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魂志谭》压扁了的红烧肉

6、第六章 流魂的请求

　　“一千年前，群雄割据，卫国只是一个附庸小国，虽说领土不大，但是因地产富饶，百姓生活倒也不困苦。
　　那一年，初春，我的父王带着贡礼以及他的小女儿也就是我，前往齐国进献。在城门迎接我们的就是他，齐国护国大将武安君。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故国，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虽说在家中调皮，围着父王母后撒娇任性，可是出了门到底还是端了起来，不敢丢了作为一国公主的威望，我收敛起脸上紧张的情绪，抬起食指将垂苏车帘挑起。
　　明明有那么多人，各个英姿飒爽，不知为何，我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就是我将来的如意郎君吗？父王告诉我，这次来齐国除了献礼之外便是联姻，齐国现下适婚的君侯便是武安君了。我原以为他是满脸横肉，食肉饮血的粗野将军，没想到他并非是我想像那般。
　　正当我细细打量时，他的眼神与我不期而遇。我吓得收回了手，垂苏车帘‘啪嗒’一声搭在了框架上，声音清脆好听，我很懊恼，自己到底还是丢了一国公主的威望了。”
　　我站在她的身后，她着一身红色嫁衣融入这一片艳色红林中，她说话的声音迟缓温柔，像是经过了千年时间的打磨，每句话都直击我的心脏，让我感觉沉沉的。
　　“所有人都以为卫国公主即将是武安君的妻子，连他也是这样认为。
　　他每日都会来到我暂居的府门前，邀我去游赏齐国的山水美景，他带我去看那一片红梅林，告诉我他会在梅花凋落之前娶我为妻。
　　齐王宫殿上，我随着父王跪拜在殿下，我不记得父王当时说了什么？我心中只知晓，在这个宫殿上，齐王会宣下我与武安君成婚的指令。我低着头，嘴角上扬，心中是窃喜的。
　　不一会儿我听到‘请卫国公主抬首’。
　　我抬起头，望着坐在大殿主位上的人，天子之目不敢直视，旋即俯身又拜了一拜。
　　那道赐婚的指令最终没有下来。”
　　她的声音开始有点儿哽咽，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是卫国公主，虽说国小位低，但是为了两国颜面，作为公主的我只能嫁给君侯为妻，不可成妾。谁也没有想到我会入了宫成了齐王后宫众多夫人中的一位。”
　　我皱着眉，疑惑道：“可是历史上说，你与武安君相守到老，并未有齐王阻拦啊？”
　　她笑得颇为凄苦，惨然道：“那都是我死后的事了，齐王怎么说又有谁能争辨呢？”
　　“我成了后宫夫人，一时荣宠，可奈何我心有所属，不愿委身。齐王暴戾，后宫美人众多，他也渐渐在我身上失去了耐心。
　　不久宫中传来消息卫国国君叛乱，勾结外敌谋害齐国。齐王下令灭了卫国，卫国国君王后收押在齐国大牢之中。
　　我知道我无法再坚持了，我穿着红色嫁衣，对镜梳妆打扮得甚是靓丽，我不求别的，只求父王母后好好活着就行。
　　我成了齐王最宠爱的夫人，他告诉我，只要好好听话，我的家人一世无虞。
　　我点头答应。
　　所有人都认为我与齐王恩爱无双。
　　不久，武安君娶了别人，我知道那片红林，梅花早就落尽了，所以他娶了别人。
　　武安君常年征战在外，很少回来，于是我就在自己的庭院中种了红梅林，我数着年月，一年又一年，他总是不回来。
　　后来，齐王告诉我，他死了。
　　我不相信。
　　他将血色的战衣放在我的面前，并告诉我，他会为武安君举行国葬，衣冠入皇陵。
　　我道了句：大王圣明。便无法再言其他。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顾不得了。突然就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所有的坚持与隐忍都没有了任何的意义与盼头。
　　我最后去了红梅林看了看，花开得正盛，离满红凋零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我穿上藏在箱底的红色嫁衣，衣襟内侧绣着‘武安君’，我睡在梅树下，任由鲜艳的红色从我手中蔓延开去，像是红梅凋零。
　　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我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梅花落了，可是他还不来娶我？”
　　她转身望着我，满面的泪痕。
　　我抬手拭去悬挂在颌下的泪珠。
　　颗颗滚圆热烫。
　　“不久彼岸花便要开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要找到他，跟他说清楚。”
　　“可是当初将军入黄泉，选择投胎轮回，未选择与你相聚，你自己独自去找很难啊。”我宽劝道。
　　“所以，求你不要记我在册。”她望着我的眼神满是殷切。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下立马反应过来。彼岸花开之际，作为登记者我需要提前登记好要出冥境的流魂，记录在册后，再一一分配出境的文书证件，流魂凭此证件出境返境。我若未将她姓名记录只将出入证件交给她，那么到时返境时根据案册抵消姓名便很难发现，竟有流魂尚留在阳间。
　　我摇了摇头道：“不可。”且不说我会有何处罚后果，仅她留在阳间这种苦楚定是吃不消的。
　　她可能也是知晓我心中疑虑，哀求道：“我也知你我本无瓜葛，我亦无任何理由牵连你。可是我也是迫不得已，一千年了，这是最后一年，我别无他法，但凡有其他选择我也不会强求你。”
　　虽然对于她的过去，我感到万分同情，可是我还是害怕，我为什么要为一个陌生人承担不必要的风险呢？
　　我仍然犹豫不决，却道：“彼岸花落，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就会关闭，你再也无法回来，你以阴身强留阳域，对你而言其中苦楚，可有准备？”
　　她突然含泪冲我笑了笑，模样是凄绝的艳丽，“我都等了一千年了，一千年了都没有等到他，这种苦楚我都受了，还有什么是受不了的呢？我什么都不怕，能在阳间多留一日，我便多寻他一日，哪怕我找不到，等不到，魂飞了魄散了，再无轮回，我也是心甘。”
　　我问：“为什么是我？”
　　她没有说话，脸上又呈现出一种落寞哀伤的美感。
　　这样的美人，哪怕只是皱着眉头，也是让人心疼的。
　　我没有给她任何回复，便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临走时，我摘了一枝红梅，我记得答应了颜丸，要带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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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终于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