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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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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前一落黑影顿时如冰雕般冻住。
‘七爷’
他将她从洞涧抱出来,她半昏半醒时在他耳边的呢喃几不可闻,可她唤他七爷,他第一次听,犹胜天籁,
然而她再次醒来,却清清楚楚的唤着另一个名讳。
‘又来了?’
七爷掠了眼床榻,宇文灏那句语焉不详的话再次不可抑的涌上心头。
‘你怎知她不乐于被本太子利用?’
语调轻慢,态度暧昧。
宇文灏当时说的时候,七爷尤有些怀疑,但此刻,或许是她方才醒来的那一句无意识的话,令他产生一种完全出乎意料的不悦,和类似于自己被玩弄的如同笑话般的懊恼。
一切来的没征兆,没来由,就连那还勾着的手,也不知该放在何处,七爷僵立了片刻,才将她手指捻开。
从头到尾再没回过头,鲛纱委地轻曳,榻前已抹去了他的身影,只有月色又清明的床畔依稀还飘着听不见的音节。
“对不起,本王今夜……太过失礼了……”
***
回到南苑已是深夜。
九爷早已回房,侍卫也都被遣散了,推开南苑最大的一间厢房,屋内还残着冰冷的墨香,案上的晚膳一口未动,早已凉透。
七爷默立了片刻,在漆黑之中擦亮了烛光。
剑放下,地上摞起混着汗水的血衣,窗前明月如水,温柔的抚过男子精健的肌理,两道触目惊心的交叉血痕,横贯脊背。
利器打在后背时,他就听到伤口挣裂的声音,常年戎马,这样的伤,他早见怪不怪,只是不巧,伤在了后背。
夜已深,加之今夜本就是匿着行踪的,这样的伤势,也不可能传军医来料理,七爷赤着上身,进浴室拧干了一个帕子,借着铜镜,略吃力的拭着背上渗出的血。
原本的血衣也要处理掉,一点蛛丝马迹也不能留,这是多年疆场磨练出来的极好的自律与谨慎。
待料理完这一切,连夜色也已阑珊。
七爷披了件单薄的中衣出了浴室,感觉了无睡意,便闭目倚靠在了案前。
雪白的袍摆在月色中微微晃动,光影镌刻出他英挺的轮廓,一侧眉骨微微隆起,仿佛透着几分别样的失落。
今日发生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放烟火似的在眼前回闪,可偏只有她一醒来唤宇文灏的那一声,不断的往他脑子里钻。
七爷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不光脊背,连脑仁也跟着突突的疼。
案上还放着她遗落的半块玉佩,他看了许久,才伸手拎起,不过离身半日,又寒凉如初,像她的手,他忍不住自嘲了一声,“宇文灏定也早知道,你不是江洛雪了吧?”
……
***
翌日,战犯的搜寻扩大到了扬州城外,依旧一无所获。但隔日,整个刺史府便都如临喜事般的热闹了起来。
“瞧把刺史高兴的!”
九爷望着刺史颠颠的来复命,又满心欢腾的离去,忍不住摇头,“怕不是庆幸终于寻到那两个战犯,而是他的乌纱帽总算能保住了。”
七爷端坐在案前,神色素淡,未言语,只专注于笔下军报。
自那夜归来之后,他已两日未出南苑,只在屋内处理扬州此行的公务。
这两日,他处理了很多事,两个战犯是他派人去竹林里搜寻到的,宇文灏既说拿信来换解药和战犯,他笃信战犯应该就藏在附近。
至于宇文灏为何临时起意,说解药与战犯二者不可兼得,他另有猜测,却也不重要了,因为那夜天还未亮,他便先差了自己的人先去寻,寻着以后,玄衣按他的吩咐,将两个战犯又挪去其它地方。
直到又一日天亮之后,他才再派刺史去“偶然”寻得,如此迂回,一来,是想谨慎的掩去他前夜的行踪。
二来,也是存了私心,他派去竹林的人顺便查探了宇文灏的行踪,据回报,姜国一行人已连夜拔营。
宇文灏,难道就这样离开了?他心里生出些莫名的疑怔。
不过,他依旧在第二日便撤去了西苑所有的守卫,原本那里也没有专门的侍卫,不过是他来了以后,差了玄衣在西苑驻守,不准旁人来探问她的伤势罢了。
原是为她考虑,这伤与毒的事情,传出去,恐难解释。
现在匆匆撤走,也是因她那一句话,若他没猜错,宇文灏不过是借他的手把解药带给了她。
宇文灏的毒剑原本要害的人也不是她,不过是各中出了岔子。
若如她所言,宇文灏又来探望她,那…那他还留着玄衣在西苑守着,岂不是自找麻烦?
说到解药,军医已按吩咐于翌日又给眉翎试了几帖药,不到半日便报喜般的来禀报,七爷神色如常的听着,心中自有定数。
濒死之人,一夜复生,至于军医心里到底怎么想,不重要,他只要保证所有人都认为,她的伤是军医医好的便可。
而军医来回禀时,言语中未有试探,他相信军医不至于笨到自寻烦恼。
这两日,七爷再未问及过西苑人的伤势,但军医每日三次准时来报,他倒也就这么听着,没多问一句。
听闻第一日,她除了喝药的时候,会醒来片刻,其余时间还是昏迷,不过今日,军医第三次来报,说她清醒的时间已比昨日长了许多。
七爷神色无波的听着,听着,笔下的墨不知不觉又凝固于此,他处理事情桩桩件件有条不紊,可一旦想起她,便不可遏的想的出神。
“七爷!”
军医又低低唤了一声,这才叫他恍然回神,一些止血的药粉和纱布被呈到了案上,“属下来给您……”
“不必了,旧伤而已,药留下,军医回西苑守着吧。”
扬手挥退军医之后,窗外已是一泓弦月,屋内又仅余他一人了。
案上烛光葳蕤,七爷探手想去拿药,还未触及,置于砚旁的玉,又落入他墨濯的眼底。
无论放下多久,再执起,总是寒凉如初,像她的手,如冬雪如冰水。
这玉?还有宇文灏,她似乎有着很多秘密!
反复摩挲着玉佩凌厉的锋面,七爷目送军医的身影消失在南苑,玉,他已嘱咐过九爷莫要与任何人提起,因为他暂时还不打算归还。
九爷当时过于绚烂的笑意与一副我心了然的神色,显然是意有所指,他虽另有缘由却也未置可否。
这两日,他闷在房里说是让自己养伤,虽再未踏足西苑,心念却如野草般疯长,有些事,他想了两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与那夜事隔三日之后,他再见到她,好似有什么心绪恍然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