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君明珠续（花千骨续文）》晴禾生

21、第 21 章

　　昔日歌舞升平地，如今残垣满城涕。

　　纵然是千年见惯大场面的白子画也对如今西河陂的景象唏嘘不已。他回身看了看水凝——此时，虎口的鲜血正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滴落，那微不可闻的“滴答”落地声似乎浇灭了他一些心头涌起的不悦，他望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中充满担忧和震惊，她的眼神里则是呆滞和倔强。目光交汇，已无需千言万语。他轻叹一口气，从虚鼎中取出伤药拉起她的手为她包扎伤口。

　　水凝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到他的叹声，仿佛有数不清的无奈和苦楚可以从这一声叹气中化为齑粉，落地也无声。

　　他并不担心有人要取他性命，千百年来有这样想法的人大有人在，即便神谕失效，这世上也鲜有人有这样的本事。他也并不担忧六界将面临的劫难，该来的总要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经过了那些年、那些事，他早就扔掉了那个圣洁的包袱。

　　他在担忧，之前笙箫墨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魂魄缺失的副作用显现极快，往日单纯善良的水凝竟然会在危急时刻“魔”性大发，如果不能聚齐她的魂魄，不仅性命堪忧，怕这“魔”性迟早要脱离他的掌控。

　　他在震惊，这些日子的谆谆引导竟然都白费了，关键时刻一点也想不起来，每日念那么多遍的清心咒也白白浪费了时间，都是他这个师父教徒无方。

　　他们两世共处，他都没见过她大开杀戒的样子，若是从前……

　　若是前世为师，定要叫她刻骨铭心，而如今内有性命之虞，外有鬼蜮伎俩，他要权衡、要忍耐，分量的天平在他的心中已陡然倾斜。

　　水凝的双眼越来越迷蒙，不管怎样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她分外疲惫，眼皮好像千金沉重，白子画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双眼，一个安睡咒已送她进入梦乡，单手轻轻一揽，把绵软的身子揽入怀中。皱眉看了看那张花猫一样的小圆脸，一尘不染的驼色袖绸甫一划过她的面颊，清洁咒已将水凝打理得干干净净。

　　“尊上？您在吗？”一名长留弟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我在。”

　　落十一踏步近前，“拜见尊上！”双手一揖道：“禀尊上！弟子们已将失了心智的人施了咒语，他们已经丧失攻击性，弟子请示，可否将这些人暂时安置在镇外的谷仓？”他原本正在笙箫墨处，得了令便飞速领人前来支援，处事更加干练。

　　白子画也是第一见到重生的落十一，当年花千骨以自己的血肉恢复六界，复活了那些因妖神出世而死去的人们，还颇有顾念的抹去了这些人的部分记忆。重生后的落十一经历了一场大病，调息了一些日子便又变回了稳重的世尊大弟子，每天心无旁骛专心修炼，只是还对可爱的事物毫无抵抗力，别人也很默契的不会跟他提起那段过往，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白子画见他来跟自己汇报情况，也颇触人生情，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才答道：“都交给你来处理吧，我现在去长留。”

　　落十一见白子画揽着一名女子，想必就是弟子们私传的妖神转世了，想抬头看清她的容貌，又不敢，便应声告退了。

　　长留虽为仙界首派，八卦之风却素来盛行，一些年长的弟子不敢在落十一面前提起过往，可架不住小弟子们整天八卦，甚至以妖神出身长留山引以为豪。此刻长留弟子们在落十一的带领下，救助居民，安置死者，通知官府已不再细说。

　　腥风血雨生晦冥，汨罗无处吊生灵。

　　白子画抱着水凝踏出快要倒塌的屋舍时，已是雨过天晴，天空一碧如洗，如同一块上好的蓝宝石般晶莹剔透。不管人间如何临祸，老天爷总是一如既往地冷眼旁观。

　　………………………………
　　白子画腾云一跃数百里，不肖一个时辰已到了长留山门，笙箫墨知他回来早早摇着扇子等候在此，摩严似乎心情不错，负手而立一派庄严。

　　“师兄，这快就到了。”笙箫墨见状略一皱眉，收了扇子迎上去，“水凝姑娘怎么了？受伤了吗？”这可是他千年冰山师兄的宝贝疙瘩。

　　“没有，”白子画答道，“她太累了，我先把她安置在绝情殿。”说罢一跃而去。

　　“绝情殿？”笙萧默夹在两位师兄阴阳不定的脸色之中，倒是暗自窃喜，一个跨步跟上了白子画。

　　摩严见白子画竟然抱着那女子回来，全然不顾男女大防，原本晴朗的心情立刻乌云密布，阴着脸看着他们绝尘而去，一言不发。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