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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邱玉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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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礼带着众人里去,穿过几个甬道,过了座桥,到了一个园门前,她们各自带的奴婢们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园门前,垂首等候。
“小姐们的住宿处都已经安排好,请小姐们先行休息,院中的规章制度已经放在小姐们房间的桌上,还望小姐们能认真观看。”守礼对着众人福了一个身,说:“奴婢就先回去听候郡主吩咐,各位小姐有不知的地方可以问问院内的洒扫的婆子。”
说完,守礼又行了一个礼,倒退着走了几步,这才转身离开。
乐仪在人群中找到白薇,白薇引着她往她将来要住的院子走去,众人见见开始有了交流,乐仪听着一个人用着撒娇的调子抱怨着:“真讨厌,为什么哥哥他们就可以回家,我们就得住在这个学堂里。也不知学堂的饭菜合不合胃口。”
“你哥哥可以回家吗?我听我哥哥说,他朋友也得住在学堂里,不请假不得擅自离开呀。”人中有一人搭话,
“谁知道呢,还要穿统一的服装,好烦呀,都不能穿我最喜欢的裙子了。”
“那岂不是大家都穿一样的了?”又有人走上去几步围着挑起话头的女孩。
“可不是嘛?”女孩说话的调子绵绵的,纵使说着抱怨的话,也并不会让人感觉她有多么的娇纵。
“那珠钗与耳珰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规矩多得很。”
“今天你们那张纸上写了写什么?我把我会写的最难的几个字写了进去。”
“我默写了诗经中的一首,就那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有人开始挑起话题,感兴趣的便走在一堆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乐仪与杨琬并肩而立,没有参与进去。乐仪本就不是多会交际的人物,她知道自己就算围了过去,也是干站着点头,况且她也不好意思用着夸张的语气说什么你今天穿的衣服真好看或者是你居然会写那么难得字,好歹也算是好几十岁的人了,纵使自己可以厚着脸皮和家人撒娇打滚,但对着一群小姑娘,那是真的不好意思啊!
乐仪望了望旁边平静地走着,没有半分想凑热闹的杨琬,脑子一抽,突然开口道:“不能穿自己衣服了怎么办?”
杨琬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了目光:“那就穿学院发的衣服。”
啊啊啊,自己怎么就问了这么个蠢问题,乐仪抿紧了嘴唇懊恼,果然自己还是不会和人交流。乐仪突然想到了那天梧桐树下的对话,这么多年来,除却家人,唯一第一次见面便不会觉得尴尬的,好像就是那个叫做于归的人,或许是因为他太美,或许是因为他太傻!
经过几个岔道,众人渐渐散开,到各自的屋里去,走到最后,只有一人与乐仪同行。
“前面便是小姐如今住的地方了。”白薇言道。
乐仪抬头望去,前方千百根翠竹映遮着一个小院,待到进门,便看见院内墙角下开了一个小渠,水流沿着小渠流转,似是从后院绕道前面而来,最后盘旋着绕入竹林而出,不知流往哪里去。
“这儿冬天应该会很冷。”与她同行的小姑娘开口道:“又是竹子又是芭蕉的,若是换个读书人在这,怕是会很开心吧。”
“对了,我叫邱玉珍,我知道你叫乐仪。”说完,她便径直走向了她家另一个丫鬟候在门边的屋子里。
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似乎也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对着乐仪解释:“我家小姐性子直,有些冒失,还望乐小姐不要见怪。”
乐仪看着邱玉珍风风火火地跑进自己的屋里,眼神有点复杂,在后世,在京都提起邱玉珍,那可以说的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不过是作为笑柄地存在。
她将自己摔断了腿,烧过了家,最终炸死了自己,连自己亲姐姐提起她时,都用疯子一词作为替代。而她的存在,也是那些老顽固抨击女学的一个重要理由,毕竟,你们教出了一个“疯子”。
乐仪微微叹了口气,她前世并不认识邱玉珍,但他认识她的庶弟,一个敬佩她的人。
她曾无数次听别人说过邱玉珍的传言,说她读书读傻了,竟走了歪路,妄想自己能够飞升上天;说什么女孩子还是不要读书得好,免得像她一般鬼迷心窍;也听有人说她是神志不清,听信了什么□□,这样糟蹋自己;也见过她姐姐邱玉颖与她撇清关系,说她自小便是个古怪性子,到这般地步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只有他庶弟说起她时,才带着几分正面的形象。
还记得那是他初上战场后,军中办了个庆功宴,邱向垣醉意熏熏却依旧捧着坛酒,寂寥坐在断垣上喝着,也不知是醉了还是想找一个人倾诉,便拉着路过的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话。
“二姐姐,二姐姐她是我遇到最好最特别的人。她不会像大姐姐那样欺负我,我饿了,缺东西了,去找二姐姐,她都会尽她所能帮我”他打了一个酒嗝,继续挂着傻笑,说着。
“二姐姐她不是疯子,她可以做到的。她说小小孔明灯能够带着一张纸飞上天,那么足够大的孔明灯,就能把人飞上天,她真的做到了,她飞起了三米高,可是别人只记得她摔断了腿。”
“她说有记载,道士炼丹时,常会炸炉,她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混在一起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她要把她找出来,可是……”
“没有人在意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们只记得她闹出的笑话,他们觉得她是个异类,所以尽情的嘲笑她。”
“可是她们才可笑呢!现在那么多人,只在乎柴米油盐,在乎能不能升官发财,在乎珠宝首饰,没有人在乎冬日少雨,夏日多雷,可是她在乎啊,她想弄清楚她不知道的一切,她想上天,看看天上究竟有什么造成这一切,这样以后说不定就能让大周风调雨顺;她想要弄清丹炉爆炸的缘由,这样以后,无论是攻敌、破城、还是开河、造路,皆有大用。”
“可是大多数人理解她的想法啊,纵使是我,还有与她女学同窗的好友,都劝她,停下吧,可她坚持,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厉害,她能懂得玩杂耍的弄得是什么鬼把戏,她能让白纸显现出红字,她还发现,滴血认亲,滴骨认亲这种方法就是扯淡,你不信可以去试试……”邱向垣把酒全部灌进嘴巴里,嘿嘿地笑着:“她很佩服你们乐家,她说,乐家代代为将,以战死上场为荣,以守护百姓为职,勘称大义。如今我也是你们中的一员了,她该为我高兴才是,可是她在哪里……”
乐仪看着几乎是胡言乱语的邱向垣,以战死沙场为荣?如果可以,谁不想回家吃香喝辣,斗鸡走狗,谁他妈要死在沙场上啊?她扒开他扯着她袖子的手,唤来两个士兵给他泼了点冷水醒醒酒,拖回了房间中去。
邱向垣,醉酒失态,罚俸一月。
不过这邱玉珍,当真是个奇人!
***
“小姐,你在看些什么?”白薇见乐仪立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出言问道。
乐仪又望向了她房间一眼,而后收回目光望自己屋内走去:“没什么。”今生有幸能够结识她,当属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