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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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沈绾出嫁以后，沈父便不曾好睡过，或是忧心婆家待女儿严苛，女婿淡漠，或是做梦梦见故去多年的妻子，怪他嫁女草率，醒得一日比一日早。
这日小厮天还没亮就急匆匆敲响他房门，急切念道：“小姐，小姐回来啦！”
沈老爷立马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披了外衣便往门口走，脚心冰凉，低头一看才想起鞋子都没穿，又退回去穿鞋，才小跑出门。
三四个小厮一齐将沈绾搀扶到花厅里坐下，丫鬟机灵，赶紧找来软垫垫在藤木椅上，恰巧沈父赶到。
沈绾衣衫褴褛，青丝散漫，烟罗裙上沾了不少黄泥与枯叶，仔细瞧她，只见眼眶湿润红肿，鼻尖泛红。
“绾儿，你这是怎的了？”沈父走近她身旁，半蹲下身在她面前，隐隐看见膝盖处的裙摆磨破了些，渗出已经干涸的血迹，大惊失色：“快，快请大夫来！”
她很快被送回自己闺房里静卧，大夫火速赶来，还以为沈家小姐生了什么大病，一路小跑，衣襟都湿了半边。到了沈府才松了口气，大夫抬头擦了擦额间的汗珠，道：“沈老爷莫慌张，小姐膝盖擦破皮，骨关节扭伤红肿，我开副方子，小姐只需按时服药，静养七日便好。”
“胡说！”沈父胡子都气得飞起来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绾儿身子娇弱，七日哪能养得好？”
大夫不敢接话，只得尴尬地在一旁点头。
沈父心里一时得意，眼珠子溜溜一转，弯腰半埋身在沈绾床边说道：“绾儿，听见大夫说的没，你这膝盖得好好养上三个月，这三个月你便好好待在家里，吃得香睡得好，受不到半分委屈。”
“父亲，这恐怕不合适……于理不合。”沈绾有些为难。
“我还没问，那混小子宋辞人在何处？”沈父瞪起眼睛，越发火气旺盛，“你受这么大委屈，他却不在你身边，这样的女婿，要他有何用！”
沈绾抿着嘴巴不说话，睫毛垂下来稍显落寞。
若是在以前，她肯定全力维护自己的夫君，可是此刻，宋辞着实令她伤心。
“宋辞若不登门道歉，我定不会让你回去。”沈父顿了顿，突然又改口道：“他若敢登我沈家的门，我便让人将他双腿打折！”
据说采薇回到宋家，宋家人刚得知沈绾失踪的消息，便立刻派了人出去寻了一夜，未有所获，第二日知晓沈绾先被娘家人找了回来，赶紧让大哥宋昭代替远出未归的宋辞前来接她回家，被沈父毫不留情地轰出大门。
老夫人知晓这事棘手，传信给了还在郝洲的宋辞。
宋辞只是听说沈绾受了伤在沈家调养，却不知伤在何处，伤势轻重。情急之下，连用来救急的五千斤茶叶都顾不上，只身快马加鞭往临安城里赶回，一天一夜，不眠不休。
可他没想到，好不容易赶到临安城，莫说自己媳妇儿，连岳父大人的面都没见上，就被下人夹着棒子打了出来，背上挨了结结实实好几棍。
他心想硬闯不成，便想了一法子。
绿罗见宋辞回到园子，风尘仆仆的模样，心里以为他要沐浴更衣，正准备去厨房烧水，哪知被他拦下，伸手塞给她二十两银子。
绿罗不解，“姑爷您不去接小姐，倒塞给我银子作甚？”
宋辞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姐姐，你得帮我个大忙，我才能将夫人接回来。”
这厮惯会收买人心，但若说起开口求下人，这倒是破天荒的头一回，绿罗哪里招架得住他这般软萌姿态，一口便应承下来。
原来，他知道绿罗自小伴着沈绾长大，多少学会些画笔功法，求的是就绿罗将宋家宅院布局图用纸笔画下来。
入夜时分，沈家多数丫鬟小厮都已经歇下，只剩少数几个人当值。
宋辞沿着沈家宅院的围墙绕了大半个圈子，终于摸黑寻到香气馥郁的丁香园。
此时正值丁香花季，丁香香气怡人，又能防治蚊虫，沈父让人在沈绾的卧房外栽种成片的丁香树，十几年过去，长成了一片茂盛的丁香园。
他趴在围墙上往下看，园子里已经没有来去走动的人，沈绾的卧房漆黑一片，已经熄了蜡烛，想来是已经睡下了。
他若抓住此刻机会跳下去，寻到她房门，悄悄溜进去就能见着沈绾，岂不美哉？
正想着，他已经二话不说，自围墙上一跃而下，吓得躲在外面接应的小厮们忍不住惊呼：“少爷当心！”
他刚落地，拍了拍触了尘的蠎缎锦袍，双手整了整衣襟，大步流星直奔沈绾卧房。
“绾绾，是我。”他贴着门缝，轻声朝里头唤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绾绾，你睡下了吗？”他又喊一声，仍旧无动静。
宋辞想着，二人既已成了夫妻，那他私自进入她的卧房，应当论不上伤风败俗之说。
名声可以坏，沈绾他是一定要见的。
他伸手推了推那扇门，却听见叮当锁匙晃动的声音，心里暗想到不妙，夫人把门锁上了。
宋辞挠了挠鼻尖，仍旧不死心，又来到窗沿边，将那窗户往里头推了推。
又是叮当一声，锁匙轻轻晃动起来，夫人居然把窗户都锁了。
若是寻常油纸窗，他可能用点力捅开也就是了，偏生沈绾卧房的窗户是用云母做出的明瓦窗，结实的很，赤手空拳丝毫没有办法。
“绾绾，我想见一见你，你把门打开好不好？”宋辞语气软绵绵的，隐隐带着几分委屈的强调，让人听了心疼的紧。
沈绾房里没有动静，倒是遇着巡夜过来的小厮了。
那俩小厮举起灯笼，朝这边走了过来，大声喝道：“谁在说话？是谁躲在那里？”
宋辞已经深知沈家下人的厉害，不敢再停留，只得原路返回，爬墙而出。
到了第二天夜里，宋辞又出现在丁香园外的那堵围墙上，和昨日一样的地点，同一处围墙，他趴在墙上，往下扫了一眼，依旧是漆黑一片，没有巡夜的小厮。
这一回，绿罗跟了来，她躲在围墙下面，见姑爷抬了抬腿，一副马上要往下跳的姿势，赶紧问道：“姑爷，你真确定这回能成吗？”
宋辞回头朝她摆了摆手里那根细长的钥匙，挑眉应道：“保管能成。”
这一回，他寻了临安城里最有名的锁匠，得到手里这根号称天下第一匙的宝贝，据那锁匠描述，临安城里就没有它解不开的锁。
宋辞纵身而跃，稳稳落地。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还来不及整衣襟，鼻尖已经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
空气里，除了浓郁的丁香花，似乎还有某种动物的气息？
他墨色的眸子开始警惕起来，往右边那片丁香树下一看，十几只绿光在轻晃，不仔细看，会以为那是些萤火虫。
沈老爷早就料定他今晚又要闯进沈园，居然命人牵了五只狼犬在此等候。
宋辞攥紧了钥匙，又望一眼左边沈绾的卧房，一如昨夜，漆黑一片。
分明就只差一步，他就能见到沈绾。
过了这夜，沈绾脖子有些落枕，昨日父亲突然让她换了厢房，新厢房用的是竹编枕，比她以往习惯用着的蚕丝枕要僵硬许多，再加上夜里睡得迷糊，总听见有狗叫声，翻来覆去难以安眠，早上起来居然落枕了。
新进沈府的小丫鬟悄悄告诉她，昨个儿夜里姑爷来过。
沈绾正在绣花的手指一顿，心尖泛起一层涟漪，很快又平复下来，她语气淡淡：“前日夜里不是也来过么。”
小丫鬟低眉，又轻声说了句：“听说姑爷昨晚被狗咬着了。”
绣花针猛地一戳，就扎破了她圆润的指尖，殷红的血珠子很快冒了出来。
沈绾从梨木凳上一弹而立，“怎么会被狗咬着了？他人呢？”
“跑掉了。”小丫鬟摘下自己腰间的绢帕，赶紧递过去想要捂住小姐的手指，却被她躲开了。
沈绾将那针线方布直直地往地上一甩，撩起裙摆向沈父书房奔去。
这是第三日夜里，沈绾终于睡回自己卧房。
她解了外衫，卸了妆发，小步走到桌前将蜡烛吹灭。
正要转身走回床沿，一双长臂从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沈绾闻出是熟悉的气息，并不惊慌，只是撅了撅嘴巴，有些赌气地问道：“你还来做甚？”
宋辞将下巴抵在她柔顺的头发上，将她圈得更紧了些，“想见你，就来了。”
“这次还不怕被咬？”
他笑了笑，低声说道：“绾绾，你也知道，想见你一面有多不容易。若是被狗咬一口就能见到，我愿意天天都被咬。”
沈绾对他这股无赖劲无可奈何，偏生她又吃这一套，气得只得抬起一脚踩在他脚背上。
黑夜里，只听宋辞“嘶”的一声，吸了口气，许久才缓缓道：“绾绾，你踩着我被咬过的伤口了。”
沈绾吓一跳，赶紧转过身来要去点那蜡烛，才好看清他的伤势。
宋辞拉着她的手不放，索性埋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又柔声问道：“你呢，可有思念过我？”
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卧房里，突然一道响亮的声音在他们身旁响起：
“混账宋辞，你个无耻之徒！”
沈父竟然也在房里！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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