男士衬衣,好像是年前去意大利游玩的时候买的。我攥着衣服,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买这件衬衣。掀开吊牌一看,是陈医生的码数。立刻敲定,就它了。

      北京我还算熟,来过不少次,大多数都是因为工作然后顺道去医学院瞧瞧陈医生。后来他读研了,一般都会去他学校的附属医院找他。我下了飞机直奔去酒店,整理好一切后去找陈医生,给他拨了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等计程车到了附属医院后,我有些茫然。

      这时,给陈医生的电话居然接通了,他微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喊了几声我才回神。我问他现在在哪,他跟我说和导师一起到石家庄开研讨会,大概过两天才能回北京。挂了电话,我透过车窗瞟了眼附属医院的大楼,莫名失落。司机问我下不下车,我摇了摇头,让他送我回酒店。司机奇怪的看了我眼,没有说话。

      北京的沙尘重,很影响心情,更影响心情的是因为沙尘原因,文献会要推迟两天,我有些烦躁,因为两天后正是陈医生的生日,刚好撞上了。但幸运的是,两天后的文献会很顺利,结束后大概是晚上八点钟,几个赞助商要请我们这堆文艺工作者吃饭,我推了。其中一个赞助商的负责人留我,说了一堆话,其实我看得出来,他对我有别的意思,我笑着说要去医院。他惊讶,以为我要去看病,便说送我去。我摆手说不用,但他非要送。这是我最不擅长处理的状况,无奈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的车。

      这个男人姓肖,见过几面,他好几次约我吃饭都被我拒了,我以为他能看出我的态度,毕竟他看起来是个聪明的男人。到了附属医院,我跟他道别,他坚持要送我进医院,我挠挠头,不知如何解释。就在此刻,刚从机场回到医院的陈医生也开车进了医院的停车场,一下车便看见我的身影,忙着上前问了句:“你怎么来北京了?”

      我回头,连忙冲他一笑。见我没心没肺的样子,他皱了皱眉问我怎么不在电话里跟他说我在北京,话语间,仿佛带着埋怨。我吐了吐舌头,说想要给他惊喜。他嗤笑了声说惊喜没有惊吓倒是很大。站在我身后的肖先生脸色慢慢的僵硬了起来,等我再回头的时候,他忙不迭地说了句先行离开便扬长而去了。陈医生在我背后问那人是谁,我笑着打哈哈,然后就喊饿。他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已经走远的肖先生,没再多问。

      我们去了医院附近的餐馆,大概就是面点王,吃了炸酱面,很满足。
      “你来北京做什么?”
      “工作呀,文献会,非要我来,没办法,只能勉强一下咯。”

      “哟,大牌了。”
      我笑:“那是,你也不看看最近我多火。”

      他不接话,反而问了句:“住哪里?”
      “酒店。”

      “废话,哪个酒店?”
      我吐了吐舌头,报了个酒店名。

      “我送你回去。”说着,他就拿起桌面的车钥匙。
      我一愣,待在原地没动。他去结了账回来发现我还没起身,便问我愣着干什么,我抽回神,摇了摇头,然后默默起身,跟着他去了停车场。

      他的车子很好认,也扎眼,是十八岁那年他父母给他们兄弟俩买的成年礼——路虎。
      我坐上副驾驶,盯着车内的小挂饰出神,好像是个平安符,我妈妈给他求的。

      他发动了引擎,挂了档,久久也没有松刹车,我恍惚,问他怎么不走,他睨了我一眼,懒洋洋的说了句安全带。我哦了一声,拉上安全带。

      刚出医院没多久就塞车了,一串车屁股亮着两盏红灯,瞬间把整条街照的通亮。我莫名有些感谢这短暂的塞车,仿佛只要再坚持一下下就能过十二点,这样我也算是陪他过了生日。上天终究对我不够怜悯,没几分钟,路就通了,看着远处的标志性建筑物渐渐拉近,我意识到我的酒店就近在咫尺了。他把车停在路口,嘱咐了我几声,然后说回去前跟他打个招呼,他送我去机场。我摇摇头,有些赌气的拒绝了。他看着我,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回到酒店,我仍旧不能释怀那段不愉快,好心好意的跑去找他过生日,居然被下了逐客令,真的很生气!收拾衣服洗澡的时候,从行李箱翻出那件男士衬衣,看着心堵,干脆扔到角落,眼不见心不烦。

      次日早上,我就匆匆退了房,订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广东。那日,我在北京最后的记忆便是登机。直到后来,陈医生告诉我,那天早上他本想去找我一起吃早餐,却发现我退了房,前台把一件衬衣交给了他,说是收拾客房的时候发现的,猜测应该是我留下的,因为我手机关机联系不上,所以转交给了陈医生。

      那个生日礼物,兜兜转转,还是到了他的手里。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惦记着他的生日,所以在意大利的时候才会买那件衬衣。会去翻房间找礼物,大概潜意识就告诉自己,我早已准备好他的生日礼物,只不过是被自我否定了。
      我始终先走了一步,你追不上我的步伐,就像是分针和时针,在你追我赶中度过几百世纪,几万次的擦肩和回首,依然无法停留原地。等你,或者说,等我。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