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沈湛风

7、再游风陵渡（1））

　　入秋以来，好难得一个艳阳天。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何夕终于第一次踏出远拓候府，对于自己以后要生活的这个世界，虽然在夏继姿的记忆里没有什么好新鲜的，可是对于何夕，她还没有亲身体验过。

　　在对娘亲再三保证之后，加上两个小家伙缠着长公主像麻雀叽叽喳喳吵了几天之后，长公主终于在安排管家和两个府里武功最好的侍卫陪同的情况下同意了这次郊游。

　　马车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轱辘转动发出规律的声音，道旁大树成荫，一阵阵不同的鸟叫声此起彼伏，愉悦入耳，何夕不禁叹道，哎，这古代的环境就是好啊！

　　“大哥，我们还有一个半时辰就能到风陵渡。”继荣一双大眼睛里掩藏不住的兴奋。

　　“怎么，风陵渡很好玩吗？”何夕笑着问道。

　　“大哥你忘了吗，你以前跟我们讲过好多次风陵渡！”继荣有点失望的睁着眼睛望着何夕，那个小样子又很希望哥哥没有忘。

　　何夕这段时间来最喜欢和这两个鼻涕虫一样的弟弟妹妹在一起，一来小孩子最天真烂漫，有他们叽叽喳喳在身边自己也会分散注意力不去想很多无解的事情，二来夏继姿的记忆里她和这对小兄妹确实一直非常亲密，两个小朋友特别依恋和崇拜自己的大哥。

　　何夕笑了笑，说道：“大哥当然没忘，只是想听你讲下，大哥以前是怎么给你们讲的，看你忘了没有。”

　　继荣一下精神抖擞起来，模仿着以前夏继姿的样子和口气说道：“你说这风陵渡真是好有诗意的一个渡口名字，就是这三个字都值得细细品味，虽然现在航运已经改道，曾经的繁荣热闹已经不再，但反而因为荒废和人烟少至，而让风陵渡周围的河滩重新生长出了一片茂盛又美丽的芦苇。

　　说到这里，你又给我们说了，芦苇，又别称苇、芦、蒹葭，其实荻草跟芦苇经常生长在一起，外表也差不多，所以很多诗句中都会直接用芦荻共称，你说——

　　等到秋天的时候，渡口的风吹着大片的芦荻花像波浪一样荡开了去，河滩上白鹭信步觅食，间或悠然展翅，无人的风陵渡正因为没落了多年才变得那么寂寞又美丽。

　　到了冬天的时候，白雪簌簌，压在荻花上，白茫茫一片分不清荻花还是雪花，河边浅水也结了冰，天地一片寒冷肃杀，有一种凄冷的隐世之感，你回来之后还给我们布置了作业，让我们背诵了三首写荻花的诗，还让我们又抄了十遍，说——”

　　何夕正听得出神，继荣小大人一样的描述让她眼前仿佛又看到那片广阔的芦苇荡，却突然见继荣停了，支支吾吾的样子，一边的承琬不停的冲继荣眨着眼睛，一副加油打气的样子。

　　“怎么了，接着说啊！”，何夕道。

　　“你说，如果我们好好做功课，以后，嗯，以后就带我们去风陵渡玩，教我们打水漂玩，还会抓鱼烤了给我们吃，还要带我们去河滩上骑马，从半马腿高的白茅地里纵马高歌，让漂亮的白鹭一群群从我们身边飞过。”

　　继荣终于鼓足勇气一口气说完，旁边承琬紧紧捏着他的手彼此坚定的望着何夕，小孩子独有的水汪汪天真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何夕忍不住笑，她这下有点知道为什么这俩孩子这么喜欢她这个大哥了，这敢情是行走的百科全书加浪漫有趣的少年啊，她真是羡慕这俩孩子了，作为独生子女的她，可没那么好福气有这么好的大哥。

　　何夕怕要是不答应这俩孩子，他们马上就会嚎啕大哭，再说自己也被继荣这小大人说的悠然神往了。

　　“好吧，看在你们俩平时这么听我的话，那我就只有勉为其难答应你们了！”

　　“太好了，太好了，大哥，最爱大哥啦！”俩孩子啪啪鼓起掌来，一左一右扑进何夕怀里，抱着她脸就是一阵猛亲。何夕小时候没有过弟弟妹妹，此刻心里暖融融的格外舒服。

　　车轱辘飞快的转起来，车里车外全是欢声笑语。

　　中午时分，风陵渡口。

　　何夕终于见到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河滩边废弃的码头旁矗立着一大块石头，上面苍劲有力的写着三个隶书大字——风陵渡，字体上的红漆已经斑驳，平添着沧桑之感。

　　何夕无法逃避这具身体里的回忆，她熟悉的吩咐着管家从隔码头十几丈远的浅滩慢慢将马车驶下来，那处地面硬实平坦的白茅地里有一根废弃的木桩，以前她都是在那里拴马。

　　“大哥，你饿了吗？”继荣大声的问道。

　　何夕站在白茅地里，小腿高的白茅叶子翠翠的，白绒绒的茅花在风里摇曳不止，稍远一点到再远处的广阔河滩边，荻花夹着芦花开成一片，粉红色、紫红色、浅白色、浅黄色一片片。

　　阳光下的秋风舒爽宜人，风吹得她散落在鬓旁的发丝拂在脸上，痒痒得，她回过头来，看着俩小孩在阳光下眯着眼，笑嘻嘻的望着自己，她笑笑，并不说话，脑海里突然闪过顾城的诗句，但并不说话就很美好。

　　继荣和承琬也不等她回答，欢呼雀跃着让管家来福大叔和一起来的侍卫燕飞、王力将马车后面的炊具搬了下来，嘴里叽叽喳喳的自言自语邀功道：

　　“哈哈，我就知道，要不是我们早有准备，大哥一定会忘记带炊具的！”

　　“是，是，你们最厉害了~”

　　俩孩子吐下舌头，又叽叽喳喳起来了，承琬得意地道：“来福叔，你看我厉害吧，是我说要带多点东西的，燕飞、王力、来福叔、大哥、二哥还有我，我们五个人要吃饱饱的！”

　　“小姐真是宅心仁厚，连我们都算进去了，”来福和燕飞王力一阵笑，都动起手垒起鹅卵石来，很快一个简易灶台就搭成了。

　　何夕很想加入野炊的活动中，但是管家非得不让，说这些小事下人做就好了，堂堂世子怎么能做这些呢，何夕无奈地想，哎，古代就是规矩多！

　　支起的烤架上烟熏鸭和卤鹅正吱吱地冒着油，香味随着风四处飘荡，烤架下干枯的芦苇杆火焰小而明亮，烧起来有一种草木的淡淡清香味。

　　何夕突然兴起，道：“你们这么辛劳我也不好闲着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抓到一两条鱼。”

　　“我要去！我也要去！大哥！”俩孩子激动得都要跳起来了。

　　“好啦，还不一定抓得到呢，叫这么大声，鱼儿听到都逃走了！”

　　“嘘~~~”承琬紧张得把小小的手指放在嘴边噤声，继荣牵着承琬的小手悄悄的走过来牵着何夕一边的长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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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去河滩上骑马，从半马腿高的白茅地里纵马高歌，让漂亮的白鹭一群群从我们身边飞过，美味的食物，和煦的阳光，畅快的心情，风陵渡是我心里的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