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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的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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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侍卫头子模样的人,斜眼问道:“佩刀呢?”
三人先后低头走着,闻言皆未停下脚步,直到又一声叱音精准的朝男子追来:“站住,说你呢!你的佩刀呢?”
刀,又是刀!匕首可不可以,就是又小又短的那种?否则,叫她上哪去弄把大刀啊?
眉翎与墨玉并肩行着,听到这话时,她心头有一万只神兽在奔腾,可脚步未敢停,只刻意的放缓了,好密切关注身后的动静。
“你从哪调来的?”
侍卫头子掉过头来追上男子,见他无动于衷,于是迈步上前,刀鞘先是一横,拦住他去路,人紧跟着气势汹汹的堵上来。
男子站住脚,并未如寻常被抓包的人那般低下头,仍是淡淡的目视前方,好似越过侍卫头子的乌纱顶,看着前头什么赏心悦目的景色。
侍卫头子一脸不快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哪里调来的不识数的,见到爷爷还不……”
这两日刺史府外调的守卫不少,侍卫头子只当这人是哪旮旯调来的,不懂规矩,他审视着凑近,男子太过高大,侍卫头子矮了男子半个头,视线竟恰巧落在男子颈侧淡淡的伤痕上。
没等他觉察出些不对劲,男子好似突然笑了一下,眼底骤然碾过的寒意转瞬放大,那侍卫头子还未来及再说的话,已殁入一刹的撕风声中。
男子由始至终未看过他一眼,大掌反手一挥,侍卫头子颈部一线血沥,身子便松塌塌的倒下去了。
不知他倒地时是否后悔喊出了那倒霉的话,因为此刻,他腰间的佩刀已握在了男子手里。
杀人的场面在战场委实太常见,但都不同于眼下这一种。
男子横刀睥睨的眉眼生生从容出一抹冷淡,说相如心生大抵就是这般,似天生的杀伐于心,那样的神色,让人毫不怀疑,他冷血无情。
眉翎惊悸的回首时,寒光血影中,迎面来的另一侍卫也应声倒下,目光相遇,她正看进男子轻蔑的眼神中。
不知怎么的,她几乎立马可以肯定,若非那晚男子体力不支,别苑赶回来的那个侍卫绝对会一刀毙命。
父亲的军中不乏杀将,但是没有这样的人物,她忽然对男子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不过,眼下,她实在无暇多思,这一打斗立刻惊动了府兵,只瞬息,前堵后追的侍卫已蜂拥而来。
按原先的计划,眉翎转身便被男子囚在身前,而他手中的刀正架在她颈上。
墨玉应情应景的蹦起来咋呼了一声,“刀剑无眼,你们莫要伤着我们丞相府家小姐了。”
本是焦灼万钧的一刻,被她这么一嚎叫,侍卫手中的刀皆因着那丞相府三字,不约而同的顿了顿。
男子便是踩着这空档,挟着眉翎出了府。
两人寻得早已备在府外的马匹,刺史府的侍卫依旧紧追不舍,眼见一波追兵已在丈内,眉翎正犹豫着是否送到此就返回,腰上卷来一臂弯,缰绳一提,她人已被男子带上了马。
马蹄奔踏冲散了一路的行人,然而还未赶至城门,那早已布置在门下的守兵已关闭城门,拔刀拦成了人墙。
一时间,前有围堵,后有追兵。
扬州的城门开三处,东西两面通车马行人,中间一处为活动的木桥门,两人赶到时,木桥已然被折起。
水流环城而绕,桥下便是那护城河。
眼前已无路可走,骤然收僵的马嘶声中响起了女子清泠的音调,“上城门。”
男子目光滑过身前人的秀发,眼角微的一紧,他未言语,携着她下了马。
除非打仗,否则这样的城门头是不会有多少驻兵的。
刀剑交砺声刺耳,城门顶上冲下来的仅有的几个守卫在七零八落的倒地之后,猩红斑驳的石阶上两人一路冲了上去。
前方已肃清,然而身后,眉翎边走边焦急的回头,赶在最前面的追兵,竟已有人迈上了台阶。
长刀猛挥而下带起的冷风从脊背嗖嗖的刮过,眉翎正惶恐无处缩躲,腰上一紧,双脚离地,一双冷鹜的眉眼贴面转过,男子手中的刀甩出时,她堪堪落地与他交换了位置。
飞出的刀直插而入的是寸步外追兵的脖颈,一片血泊喷泻,看得眉翎寒怵之余,更为惊惧的是,男子竟将两人唯一的兵器脱手了???
紧咬着不放的追兵,顷刻已踏着倒地的尸身涌了上来。
破釜沉舟也不是这么个破法吧?
眉翎咬牙暗骂,腕上握来一大掌,男子似很不以为然,携着她继续往向城门顶走去。
都这种情况了,还上城门干嘛,跳楼么?可这还不是最让她崩溃的,最崩溃的是,她发现男子居然无视穷追不舍的刀剑,用‘走’的。
没错,是走!
男子虽阔步而迈却明显不急不慢,猎猎的风卷着丝缕腥甜扫面而来,两人终于登上了四下无遮无掩的城门顶。
河水潺淙,时不时沉浮几枝落木,越过石栏,从这个高度望下去颇有些湍急的晕眩,尤其是对不会水的人而言。
眉翎很没胆的收回了目光,脑中却闪过一主意。
护城河必通城外,一旦出了城,丛林山嶂,遁逃便无迹可寻。她不会水,自己跳下去是万万不敢想的,可叫旁人跳,她还是很敢想的,况且,这河也是男子眼下唯一的生机了。
打定了主意,她抱着石栏小心退回身子,只可惜,回过头,她一句话也没来及说,接下来猝不及防的事,直叫她后悔上了这城墙。
一刃晃眼的光亮猛的劈来,不是朝她,是朝神色颇有几分闲逸的男子背后。
眉翎下意识惊呼当心,却发现男子根本不屑回头,偏那雪亮的刀举至高空却戛然止住了,一血剑穿心,随那追兵倒地,一黑衣锦装握刀而立,身后刀刃声宏,却再也没有一个追兵迈上城门。
这分明是两拨人纠缠上了,而这个握剑冲上来的人…
眉翎正疑思,踏过一地的尸首,黑衣径直行至男子面前敛剑半跪,“恕末将来迟。”
三尺青锋直钝在地,血淋漓而汇,男子便在这一地的腥红中负手而立,目光垂落在黑衣身上,沉静的毫无意外,“起来吧!”
难怪他方才敢把唯一的刀脱手,敢情是早知有援兵?
可眉翎眼下更疑惑的是,来者跪地,且自称末将?
眼前的一切都在证实一个问题,男子的身份绝非一般。就在眉翎忍不住要发问时,她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指向黑衣的手转了方向,朝着身侧的男子猛的一推。
耳畔有犀利的破风声逼来,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箭声!
素手如风,扬落之际,一暗箭自城门对面的密林精准的射来,几乎是毫厘不差,原本是直取男子颈项,只不过被她这么一推,擦肩而过了。
也就是这么一推,眉翎万万没想到,她片刻前脑中转过的‘主意’悲催的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一个趔趄撞上石栏,天与水瞬间在眼角翻转,待她意识到发生何事时,人已悬吊在墙沿,而缚住她手腕的,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
暂时没掉下去,眉翎第一反应是带着一身的冷汗,垂了眼那深不见底的护城河,眼一闭,心跳的摸不着北。
“我,我不会水,你快把我拉上去。”
风中飘着瑟瑟的音节,颤音还未抹去,她整个人又跟着男子的手臂往旁侧一震。
眉翎抬头,又一只箭矢飞过,在男子绷紧的颊侧翩然划出一丝血痕。
已是三竿的日头,阳光自他脸庞斜斜的倾下,本也是珪玉之姿,奈何一双眉目生得冷戾恣睢,鬓角乌黑的碎发在风中拂散,撩拨着线条倨傲的颌角,而那如凝深渊的眼眸,竟是一眼望不见底。
一句‘末将’,任谁还会相信,眼前的人仅是一个战犯?
越发的惊疑,眉翎终忍按耐不住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男子闻言,目光终于从探寻着箭的来处收回,携了几分玩味掠下。
眉翎本就怕水,现在又挂在四十八尺高的城墙上,早就战战兢兢了。她恍然意识到,这人两天才与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哑巴。
这么一想,她便把所有的疑虑先搁一边了,她向来是个干脆的人,命更要紧。
“罢了,你,你先拉我上去……”
“你想知道,下次告诉你。”
“什么?啊—…”
眉翎抬头,看进一双似有狎昵的眼中,不等她多说一个字,头顶的蓝天,白云,还有男子那张近乎妖俊的脸,骤然开始离她远去。
似乎,这人连话音未散,就松了手。
若第一次就坠下,毫无防备,一闭眼也就过去了,可在她体验了一半什么叫害怕之后,再叫她坠落一次,那便比第一次来得更恐怖。
头顶一线飘着的是自己的惨叫,眉翎早就闭紧了双眼,并未看到在她坠落之后,又有两支暗箭连续射向城门。
耳廓风声飒飒,顷刻便是水花绽裂。
头顶一圈光亮转瞬已暗,意识渐渐弥散,眉翎感到自己恍若一根轻软的水草般浮沉,恍然又有一阵激流荡开,她好似随波逐流的浮起……
阳光打在眼帘上,是橘红色的光,眸开如丝,咫尺前晃动的是一只白皙的手,温融的指尖划过她眉眼。
眉翎刚眯了眯眸,又选择性的昏了过去,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岸上的,但她意识到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那手的主人,是江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