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沈湛风

96、第 96 章

　　安拉海别见雪淑妃如此认真地问自己，她收起脸上的不以为然，少女娇艳夺目的脸上露出惘然的神情，一双眸子望着雪淑妃似有愁雾：

　　“姐姐难道真以为妹妹身为帝王家的女儿婚事能自己做主？”

　　雪淑妃问道：“如若不然，大汗又怎会说出随你挑选夫婿这种话来？”

　　安拉海别叹了口气有些顽皮道：“姐姐虽然聪明，可单单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那我便告诉姐姐也无妨，姐姐你想潦河平原以南呈狭长带状这一片草原几乎完全接壤了夏朝北境防线，这可是地势平坦水源丰厚的一片沃土，我南蒙当真会为了嫁个公主就准备这么丰厚的嫁妆吗？”

　　安拉海别不待雪淑妃回答，已一个灵巧腾挪半倚靠在雪淑妃的美人塌上，她单手撑腮神情认真道：

　　“若不是为了足够的好处，谁舍得割让土地？身为蒙古公主若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即便父兄恩宠至此我也断不会这样嫁掉。姐姐可知总有人称颂百战百胜，可真正懂得兵法的人都明白，百战百胜只能表明打一百次仗都没有真正解决问题，所以真正的名将乃是一战而定，拿夏朝来说二十年前一战而定南楚的夏拓，三年前一战而定雍谷关的宁远，那才是真正的高手。”

　　安拉海别深邃清澈的眸子里有一些钦慕和向往，她身体里流着游牧民族彪悍的热血，说到杀伐征战她心情有一丝本能的激动，但她还是用平缓的声调继续说道：

　　“潦河平原以南那一块虽然名义上是我南蒙的领地，但是近五十余年来北蒙觊觎此地水美草丰多次与我军争夺厮杀，我军在此地所受的折损实在不算小，这块地就是烫手山芋闻着香却不好吃，而夏朝就是最好的接管人。”

　　安拉海别嘴角一笑接着道：“其实南蒙与夏朝领土边界重叠的并不多，多年来也算相安无事，尤其宁远重整北境防线后大汗和我根本就没打过夏朝的主意。去年我趁北蒙攻打潦河平原时声东击西夺下了北蒙祁苍山，祁苍山易守难攻等北蒙回过神来之时已再难夺回，因此北蒙势必更加发疯争夺潦河平原以求扳回一局，这时候将这块烫手山芋扔给夏朝，从此北蒙与夏朝的边境线变得延绵漫长，北蒙以后时刻警惕夏朝势必没有那么多精力再来对付我们，正是天时地利人和，姐姐，现在明白这嫁妆是怎么回事了吧？”

　　雪淑妃点了下她的额头，嗔道：“就你是个鬼灵精，你都算好了，那别人岂不会算？”

　　安拉海别噗呲一笑道：“你说的‘别人’是指宁远？”

　　雪淑妃点点头，便听安拉海别啧啧两声，调侃道：“看来连姐姐都以宁远公主作风向标了？这个宁远果然不愧是斩杀了呼延巴勒的人，我还怕她只是沙场逞英豪于朝堂权柄力有不逮呢，给姐姐说了吧，这就是一笔双赢的赚钱生意，若不是因为宁远聪敏，我和大汗这生意还做不成呢。”

　　安拉海别接着道：“姐姐你想若是论沙场搏杀，中原士兵哪里会是我草原游牧之族的对手？北境防线对于夏朝的重要人所皆知，那宁远想要潦河平原倒并不是真的贪图那一方沃土，不过她接手之后一定会严兵把守，并且开放雍谷关内的民众前往放牧耕作，这样做只不过是时刻提醒着驻边的将士，关外那一方沃土天下皆知若是懈怠防守哪一天被别人抢去了那便是奇耻大辱，征战沙场的将士除了为军饷而战最令人敬畏的便是为了热血和信仰而战，姐姐你想，如此一来宁远还怕没有她的监管北境防线倦怠下去吗？即便他日交战守军不敌，那也多了缓冲备战的时间，不至于像以前一交战便是蒙军兵临城下啊，所以说这对于夏朝来说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雪淑妃本是心思通透的人，只是不像安拉海别身手了得又有行军打仗的天赋，她对于兵法上实在没有造诣，此刻经安拉海别这样详细解释，她自然是完全明白了，看到妹妹起身要走，忙问道：

　　“你这又是要到哪里去？”

　　安拉海别眨了下眼睛，故作神秘道：“我要去会会未来夫婿。”

　　“景昭？”

　　安拉海别俏脸立即跨了下来，闷闷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姐姐又不能找个让我欢喜的娶了我，我还得将就着一个许过婚约的愣头皇子。”

　　雪淑妃嘴角戏谑一笑，娇声道：“就你这德性，哪个好儿郎敢喜欢你？”

　　安拉海别鼻翼微皱轻哼一声道：“姐姐搞错了，我说的是我喜欢的，不是喜欢我的！我才不管别人喜不喜欢我，只要我喜欢就行了！”

　　雪淑妃叹口气道：“你若是不喜欢大皇子就别去惹麻烦，到时候婚约一定，你若要反悔大闹一通可使不得！”

　　安拉海别扮了个鬼脸，不耐道：“哎呀你就别管啦！”说完这话几步出了诏杏殿，雪淑妃再看她时身影已经走得远了。

　　安拉海别没有坐马车，时而让□□宝马闲庭散步时而干脆下马逛着街边摊铺，她一身艳丽的蒙古装扮长相又与中原人不同却是有别一番恣意风情，自然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目光，她却全然不顾任性而为直到将新奇玩意都看得差不多了，才姗姗到了驿馆门口。

　　按理安拉海别可以留宿嬴华宫，可是她却回到驿馆，出了宫又这般不紧不慢便是故意让等在她驿馆里的人多候些时日罢了。

　　景昭看到安拉海别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丝毫不把他这个等了许久的长皇子放在眼里，心中有气但又只能按捺不发，他吐了一口长气，俊脸上堆起一抹笑冲安拉海别道：

　　“公主可是去逛集市去了？中原与蒙古多有不同，这京中又有许多有趣奇巧物什，公主若是感兴趣，本皇子愿意作向导。”

　　安拉海别笑了一下，深邃美目上下打量了一下景昭，笑得客气道：“这等女人喜欢做的事情，怎能劳皇子大驾？皇子若是有意向我献殷勤，倒不如好好练习弓马骑射。”

　　安拉海别瞥了一眼景昭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向他走近了几句一派天真娇俏的模样继续道：“皇子可知，我蒙古女子从来只被强者征服，希望本公主下次无需再用长鞭出手解围了。”

　　安拉海别说到最后一句一脸艳丽亲昵的神情，似乎在向景昭表明她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在秋猎场上出手相助挽回他景氏男儿的尊严。

　　景昭对自己的身手向来不自信又时刻以长皇子的身份骄傲自豪，此番被安拉海别直戳伤疤不给面子他心里翻江倒海般不是滋味，硬是楞了半晌，才回道：

　　“不知公主是否听过‘术业有专攻’这句话，对于弓马骑射景昭确实不敢自信天赋异禀。”

　　安拉海别心里气道这个景昭本事没见得有多大，脾气倒是挺大！就被自己这么一奚落，难不成还梗着脖子打退堂鼓了？一时越发的觉得这人不顺眼，可是没办法这烫手山芋得送掉啊。

　　她柔柔一笑整个人像带着一团草原初晨温润的雾气，带着口音的官话别有一番玲珑动听道：

　　“皇子此话倒是极有道理，我看皇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定然文才风流，只是——”

　　安拉海别娇艳柔媚的脸上闪过一丝哀怨叹惜道：“我听说皇子之前已经有过婚约，哎，不知我若对皇子心生爱意，皇子往后会如何待我呢？”

　　景昭想到周柏慕心中一阵绞痛，他避开安拉海别脉脉含情的目光，咬牙道：“公主无需担心，若是能蒙公主厚爱，正妃之位景昭必将虚席以待，寻常男子也通常三妻四妾，想必公主能够理解。”

　　安拉海别转过身背对着景昭，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和鄙夷，嘴里却是柔声道：

　　“我自然能够理解，一个万丈光芒的人定会让许多人为之心动神摇。”

　　两人一时无话，沉默了片刻，安拉海别低声道：“时候不早了，你我毕竟男女有别，皇子请回吧。”

　　待景昭告辞，安拉海别看了一眼一旁的沙漏，唇角轻笑道：

　　“时候差不多了，本公主该准备准备迎接林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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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想章节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