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盲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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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盲女
清源山麓，终年积雪，四季如冬。
可偏偏在这山脚下却是土地肥沃，药石良多，是方圆百里之内有名的富庶之地。若问及缘由，当地人必会很自豪的向你述说在那层层叠叠的群山之中，看似人迹罕至之绝境，坐落着三大宗门之首的无极宗。
宗门依山而建，负阴抱阳，得天时地利，纳日光月华。虽然寒冷，却别有一分纯粹与无人叨扰的静谧祥和。加之灵气充盈，连此处的虫鱼鸟兽都是受益良多。
无极宗传承千年不灭，山下之人皆以其为庇佑，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还能看到宗门之人御剑而行，来去如风，真乃仙人。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成为无极宗宗门弟子就好了。”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对着一群男孩女孩一脸憧憬的说，“如果我也有飞剑，我要每天都绕着村子飞行一周！”
“你这么胖，飞剑可托不起来你哩！”周围的孩子无情的打破了小胖子的白日梦，“我们村，只有像方尘哥哥那么厉害的人，才有可能成为宗门弟子。像你，连宗门的大门都进不去。”
“你那灵力级别还没有我高呢，还想要飞剑！快别笑死人了。”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一脸嫌弃的补刀。
“他好像根本打不过我们任何一个吧……”另一个小男孩也附和道。
“谁……谁说的！”小胖子憋红了脸，立刻抬手，不过几秒钟时间，一束火苗竟在他手掌之中缓缓升起，像一只跳动的红色精灵。
“切，不就是灵力化形么。”刚刚附和的小男孩也抬起了手，更短的时间，他手上也出现了一束火苗，只不过要比小胖子手上的火苗大上许多。“真不知道你多长了这许多肉有什么用。”
说着，小男孩手一抖，那束火苗向小胖子飞了过去，小胖子一边熄了自己手上的火苗一边躲闪，结果被炸了一脸黑。
这时，几声清脆的哒哒声传入这些孩子的耳朵，他们的注意力便一下子从小胖子的身上转移到声音的来源。一个穿着仿佛破旧麻袋一样的粗布衣服的人走了过来，她手中拿着一根歪竹棍，那哒哒声便是这竹棍敲击地面发出来的声响，她的身上除了灰土便是污泥，头发仿佛一束蓬草，看不出有丝毫梳洗打理过的痕迹。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她几乎完全隐在乱发之中的脸上，系着一根黑色的布条，完完全全的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上去十分怪异。
“嘘……那个瞎子过来啦。”不知道是谁压低了嗓门说了一声，一瞬间，所有的小孩子十分默契的在一瞬间屏息凝神。
傅芮目不能视是从她有记忆的时候便已经如此了，没有视觉的人往往听觉会变得愈发的敏锐，即便那人已经压低了声音，又距离很远，可小傅芮却还是听了个清楚，她转了个方向，不想和那些人有什么接触。
可是这麻烦即便你不去找它，它也会如期而至，一群人看到傅芮扭头就走赶忙追了上去，走到跟前的乐子怎么能轻易放跑了呢？刚刚的小胖子吃了亏，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发呢，这当儿不知道从哪拾起了一根木棍，对着傅芮就甩了过去，还大呵一声，“女鬼哪里跑，吃俺老孙一棒！”这一声可引起一众孩子嘻嘻哈哈的笑作一片。
傅芮听得风声，身子一矮，让过了木棍。她双脚四下踏了踏，感觉到有什么凸起，应该是块石头，于是便抬脚将石头踢向刚刚木棍飞来的方向，只听“啊”的一声尖叫，石头块打在了小胖子的额角，虽然小孩子的力气不大，可再怎么说，那也是块石头呀。小胖子的额头顿时鲜血迸溅。
周围孩子先是有些发傻，而后意识到什么之后便一拥而上，不知是谁抬脚拌了傅芮一下，若是像刚刚飞来一物那般，傅芮凭借声音便可以避过，但若是这样悄无声息的伸出一只腿来，傅芮对此可就毫无办法了。于是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像只扑倒在泥塘中的鸭子。身上雨点一般的落下了数不清的拳打脚踢，她蜷缩着身子，紧紧抿着嘴，不知是不是看不见的缘故，她的眸子中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一点眼泪。
孩子们一哄而散，自以为做了正义的事情，毕竟是瞎子先伤了小胖子的。
傅芮勉强支起身子，那股痛觉仍是让她倒吸了几口凉气，她默默的擦去嘴角的血，又在四周摸索了一下她的竹竿，嗯，还好竹竿就在不远处，那群人这次没有把它拿走。可能是今天他们下手重了些，若是平时，这竹竿不是被他们折断扔在她脚边便是被丢的好远。
步履蹒跚的回了家，或许婆婆死了之后，这里姑且只能算一间房子，早就不是家了，她再也没有家了。
傅芮还在襁褓之中时就被人遗弃在荒郊野岭，婆婆说那襁褓是上好的锦缎，她的名字是用金丝线工工整整的绣在贴身的那一层上的。
“如果不是养不起我的话，为什么要丢下我。”这是小傅芮懂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
婆婆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小傅芮却自己明白了。
“是……因为我的眼睛吗。”她有开口，虽是问句，可语气却没有一点疑问。
从那一天起，傅芮便用黑色的布条，将眼睛蒙了起来。
婆婆叹了口气，心中酸楚之意甚极。寻常人眼盲通常是眼睛是没问题的，只是看不见罢了，可傅芮却是……没有眼球。
她生在富贵人家，样貌也是极好的，若不是这等怪病，本应该是小姐命的。怎么会被抛弃在深山老林？这是连捡都不想让她被人捡走，这是要杀了这个刚刚来到这世上的婴孩啊。
傅芮早慧，小小年纪目不能视却已经能做许多事了，做饭洗衣甚至婆婆生病都是这个瞎眼的孩子亲力亲为，因为眼睛的问题，她可没少被人欺负，虽说是个女孩，性子确实极其强硬的，每每被人欺负，从来没有低头认错或者讨饶，只是她越是这副样子，别人便越打的重些，所以每次出门回来，小傅芮都弄得一身的伤。可即便如此，婆婆也没见她流过一滴泪，就连婆婆都以为她不哭是因为她没法哭了。
其实不是的。
她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哭的而已。
傅芮五岁的时候，婆婆也去了，临走时最放不下的便是小傅芮，她颤颤巍巍着双手拉着小傅芮说，去无极宗学术法吧，这样就没人能欺负你了。说完这句话，婆婆的眼睛便再也没有睁开。
傅芮一个人将婆婆葬了，在那坟丘之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原本就是一个以乞讨捡垃圾为生的老婆子，能有什么积蓄，可即便是如此，她那间破房子却仍是让别人翻了个底朝天。
那些人得到了什么她并不知晓，可她手腕上，却套着一只玉镯，这是婆婆给她的。婆婆说如果去了无极宗，这玉镯子或许能变卖了行个方便。婆婆还说，年轻时候她爱过一个人，为了这个人抛弃了一切背井离乡，那人送给了她一只玉镯，说让婆婆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她这一等，便是一生，她最遗憾的是没能给他生下一个孩子。
那个人怕是不爱你的。傅芮想，却没说。
不过，傅芮是真的想去无极宗的，她对这村子实在是有些腻了。
无极宗每年都会对外招收弟子，村里也是有名额的，不多，只有两个。可这件事对于一个小村子来说，也算是空前的盛事了，家家户户平日里都有督促孩子们修炼，以期在这一天能被前来挑选新人的无极宗弟子看中，带回宗门进行考核，如果天赋优秀的话甚至可以成为内门弟子，再不济也能成为外门弟子，那也比寻常之人要厉害的多了。
所以这一日，当那个一身青衣踩着玄青色飞剑的少年将一块玄铁一般的乌黑石头放在村里小广场中央的青石板上的时候，傅芮就凭听声音，都觉得这里的人真的是太多了。
“不到七岁，想要进入我们无极宗的，便将手放在这试灵石上吧，亮起的光柱绿色为木系，红色为火系，蓝色为水系，白色为金系，褐色为土系，光柱的高度为灵力的多少，在我手上有两个名额，灵力高者优先择取，其他人继续努力，可待等明年今日再创辉煌。”
孩子们排成一队，皆是一脸紧张兮兮的依次将手放在那块黑的发亮的石头上。
“林聪，火系，一级。”小胖子刚把手放在上面，那石头便亮起了赤红的光，只是那光柱嘛，着实不高。
一听自己才一级，小胖子的脸瞬间耷拉了下去，后面的人都是捂着嘴笑。
“张青，火系，三级。”
“吕芳灵，水系，四级。”
“段诚，金系，三级。”
……
“方尘，火系，八级！”说道这里，这个无极宗的弟子也是挑了挑眉，看样子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结果下一个孩子却让她更是瞪大了眼睛。
“穆清，水系，满级！”
一般九级便是每个阶段的最高等级，而此时这个叫做穆清的女孩子将手放在试灵石之上，这冰蓝色的光柱显然已经超过了九级的划线，堪堪到达最顶端，这说明这个孩子突破此阶段在即，相当于灵力大圆满。
这个结果不仅仅让无极宗的弟子十分惊愕，更让全场的人为之动容，这个穆清是谁？灵力竟然会比方尘还要高？可平常也没听说过有这等天赋异禀之子啊。
突然有人说了一句，穆清？穆清不就是穆家那个丫鬟勾引主子生的闺女么？
刚说完，这人就觉得身上一片冰寒，那个现在黑色石头前面的女孩猛的回头，一记眼刀狠狠的扫了过来，即便是隔了老远，男子也是一个激灵。
“我会给我母亲争取到她应得的。”穆清看着在场所有人，一字一句，小小的身影说着与她身份极不相符的话。
人们有的喃喃自语，有的交头接耳，却在没有人敢说她那个丫鬟母亲一句不是。
后面再无悬念，原本测试过后留下看热闹的人，也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便相继离去了，测过了队尾的几个孩子，太阳已经隐在了群山之后，无极宗的弟子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可还有人要测试？”便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却突然听见角落处传来一个声音。
“我”这声音在人群之中传来，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缥缈，虚幻而又清冷，像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剑，又像是清源山上万载的积雪。
可当他看过去时，却并没有看到一个出尘的仙子一般的人，却是一个一身破布灰衣，蓬头垢面，连男女都难辨的人向他走了过来。而且，这人似乎视力不佳，竟用一只破竹杖敲敲打打的走了过来。
“这……你也要试？”这个无极宗的弟子皱皱眉，问到。
这个东西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向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超过七岁就不能测试了……”
这个东西还是没有说话，却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只见她蹲下身，在哪块试灵石周围摸索。
“你不会说话？”这下这个无极宗的弟子也有些急了。
这个东西依然自顾自的摸索，没有说话，可她手却触到了那石头。
没有光柱，也没有颜色。
无极宗的弟子这下气上心头，这是什么东西？这是来耍笑自己的？没修炼过也好意思来这里摸这试灵石？再看看这东西脏兮兮的样子，一身青衣的弟子突然觉得，那被这东西碰过的试灵石都有些恶心了。
一旁的傅芮毫不知情，还等着这人说出自己的灵力属性和等级，却感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她一直被欺负，动作早已比念头更快，一个侧身，让过了这一下。
无极宗弟子有些心惊，自己虽然没用什么灵力，却也是一个灵者的一击，这瞎东西竟然躲得开？
只是一击不中，就算自己多想再给她一脚，也是绝不可能的了，若是那样，那他这次出来，算是把无极宗的脸给丢个干净了。传将出去，无极宗灵者欺负凡人一个瞎子，那他怕也是不想混了。
“你没修炼过，就连属性都没觉醒，来这里做什么！赶紧滚！”
傅芮愣了愣，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但她也不欲辩解什么，摸起地上自己的那根竹竿，便又慢慢的往回走。
突然，人群之中冲出来一人，她迅速来到还没走出多远的傅芮身前，抬手便是给了她一巴掌，傅芮本能的出手要挡，却被妇人的大力一把掀翻在地，前些天被打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无极宗那个弟子只是瞥了一眼，便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的模样，周围人也都是一脸的看戏表情。傅芮起身，冲着妇人便是一拳打去，可一个瞎子的攻击，对一个明眼人又能有多大威胁，傅芮没一会便被妇人打的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小贱人，让你欺负我儿！”妇人正是小胖子的娘，自家儿子灵力低微，害得她也遭人嘲笑，这口闷气正不知道冲谁发泄呢，突然看到傅芮，便上去就是一个耳光。
妇人嘴里念念叨叨的走了，那个无极宗的弟子也一脸春光的走了，众人也都散了。只有一个傅芮还趴在地上，突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
“你还活着么？”
这个声音傅芮记得，应该是那个灵力满级的女子，穆清。
“还没死。”
“能起来么？”
“不能。”
“我服你？”
“不必。”
傅芮突然感觉到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脚着了地后，她赶忙用竹竿撑住自己软趴趴的身体。
“谢谢。”
“我要你帮我个忙。”穆清冷冷的说，不像请求，反而像是命令。“帮我杀一个人。”
“我为什么要帮你。”傅芮冷笑一声，那种骄傲像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一般，仿佛刚刚如此狼狈的人不是她。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穆清走过去，伸出手，单手掐住了傅芮的脖子。她以为这个人该当很怕自己的才是，因为她在这广场呆了一天，如果说自己是所谓的天才，那这个人就是垃圾中的垃圾。
可她没想到，一直低着头长发掩面的人突然扬起了脸，然后，她看到在她苍白的脸上，那片薄唇如同刀片一般锋利。然后竟是挑起了一个弧度，“我不。”
穆清的手骤然收紧，可傅芮就像毫不在意一般，抬脚横踹在她的小腹。
一个没有觉醒的人的一脚，能有多疼？穆清轻蔑的想，可下一秒，她便眉头拧在一起，还……挺疼的。
她看这人还欲望再踹第二下，忙也抬脚和她对踹，一连五下，二人的膝盖在二人中间撞在了一起。只不过，傅芮这边传来的力气却越来越小了，怕是快没气了。
想到这，穆清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松了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直喘粗气的傅芮。
“求我，或许我能考虑帮你。”傅芮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却飘过来这么一句话。
“你疯了！刚刚我可以杀了你。”穆清听了傅芮的话，眼睛瞪得老大，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可是我不怕死啊。”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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