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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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你真的决定了吗？”
熟悉的女声在耳畔响起时，萧明征正牵着马绳子步出营地，青骓后头还跟着明显是劝阻不得只好苦着脸追上来的长言。他举目望去，一袭青衣的女子披着显然不属于自己的黑色披风站在营门外，有些喧嚣的风吹得她额前的发丝些许凌乱，但是她的那双眼和她的人一样，坚定地像棵青松，牢牢地扎在萧明征的眼前和心间。
“决定什么？”许是有段时间不说话，他的喉咙干涩，不由得清了清嗓子，然后对眼前的苏涵关心道：“这么大的风，你还出来做什么？回去歇着吧。”
然而苏涵并没有被他生硬的转移话题糊弄过去，她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眼前的情况一样，气定神闲地仿佛洞悉了他躲避的心思，直接戳破了两人之间脆弱的假象，“我说，你决定好了吗？丢下这里的一切冒冒失失地闯回去？”
“……”萧明征沉默了，他知道瞒不过一向聪慧的苏涵，但是自从收到京城寄回来的消息，他内心的急迫就像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烧没了他的理智和责任感，他真想立刻赶到皇城，赶到王府，亲眼看一看他至亲的兄长如何了，究竟伤得厉不厉害。
“苏涵。”他的嗓音愈发干涩，对着眼前的姑娘说：“我要回去的，你拦不住我。”
苏涵闻言浅浅摇了摇头，“我不是来拦你的。”萧明征一喜，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涵又继续说道：“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你，你回去了，又能做什么？”
萧明征攥紧了拳头，随着他的心情低落声音愈发低沉，“我知道，王城有皇叔在，府内有阿嫂在，我回去，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我——”
“既然如此！”苏涵难得有些失礼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就留下来，这里不可以没有拿主意的人，要回去，也是我回去。”
萧明征愣住，随即不可置信地喊道：“涵丫头！？”
“你知道的，因为疫情的缘故，皇城的大夫们都离开去了各地治疫，虽说王府也有自己的府医，但是容我说一句大话，整个皇城上下，除却师父，我的医术还是可以和神医九公子一拼的。”苏涵此刻显得异常冷静，甚至在嘴角还带上了一丝笑意，“这里的疫情已经在不断好转，只剩下几个病人我相信琳姐可以处置了，何况，还有九公子在……明征，之前都是你在帮我，这一次，就让我来吧。”
“丫头……”他不是没有看见，苏涵不光披着他的那件绣银披风，莹润如玉的耳朵上还戴上了他交给她的烧蓝耳坠。萧明征一双眼睛憋得通红，他知道的，苏涵绝对不会不明白她这一去，就是深深扎入了靖北王府和朝堂之间的泥潭，从此再不得挣脱。可是她还是这么选择了，义无反顾的。
一直沉默的琳姐从不远处的帐篷外走来，把早就打包好的行李递给了苏涵，然后把一匹毛色雪白的马牵了过来。白马甫一过来，萧明征的青骓就耐不住性子凑了过来，很是好奇眼前眉清目秀的同伴。
苏涵一见就笑了，“说起来，你和阿青都没有见过阿素吧？”见萧明征闷闷点头，便将一直乖乖等着的白马牵过手来，摸着它的脖子给顺毛，顺便摸了摸青骓凑过来的脑袋，“我们家阿素可是个姑娘家哦，阿青你要温柔一点不要欺负她……阿素是祖父养的老马产的小马驹，本来以为会是踏雪乌骓，没想到却生出来一个小雪球儿，我就给她起名字叫素尘了。”
“挺好的。”萧明征干巴巴地赞道，惹得苏涵无奈摇头。
“那我先走了，不必送了。”苏涵跨上马，发尾在萧明征眼前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此情此景，恍如旧日重现。
他在这一刻如梦初醒，他回身按住被事情发展惊得愣了半晌的长言，堵在胸口让他又酸又涩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吩咐道：“跟着她！保护好她！”话虽如此，跟他一起长大的长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郑重地行了一礼，继而点了两名亲兵，跟在苏涵的马后向皇城赶去。
琳姐没多久就向他行礼告辞，只留下萧明征看着几人策马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将军，之前抓的人里，我们摸出了一条大鱼，说要见您，您要去看看吗？”小将看萧明征已回过神来，壮着胆上前来。
听了他的话，萧明征闭了闭眼，待心情平复后道：“带路吧。”
临时搭建的牢房里，虽说吃喝不愁，但是毕竟条件不好，整栋屋子只有一个通风的窗口，地面上铺着稻草和薄薄的一层毛毯，而且经过几日甄别，躺在凌乱稻草间的战俘，胸口起伏微弱，面上带着一层死气。
“就是他，叫李栋，围住隰县的军队是他带头的。”小将带着走到了门口，萧明征让他到一边等着，自己先走了进去。
“听说你要见我。”
躺在地上的战俘似乎是刚刚醒来，微微颤抖着，奋力昂着头向萧明征看去，半晌过去，只是从嗓子里悠悠发出了一声：
“哈——”
听着这一声冷笑，萧明征也笑了，“你似乎，对我很不满？”
“哪敢呢？”李栋的嗓音沙哑，但是掩盖不住他语气中的嘲讽，他动作艰难地爬起来，几乎每每动一次，就要大喘一口气，汗水从额角缓缓淌过，最后终于是成功靠在了爬满青苔的墙壁上，“区区贱民，怎么敢对高高在上的亲王子不满呢？”
“也是。”萧明征拍了拍墙角落灰的木椅，施施然坐下了，“你们出师不利，遇上了我，失利在所难免。”
“不！不！！你不懂！！”李栋霎时激动起来，泛着死气的脸涨得通红，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闪着难以言说的光芒，“萧明征！你是靖北王府的嫡公子，你生于皇室，长于富贵，深受拥有天下最高权力的皇帝的宠爱！你……你从小锦衣玉食，只要挥挥手，就有人为你送来你想要的，像我们，像我们这样从小在泥泞中挣扎的贱奴的生活，从来无权无势的人受过的痛苦，你又怎么会懂？！”
“原来你们是这么看我们的，你又怎知道……罢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萧明征耳边又响起来兄长曾经告诉过他的话，‘世人总对我们有诸多误解，这是无法避免的，毕竟推己及人，我们何尝能够去了解他人？不过是，问心无愧而已。’
“你想说的，就这些？”萧明征想通了这一点，顿觉得眼前这人可悲可笑，“我敢说，我萧明征问心无愧，你呢？为了你们那缥缈的看不见的英王后人，在隰县残害百姓性命的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问心无愧呢？”
很少有人知道，靖北王其实一开始是叫做静北王的，只是随着多年来和北溟的不死不休，渐渐的，静北王府变成了靖北王府。他们靖北王府多少代人，为了守卫家国百姓，抛头颅洒热血，好几次几近绝嗣，旁人如何去看，他们从来不去在乎，朝堂里那些纷争，他们从来不去搅和，他们只知道，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那便无畏无愧。
李栋沉默半晌，眼里的光突然渐渐暗了下去，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否会浮现起隰县里困死的百姓们的脸呢？
“我有个问题，”萧明征问道，“为什么是隰县？”话没有说明白，但是他相信李栋听得懂。
“对啊，为什么……哈、哈”李栋喃喃道，“隰县啊，够了，距离够了……”
萧明征闻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转身离开了牢房。
几日后，风程仆仆赶到王府的苏涵还来不及打理行囊，就被世子萧明徇召到了面前，而一看到萧明徇发青的脸色，苏涵的心底便咯噔一下顿觉不妙。
萧明徇温然一笑，“看来苏姑娘已经发现了，对不起了，苏姑娘，可惜我找不到其他可以信任的人，这件事，我只能找你来做了。”
“苏姑娘，我知道，对于我身上的蛊毒，你是有办法的。有些决定，对于阿征来说太过残忍，所以还是让我自己来下决定吧，要恨，就让他来恨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兄长吧。”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