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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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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在秋高气爽的季节里出游,但是水库边的风着实让我们冷得直打颤。
秋天向来是一年四季里最短的季节,夏天的尾巴太长了,留给金秋的时间就那么一丁点,拖到晒完秋老虎就很快开始刮风变冷,没几天就会进入冬季。
出游的当天早上我们都起了个大早,在各自老妈的叮嘱下穿上了厚毛衣,裹着加棉的双面外套。
毛衣是我奶奶织的,我妈当时一口气买了好几斤毛线回来,我们三个人一人一件,穿上就像一家子的姐妹。我们第一次一起穿着去上学的时候,还被邱梓诚啧啧啧地笑了一整天,阿芮一直觉得他是在嫉妒我们。
那几年大家家里都还没有小汽车,出远门全靠爸爸们骑摩托带。
我们三个小孩被爸妈夹在中间,缩在老爸的背后躲避迎面而来的冷风,一路上还扯着嗓子乱喊话,干燥的冷空气灌进喉咙里像撒了一把细砂子,喊出去的话被刮脸的风一吹,立马消散在轰隆的马达声里。
明知道互相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我们还是乐此不疲地争相比赛着谁的嗓门儿更大。
老妈们劝了半天也没有用,干脆就直接放弃了,任由我们嘻嘻哈哈喊话喊了一路,被冷风呛得一边咳嗽一边飚眼泪。
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和阿芮的嗓子已经干燥得像三天没喝水一样。宁冉稍微好一些,当着宁叔叔两口子的面,她向来是比较自制的,虽然也非常配合我们,不过并不如我们这样撕心裂肺,只是一直咳嗽,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还不忘把眼角积起来的泪珠子抹掉。
宽阔的水库四周都是一大片平坦的滩地,稀稀疏疏地长着些泛黄的枯草,有些地方已经龟裂,应当是水位下降后露出来被风吹干的。
四周山坡上的树木却大都是硬朗的绿色,间或夹杂着些金黄,目之所见的地方能看得出来是针叶林与阔叶林的混交。
趁着爸爸们在准备渔具,我们三个跟家长打了招呼,便手挽着手顺着小路跑远了。
水库边的小道平时没有什么人走,就是在杂草丛里踩出的一条小径,只够一个人过,一不小心还会被旁边带刺的枝条挂着裤子。
秋天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整个天地都被照得十分通透,可是身上却没有多少温暖的感觉。
旁边宽阔的水面上还不断往岸边刮风,带起的水波打在岸边卷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映在水面的影子全都看不真切。
风吹过树林的时候能听到树叶子哗啦哗啦的响声,地上堆积的落叶被卷起来,在空中扑腾两下,又轻飘飘地落下去。
我们平时很少到这些地方来,久久的出来一次,感觉实在新鲜。
阿芮拖着我和宁冉在满地落叶枯草中跑了好一阵,跑到没劲了才停下,三个人都用手撑着大腿大口喘气,互相看两眼,仰着头大笑起来,也不知道都在笑些什么。
原本出门的时候梳理得服服帖帖的头发早就被大风吹得乱七八糟,用掌心一抹,还没平整几分钟,又是一阵风刮过,抹了也是白搭。
我们索性放弃了打理自己,顶着一头随风飘摇的乱发站在土坡上,面朝水库的方向深呼吸。
“这里真漂亮。”阿芮望着水面两眼放光,一脸的希冀。
“嗯,全是自然的气息。”我也点头应和道。
宁冉转过来看着我俩,笑着说:“你们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会抒情了?扑到落叶堆里打两个滚才像你们的风格吧?”
我和阿芮一听,立刻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一左一右抓着宁冉的手就往地上滚,吓得她“啊”一声把头往下埋。
三个人抱成一团在地上摔了个四肢朝天,地上堆起来的枯叶子被我们碾压得嘎吱作响。
宁冉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来,一脸又无奈又好笑的样子看着我们,缓了一口气赶紧站起来,低头仔仔细细地拍起了身上的灰。
她平时玩归玩,但是非常注意衣物的整洁,像这样滚出一身灰,着实少见。
我和阿芮都摔累了,盘腿坐在地上歇息,方才因为打闹出的一身汗,被风一吹很快就变得冰凉,出的汗越多,现在热量流失越快。
没过几分钟我俩就开始打哆嗦了。
阿芮搓了搓手,环抱住自己,“我现在觉得有点冷了,这风直往领口里灌。”
宁冉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摸着自己的胳膊,嘶嘶吸了两口气,看起来也没暖和到那去。
我嘿嘿地笑起来,神秘兮兮地说:“我有办法取暖。”
她俩都好奇地盯着我。
“我早就准备好啦。”我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火柴,还有一张叠成小方块的报纸,满脸得意,“出门的时候偷偷带的,我们可以生一堆火,这样就不怕冷了。”
其实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平时在电视节目里看到有人在野外生火做饭,叫我十分向往,老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试试。然而城里没有这样的环境和氛围,这次的出游是个难得的机会,虽然不能架锅做饭,生一堆火取个暖总还是可以实现的吧?
出门的前一天我就在家里翻箱倒柜四处搜罗生火所需的工具。我爸没有吸烟的习惯,家里连个打火机都没有,最后只找到了一盒停电时用来点蜡烛的火柴。我参照着记忆中的生火场景,觉得还应该准备一点助燃物,于是又找了一张易燃的报纸,叠成小方块藏了起来。
至于点了火之后烧什么,那就更简单了。这个季节满地都是落叶,还愁找不到燃料吗?
我跪在地上拢了一大捧枯黄的叶子,把它们堆成一个锥体,还不忘指使阿芮将旁边的落叶也一并收集起来备用。
阿芮愣愣地应了一声就要动手,却被宁冉拦住了。
“等一下。”
我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宁冉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盯着地上被我拢成一堆的叶子,有些犹豫地说道:“这样不好吧?”
我以为她是担心被父母发现了挨骂,便仍旧笑嘻嘻地回答说:“不怕,我们离得这么远,不会被爸妈发现的。”
阿芮听我这么一说便也放松下来,还是准备去收集旁边的落叶。
“不是这个问题。”宁冉轻轻地皱起了眉头,蹲了下来,“玩火太危险了,很容易出事。”
我当然知道会有危险,可是小孩子有的时候就是不听劝,说也说不听。
我开始有点不高兴了,嘴角拉下去不说话。
阿芮看了看我们,小心翼翼地站住了不敢作声。
宁冉见我不大服气,便继续说道:“你看这里到处都是落叶,还一直吹风,万一这火点起来了,把这一片全给烧了怎么办?”
“而且要是火势起来太快,伤到我们自己,那就更危险了。”
我沉着脸不看她,手里头还一直划拉着火柴盒。
阿芮这时也蹲了下来,轻轻扯了一把我的袖子,小声劝道:“舒榆,不然就算了吧。咱们玩点别的也行。”
“哼。”我瞪了她一眼,嘟嘟囔囔还是不愿意罢手,“不就是点个火玩玩嘛,咱们又不是没干过危险的事情。”
这下宁冉也有点生气了,声音里是难得一见的严肃:“可是这回这个错绝对不能犯。”
气氛顿时就僵住了,我知道她在盯着我,可我一点也不想和她进行交流,如同一头钻入了死胡同的牛,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正在犯错,就是不愿意承认也不想退步。
阿芮急了,不断地跟我使眼色,还一直做口型叫我不要和宁冉闹。
本来我只是有一些拉不下脸,固执地想要试一试而已,阿芮这么一劝我反而委屈起来,感觉自己被孤立了似的。
我难道不知道宁冉说的都是实话吗?怎么可能。
她们俩的反对让我觉得自己已经酿成了大祸一样。
我重重地从鼻孔里喷出气,满脸不高兴抬起了头,刚巧对上宁冉正经的样子。
“还有哦,玩火的话晚上睡觉会尿床的。”
我倏的一顿,腾身而起,一脚踢散了堆起来的落叶,径直转身就抬脚。
“走啊!”我十分不耐地说。
她俩也立马跟了上来,三个人一路无话回到爸妈钓鱼的地方。
大人们见我们回来的时候气氛不对,安静的不像话,便问起是怎么回事。
我自然是没有作声的,阿芮也有点愣,不知道要不要说。
宁冉却面不改色开口回答道:“那边的山坡有一段路特别陡,我们刚刚在那里摔了一跤,都还没缓过来。”
“还是小心一点,等会儿就不要到处乱跑啦。”
大人们估计是看到我们身上的灰尘与泥印,便顺利相信了宁冉的话。
我这时才假模假样拍了拍膝盖上的泥,搬了个小马扎坐到鱼竿前边,隔着裤子布料摸到顺手塞回去的火柴盒,可真是硌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