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十二重》思君一度一登楼

1、迷障

　　鸡鸣三声破晓，天空雾蒙蒙让人捉摸不清，沈言哼唧着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继续把头埋进枕头不去面对惨淡的现实。
　　“姐，姐快起来啦”窗口不出意料的响起了弟弟拾贰清脆的声音，“快一点啦，不然侠士们就走啦！”
　　沈言迷迷糊糊的想，咱们在城门口站了那么久打听侠士在哪里，连人的踪迹还没找到怎么还会跑了呢。
　　沈言到底还是舍不得弟弟拾贰站在料峭风口处喊她起床，便扯着嗓子回答道，“起来了，马上就好，等我一下哈。”
　　沈言的村庄在七年前被一伙儿强盗入侵，听村长说那日强盗纵火烧了整个村子，映红了天空，妇孺老小的哭声响彻了三天三夜，每每讲到这里村长就吧嗒抽着旱烟，脸笼罩在明明灭灭的火星中，沈言也跟着沉默着，当时沈言的父母和邻居双双葬身火海，仅仅髫年的沈言拉着吓懵了的拾贰赶紧和村庄幸存者汇合。沈言没有哭，大概是生死由天富贵由命之类的消极思想在作祟吧，不过从此以后她就只有和拾贰相依为命了，她就是要独当一面的姐姐了，绝对不能软弱不能再肆意妄为了。
　　时间真的会把一切都消磨掉，那些伤痛终究会成为回忆中一声叹息，这么多年过去大家渐渐从过往的伤痛中走出，村庄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百废俱兴。唯一不能释怀的恐怕只用已经到了舞勺之年的拾贰了，拾贰自从听说有杖打人间不平事的侠客之后，就心心念念要去寻侠客给村庄主持公道，为了这个目标甚至拉着沈言一同去附近的城镇等候侠士来临，这样蹲点守候已经有了一月有余，侠客倒是没有遇见一个倒是村里面人的目光越发同情怜悯。这孩子什么时候能不再执着这件事情就好了……
　　沈言默默把屋子锁好，转头无奈向激动的拾贰说:“好啦好啦，我们快走吧……”
　　二人沿着小道一步一步走向离村庄最近的青龙城，一路碾得草木枝桠作响，尚未褪去的夜色罩在二人脸上，拾贰咧开嘴没心没肺笑着说到:“姐，我都想好了，等我们见到了侠客了，我就先可劲儿夸他搞好关系，再在恰当时机我就流露出难言之隐，然后——”“哈哈哈哈，事情就水到渠成了，强盗肯定会被吊起来打一顿！”拾贰叽叽喳喳的讲着，激动时还会跳起来，“姐，这样恶有恶报是不是很好”沈言心不在焉地点着头附和着，可惜这世界并非黑白分明，所有沉冤都有机会得雪，善恶得昭，世间洞明皆学问。沈言目光柔柔望向沉浸在江湖能人志士中的拾贰，罢了，男孩子嘛且随他去吧，左右等不等得到侠客都是一个问题……
　　天终于亮了起来，扯掉了面纱，云层中的日光透过厚厚云翳洒向下面城镇，仿佛越靠近青龙城就离光明越近，沈言心想真不愧是大城镇，连天亮都按着点。“嘿，姐，”拾贰蓦地回头牵起沈言并不光滑的指尖，“我们到啦！”明晃晃不刺眼的笑容绽开在拾贰稚嫩的脸上，沈言呵得一笑，“恩，我们快去占位子，要是晚点就要遭曹爷那帮人占了。”拾贰眼睛咕噜一转，满不在乎，“才不会呢，曹爷他们行乞要在已时，现在时辰还早呢。”“欸，我记得上次城门口茶馆旁的风水宝地被占就是因为姐你起迟啦！”拾贰突然想了些什么，神色愤愤。沈言看着他脸颊两边婴儿肥都起得鼓了起来，不由想伸手戳戳，但见手被拾贰紧紧握着只好作罢。
　　等二人走到了茶馆旁墙边时，拾贰说的对，这个时辰乞丐还没有从寺庙那边根据地赶来，“唔——”沈言拉着信心满满的拾贰坐下，“拾贰你冷静一下啦，先休息休息一下。”“算了算了，不坐了，姐你的眼力一点都不好！要是侠客们走过来没看到那可就惨了”拾贰跳了跳，让自己继续充满精气神，继续向城门口眺望，企图寻找那些器宇轩昂、一看就浩然正气的江湖人士。沈言屈起腿，打量着各自身高堪堪到自己眉间的弟弟，原来这么久了这孩子竟然还没放下，沈言叹了口气，要是等她摽梅之年嫁人后谁来照顾拾贰啊。
　　拾贰的影子拉长映在青砖上，沈言看着街道从沉睡中逐渐变得熙熙攘攘，人群摩肩接踵，有簪花老妇挎着新鲜的黄桷兰，有好颜色的姑娘早早倚在窗边将脸用扇子欲遮还羞，沿街小贩开始叫卖，空气中弥散着油炸、甜香还有旁边淡淡的茶香、沁人的花香，满满的烟火人间气息。沈言想着，这么多人在过不同的生活，生旦净末丑轮番上演，还好自己还有拾贰了呀，不用一个人尝遍这人间滋味，有彼此的日子哪怕再清贫也弥漫着贴心的感觉呢。
　　拾贰看向檐角飞翘的城门，那处人群聚齐可拾贰目光偏偏被其中一行人吸引，只见那群人衣着光鲜似皇宫贵族，神情睥睨一世正四下打量着。就是他们了，游历四方的侠客们！拾贰微微张大了嘴巴，手脚一下子不晓得怎么放了，自己的样子适不适合见人他们会不会帮自己侠客打得过强盗嘛？拾贰脑袋里一下子乱糟糟的，嘴唇被反复伸舌舔着，等风一吹干燥起皮肯定会被姐说一顿……沈言注意到拾贰的不对劲，急忙站起身询问道:“怎么了，拾贰你看到谁了”沈言瞪大了一双杏眼，“不会吧，这偏僻的地界还真的会有江湖人”
　　“恩！姐，你看！”拾贰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伸手向前指去，“就是他们！”
　　沈言顺着食指望去，有大约三五个人聚集在城口正讨论些什么，单单看那一身缎子衣袍就得知非富即贵，青龙城从来没有如此人物出现，他们来此处为何。
　　沈言不由得垂下眼眸，侠，俜也，不知对方是否会遵循仁义之道，看来还是要提醒拾贰小心谨慎为妙。片刻，沈言拍拍腿上的灰尘，拉起惴惴不安的拾贰的小臂，“走呀，你不是一直盼望着他们来这里行侠仗义嘛？”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沈言打断拾贰，“别怕，还有姐姐陪着你呢。”为了增加说服力，沈言甚至扯出了一个笑容，拾贰抿抿嘴由着沈言拉着他快步走到了那群人面前。挤在城口处的一行人有五个人，三名男子两名女子，为首气度不凡的那名男子衣服是湛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腰间别着一把细剑，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垂着墨色穗子。
　　待沈言他们走近时，那群人发现了他们，男子微仰着头，神情愉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轻声说道，“看，这不是找上门来了。”男子的同伴不以为意嗤笑一声。沈言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加优雅入画的男子，沈言悄悄红了脸，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沈言，沈言把它归咎到所谓的正人君子魅力中。
　　拾贰吸了一口气，少年眼神晶亮，“请问一下，你们能不能帮我们为村庄报仇”
　　沈言暗道一声糟糕，这样耿直连寒暄都没有很失礼啊，沈言急忙补救，“诸位抱歉，这是我弟，事情是这样的……”
　　“好啊——”男子回答道，他没有笑，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在友善的微笑着，好一副君子入画图。
　　沈言有些懵，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就这么轻率天呐不会是遇上仙人跳了！
　　另一名红衣男子低垂着眼脸，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在面前舞弄一阵，半晌抬起的头，冲男子说，“队长，好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沈言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沈言悄悄打量着男子其余同伴，无外都是容貌姣好色如好女，人中龙凤之资。
　　“且慢，这位公子说好了是什么意思”沈言从美貌中回过神来，义正言辞地询问这被称为“兑扙”的男子，男子言简意赅地回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言罢，便转身和其余人继续谈论着什么，语焉不详，什么“这才是第一个”、“任务”、“其余三城”，沈言柳眉紧皱，四大城池为青龙朱雀白虎玄武，这群人看起人模人样难道是流动作案，专门借帮忙潜入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