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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 112 章 ...


  •   宁远公主离京尚不足五日,京中便到处流传皇帝病重的消息,昭亲王日日亲侍左右,朝中立储的呼声一日高过一日。

      长公主急忙入宫探望皇弟,皇帝在御花园暖阁中与长姐见面,亭阁内四面撑起厚实暖帐,亭内炭火融融,皇帝裹在狐裘长袍之中,手捧暖炉冲着长姐微微一笑,秋猎前夕姐弟俩才见过,一别两月皇帝竟憔悴虚弱如斯,长公主心中疼痛难忍,一时哽咽道:

      “皇上咳疾已有七八年,平时皆不大碍事的,怎会突然病重至此?”

      皇帝虚弱地笑笑,宽慰长姐道:“朕自己的身子朕自己知道,这几年来早就一日不如一日,不过是孩子们还小边境又虎视眈眈,朕勉力撑着罢了,都说死生皆有命数,阎王说要三更死便是不能五更亡。”

      长公主含泪道:“怎么自己倒说些不吉利的话来了?长姐都还好好的,你倒比我还小上好几岁,怕什么?不过就是风寒重了些将旧疾惹得厉害些罢了。”

      顿了一顿,长公主眸色渐深,又道:“皇上病重如此突然,可有提防过?”

      皇帝无力地笑笑:“朕知你意思,朕这病不是人为。”

      皇帝刚想接着说话,冷不防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因着与长公主会面皇帝早将暖阁中一应侍者遣退,长公主赶紧过去给他顺背,皇帝自己捂着手帕一阵咳嗽。

      半晌,皇帝将殷红的绸巾摊开给长公主看,虚弱道:“长姐,你便陪朕好好说一回话吧。”

      景岚含泪点头,进来宫中局势多变,景崇只怕撑得也很辛苦,她心里深知弟弟的日子不多了,能这样好好说话的机会越发少了。

      景崇喘着气道:“长姐,就没有想问朕的吗?”

      景岚拭了拭眼角,望着弟弟有些带着笑意打量的眼神,明白此刻暖阁中仅有他们二人有些话自然不必避讳了。

      景岚道:“皇上近来多有偏向昭亲王,又为何迟迟不立昭亲王呢?若是顾忌宁远,此番她已东行,为何朝中立储之事皇上总是避而不提?”

      景崇道:“长姐,宁远之前与昭亲王,高下怎分?”

      景岚道:“自然是宁远高于昭亲王。”

      景崇又道:“长姐可知,夺嫡之争局势骤变是因何而起?”

      景岚长眉微蹙:“南蒙联姻。”

      景崇笑了笑眼神里却是骤然暴涨的光芒,他的语气却是淡然而不屑的:“用肥肉做诱饵,南蒙这算盘倒是打得好,只是用区区潦河平原,就想干涉朕的内政,也太异想天开了些。”

      景岚沉默了半晌,幽幽道:“皇上既然怀疑昭亲王勾结外党,为何近来又处处顺着他?如今昭亲王势成,皇上又不立?”

      景崇脸上的笑意渐渐幽深转冷,他拭着嘴角缓缓道:“夺嫡之争从来没有善终,朕与其干预倒不如任其相博,皇位原本就该是最优胜的人获得。”

      皇帝说完便看了看长公主神色不明的脸,又继续道:“长姐放心,朕自有分寸,退一万步说,还有沁儿不是么?”

      景岚从宫里回到府上,一路上心情复杂难言,皇帝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太狠,可是也太险,昭亲王京中势成,而宁远在北境有十万精兵,此去临东带兵五万再加上原本的驻军十万,宁远手上可调动的兵力合二十五分之众。

      景岚忽然觉得说不出的疲惫和厌倦,二十年前她已经受够了同室操戈的尔虞我诈,明明该是亲近的父亲兄弟,却因为称谓之前多了一个“皇”字,一切变得那么残酷无情。

      今日又见皇帝,景岚不知为何心里说不出的悲哀心寒,景昭宁远只知道提防对方揣测圣意,却殊不知作为皇帝,他们也不过是棋盘上分量更重的棋子罢了,所有的角逐和牺牲比起挑选出最合适的继承人都是那么无足轻重。

      景岚忽然特别感谢上天对自己的安排,有了夏拓有了自己的儿女,远离权力中心过了十来年轻松安稳的生活,她甚至加倍珍惜对远在北境的儿子那份难熬的牵挂,正因为这些活生生的强烈情感,她才觉得自己不是冷冰冰的人。

      翌日,皇帝撑着病体临朝,下旨令沈长河依旧驻守湳州,皇帝再次提及白长腾贪污军饷一案,认为证据尚有疑点不足全信,昭亲王拄着拐杖和数位大臣在朝堂上力谏,皇帝以临东半岛为前车之鉴,最终力排众议以将功赎罪次年归京述职一并清算为由令白长腾继续接掌淮南军帅印,只是罚俸降薪,削其品级一阶。

      如此一来,东境有宁远,中原有淮南军,南境有沈长河,边境稳固,昭亲王与南楚的如意算盘双双落空,昭亲王没想到皇帝一日不如一日心思竟然如此通透。

      隔日朝臣再次提及立昭亲王为嗣,一时满朝文武百官跪伏于地者十之六七,其中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痛哭者众,皇帝微垂着头,平天冠前晃动的旒珠遮掩了皇帝苍白憔悴的脸,皇帝不发一言,良久,冰凉的玄武岩地面上哭泣声渐止,朝堂陷入一片万钧之重的沉寂压迫。

      景昭脊背生生透出一层冷汗,他扔掉拐杖跪伏于地,言父皇乃万岁之躯,自己德微才轻难当社稷大任,只求为父皇分忧。

      皇帝微微笑了笑,立储之事再次揭过不表,稍后片刻又有御史台弹劾御林军守将玩忽职守云云,皇帝下令彻查。

      不出三日,御史台与刑部递本上奏,皇帝撤去御林军主帅之职,十万御林军驻军城郊,与宫中两万禁军均为帝王直属管辖,这是离京城最近最能快捷调动的军队,御林军一职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昭亲王以退为进,立储之事按下不表,却得了御林军帅印。

      又过了几日,京中迎来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普照,将京城一连数天的灰蒙天空照出一片碧蓝。

      长公主正温和慈爱地看着继荣习箭,少年的身子骨正是见风长的时候,继荣比夏天又高出了半头,此刻正拉满了弦眯着一只眼睛瞄准远处的靶心,只听“嗖”的一声,长箭正中靶心箭尾犹在微微发颤。

      继荣原本肉肉的小脸轮廓分明了几分,隐约现出俊秀的男子气概来,他有些得意地向娘亲道:“娘亲,孩儿是不是又精进了?”

      长公主宠溺地嗔怪道:“小小进步切不可忘形,你别忘了你大哥走了还有你沈府的惟安哥哥在呢,你赶惟安可差远了。”

      继荣一嘟嘴脸上没有不高兴,反而眼睛发亮道:“娘亲,孩儿好久没去找惟安哥哥玩了。”

      长公主嘴角微扬,瞥了一眼旁边皱着小脸的承琬道:“你就知道自己玩,去请惟安哥哥到我们府上来玩啊,顺便也请你们悸安姐姐来陪陪琬儿。”

      “好!!我这就去!”继荣两眼瞪圆,赶紧点头答应。

      旁边的小承琬开心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圆嘟嘟的娇嫩脸蛋格外可爱,她拍着小手欢呼道:“娘亲,人家好久都没看到悸安姐姐了,好想她呢~”

      长公主闻言莞尔一笑,却听女儿嘟着小嘴有些埋怨道:“娘亲,大哥什么时候才娶悸安姐姐啊,这样每天都可以让悸安姐姐帮琬儿梳头了,嘻嘻~”

      长公主幽幽叹了口气,当年秦阾宛温婉动人又善解人意,也是像这般惹人喜爱,只是,只是温和有余果敢不足,罢了罢了,还想这些做什么,长公主摇摇头将杂乱的思绪赶走,又不禁思索起京中的局势来。

      眼下昭亲王在京中如日中天,接管十万御林军之后更是如虎添翼,她也越发看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了,曾经那个依赖自己的幼弟,那个什么话都会同自己讲的阿崇,早已在高耸的皇城隔绝中离自己远去了。

      皇帝不立昭亲王为嗣,却将御林军交给他,宫变如在弦上一触即发。

      长公主静静地看着坐在一旁的沈悸安,轻声道:“朝廷增兵北境,我琢磨着南蒙既然要等大婚之时再交割潦河平原,那便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我昨日便又进了趟宫,像皇帝讨了道旨意把继姿调回京来,悸安觉得如何?”

      沈悸安来之前便已想到不会单单陪承琬那么简单,但是她没想到长公主要调何夕回京。

      长公主微笑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打趣的审视,沈悸安不禁俏脸微红,她每日每夜盼着何夕回来,难不成长公主是猜到此节才专门给她说这些的?

      长公主与沈悸安见过几次,印象中沈悸安气质清冷疏离又带着名门闺秀天生的矜傲和稳重,此刻不经意间显露小女儿情态倒让人不禁莞尔,长公主抿了抿唇角浮起的一丝笑意,身为长辈自然需得稳重,但见沈悸安一心系念自己儿子,她心中甚是愉悦,再开口时语气已愈发柔和可亲了:

      “说是北境传来军报潦河平原没有交割,南蒙无心驻防夏军又无权进驻,北蒙便趁这个时候频繁滋事,不过我倒觉得什么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增兵派去的都是昭亲王的人,不日北境便会军权争夺,我想着继姿这两个月来对京中的局势不甚了解,倒不如不趟这浑水,回到京城咱们都好放心些。”

      未来婆婆同自己谈起未婚夫婿,沈悸安虽然羞赧,但却仔细听了长公主说的每句话,长公主见她秀眉微蹙,便柔声试探道:“悸安可是有别的看法?”

      沈悸安犹豫了片刻,恭敬道:“悸安年纪尚小,若是说得不对还请长公主指点。”

      长公主微笑应允,沈悸安便继续道:“长公主若是以世子安危为重,世子回京自然是上上之选,但若以北境稳固为重,悸安认为——”

      沈悸安停了下来,似乎接下来的话让她感觉出口艰难,她望着长公主温和的目光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道:

      “悸安认为,世子不应此时回京!”

  • 作者有话要说:  沈府将门之女啊~~~~~~
    我仿佛看到了完结的曙光冉冉升起 给自己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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