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风》神無月璃風

6、我来到你们的城市2 迟到的告别

　　2、 迟到的告别
　　车子朝办公室相反的方向快速驶出，依梨打开车窗，深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唇角在不知不觉中弯了起来，远处能看见由星城升起的朝霞。
　　路边的杨树在清晨的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雀鸟的啁啾声中一片寂静，只闻见独属于星城的一片荷花的芬芳。
　　星城，我来了。
　　街市的喧嚣渐渐响了起来，依梨一踩油门，车中灌入一缕清凉的晨风，她朝一幢红瓦白墙的房子开去，转了一个弯，传来了那熟悉而清脆的铃声。
　　时间还早。依梨推开车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绿的常青藤，像一潭潭深深的池水。
　　恍惚之中，依梨已经站在那幢红瓦白墙的房子前了。
　　青藤小学，陪伴她十几年岁月的地方。
　　依梨拢了拢头发，朝学校深处走去。
　　离别了两年，令依梨的心中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陌生感，慢慢地踏上一节又一节的台阶，鞋间轻触石阶发出清脆而祥和的声响。
　　走在签名的少女扎着高挑的马尾辫，薄荷绿色的长袖运动衫，正搭着旁边一个女孩的肩膀聊着天，轻快的脚步声挟裹着少女浓浓的笑意，风铃般动听悦耳的嗓音像极了前一天与自己通话的女孩。
　　不会这么巧吧？依梨挑了挑眉毛。步过楼梯转角时，哦里的眼睛与少女的目光“啪”地一下相遇在了一起。
　　夏至搭着森然的肩膀，翠绿的竹影筛在米白色的墙壁上，显得格外寂静。
　　由楼梯转角级级向上，夏至看见了身后一个成年人的身影，褐色的长卷发，用发绳扎成了一个精神的马尾，浅色的米白长袖T恤，藏青色的牛仔裤，架着一副鲜艳的火红色眼镜。
　　回忆被勾了起来。夏至摇了摇头。不会那么巧的。夏至转过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师早！”
　　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夏至对上了一双眼镜后雾蒙蒙的眼睛，那张那么熟悉的面脸，有如一朵展开的向日葵。
　　时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萧条的雨夜，当年那一个秋天的风似乎吹散了阳光。夏至的眼眶红了，泪水在顷刻之间夺眶而出，“依梨老师！”后者拢了拢长发，绿色的针织外套，有如春末的常青藤那么耀眼。
　　森然吃惊地张大了嘴望着依梨，望着与依梨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夏至，泪水涌出眼眶，打湿了胸前火红的领巾。
　　夏至，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在教室办公室门前，与依梨分别以后，夏至与森然快速跑进班级。早晨的阳光真好，伴着鸟儿的鸣唱，602班的教室内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夏至，杨老师收到了没有？”刚走进班级，一个名叫漓兰的少女热切地挽住了她的手，指了指夏至的眼眶，“欸，夏至，你眼眶怎么红了？哭过了吗？”
　　“依梨老师来了。”夏至淡淡地说，“真的。漓兰，”她顿了顿，声音扩大了几分，“依梨老师来了。”
　　“什么？”
　　“夏至，你怎么知道的？”
　　“真的吗？”
　　耳边传来了高跟鞋摩擦地面脆响，夏至抬起头来，对上少男少女期盼而快乐的面庞。
　　她踮起教，望见了人群之外，依梨老师向日葵般的笑颜。
　　依梨缓缓抬起手，敲了敲教室的木门，声音中似挟裹得阔别两年的笑意与温暖。
　　“嘿，亲爱的同学们。”
　　一个温柔的嗓音响了起来。
　　瞬间的静谧，只能听见阳光在墙壁上欢乐地舞蹈。
　　教室里在恍惚之间静若寒蝉，大家纷纷噤声，看了看夏至，又以吃惊而深情的目光望着依梨。
　　“同学们，今天，我要为大家做最后的告别。”依梨揉了揉眼睛，露出那向日葵般的笑颜。
　　数学老师抱着一叠白花花的卷子，走了进来，望着讲台上的依梨，目光有着说不出的惊讶。
　　又一次跨上三尺讲台，雪白的粉笔摩擦，黑板发出“嚓嚓嚓”的声音。依梨深吸一口气，课桌椅所散发的独属于校园的气味。
　　她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启齿，她清楚地看到第三排的那个少女灿烂的笑容。她忽然间内心竟有了一些歉意。
　　分别两年多，大家都变了。这是依梨来到青藤小学最大的感觉。
　　夏至变了。记忆深处那个腼腆的少女，如今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
　　周舟变了。从两年前字迹得龙飞凤舞，课间的顽皮捣蛋化为信笺中沉静的少年......
　　“从今天以后......”依梨老师的泪水从脸颊上缓缓流下，“我不再是你们的数学老师，也许数年之后会成为大家心目中的一个‘路人甲’，也可能被你们当成毕生难忘的‘恩师’，但我们的师生缘分或许在两年前的暑假已经结束，而现在——”依梨老师抹去脸上的泪水，声音却挟裹着难以掩饰的鼻音，“再见，亲爱的同学们。”
　　“你们永远是我记忆深处最纯真的笑颜。”
　　在这一刻，夏至突然明白了，自己等待两年的，不是师生缘分的延续，而是一场来得猝不及防的告别。
　　夏至的泪水夺眶而出，将头深深地埋进袖子里，发出了极其细微的抽噎声。森然的眼眶也红了，透过视线的余光，她看见森然的眼眸中也泛出闪闪泪光。
　　教室中的空气仿若凝固了一般，墙上挂钟发出的响声格外响亮。
　　“最后，我预祝大家考上理想的中学，小学的生活即将结束，我希望大家能留下快乐的回忆......”
　　“在毕业的那天，我们还会再见的。”
　　夏至抬起头来，两个人的视线完美地融合了一起。
　　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望着依梨那向日葵般明媚的笑脸，随着高跟鞋向着教师办公室越来越远的声音，弯了弯唇角。
　　她相信，自己已准备好迎接这迟到了两年、来得猝不及防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