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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如此男子(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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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宿未敢睡,生怕会有人来搜房,刚有战犯逃逸,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先在府内搜寻,不过,还好,不知刺史府其它院中如何,西苑,一夜平静如往昔。
天刚亮,眉翎打了盆热水,拿着干洁的巾帕与药粉走向床畔。
碟中最后一粒果仁吃完,墨玉嘚嘚嘴望向欣赏了一夜的容颜,“世人皆言扬州出美女,没想到还出俊俏的公子啊!”
就着美色啜了口茶,小板凳往前挪了挪,墨玉托起脸又近距离的观摩了一番。
“我瞧着,这人与那日城门外遇见的官爷可谓一时瑜亮,难分伯仲啊。”
眉翎手下拧巾帕动作不由自主的顿住,自打离开雁山,两个姑娘一直在逃亡与赶路中度日。
许多事情,她还没有机会与墨玉说,而墨玉口中的‘官爷’,她知道是谁,恍惚间想起一个多月前,她在洛城门外丢失的半副耳坠,和那个‘七爷’。
巾帕带着水雾拭过男子深邃的轮廓,眉翎也终于细致的端详起榻上的人。
即便是睡着,男子微拧的眉宇依旧慑人,想起昨夜那恣戾的一剑,她只当他是沙场上屠戮惯了,可是…
正为他手上的血口上药,眉翎忍不住疑惑,男子手掌骸节分明,除了几道划破的裂口之外,竟是皙如玉脂。
更让她纳闷的是,但凡戎马疆场的人,无论用何兵器,哪怕是缰绳磨久了,掌心也会生薄茧,她若不是女子定然也会有,可眼下这只手,竟是分毫的茧也没有?
又想起男子在竹林后问出口的话,一闪而过的狐疑中,眉翎放下男子的手,扭头问:“墨玉,你以前常给伤员包扎,可见过哪个将士手上无茧……”
半句话断在一片凌乱的声响中,眉翎挑着止血药粉正探向男子颈侧的手,被一股巨大掌力猛的一掣。
身子不受控的前倾,人转眼就被压在榻上,而紧扼在她颌下的一只手,正是她刚刚上过药的那一只。
脖颈被包陷进大掌中,呼吸受阻,翻飞的水与药似雨打花粉,在床畔散了一地。
铜盆坠地还打着颤音,床幔也还在突如其来的晃动中摇簇。
眉翎尚未转过神来,男子撑手在她上方,微凉的鼻息贴面压下,叫心跳也不由得跟着加速。
一切发生的太快,如这转瞬而来的沉默对视。
忽略眼前太过暧昧的姿势,榻上的两人都在审视对方,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当然,被扼住喉咙的人也说不出话来。
墨玉本伏在案上,被这猝不及防的动静惊得一下子蹦跶起来,转了半个圈也没寻着合适的东西,她索性抄起座下板凳,擎在手中正准备砸过来的动作,又因半路扬起的手而定住。
男子神色满是警备的防御,眉翎试探的伸出手,企图挪开颈上那一扼而下的杀意。
四目相对,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眉眼深沉又冷淡。
她莫名有一种感觉,那样的注视,像天生掌生杀的君王。
指尖触到他手面,眉翎明显感觉到男子眉头皱了皱。
好似被冒犯到一样。
她不敢在轻举妄动了。
一滴汗从美人尖渗了出来,贴着滑腻的肌肤,滑入鸦鬓,男子看着,蓦地笑了一下。
一双长眸眯起,似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他慢慢压低身子,贴面错落,近到,眉翎感觉得到他扑在毛孔上的鼻息。
颈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起了一层栗。
男子盯着她,眼中笑意似乎更浓了,高挺的鼻翼在她颈侧深深的嗅了嗅,方才松开手。
他要再不松手,眉翎已经准备好把墨玉手中的板凳接过来,亲手砸下去了。
许是猛的半卧起,男子身子有些不支,他刚欲躺回枕上,动作一顿,低头望向拉来臂弯的手,一连串急切的发问传来。
“你是怎么从雁山逃出来的?还有没有其他人活着?你有没有见过我哥哥,就是你们少帅,你有没有见过他?”
一线深不见底的眸光微的一捻,男子垂目,始终吝啬言语。
眉翎毫不避忌的大口换着气,焦急的等待中,忽然意识到她就这样躺在他身旁聊天有些不妥,于是松了手。
就在她从床榻起身离开间,错过了男子眼中一飞而过的异样。
基于信息不对称,两个有一堆疑问的人和一个一言不发的人,在良久沉默的对峙后,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两个姑娘端着板凳坐在床榻前注目男子,眉翎尝试着换了一个问题:“那……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依旧是沉默。
墨玉挑了挑眉,试探道:“哑巴?”
没有回应,又过了半晌,还是墨玉的声音,“后天哑的?还是天生的?”
此言一出,不光是眉翎,连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子唇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小姐,我猜他可能不光哑,还聋……”
“墨玉!”
眉翎恰到好处的截断了墨玉的话,“是不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今日,我不出门了,江逸若问起,你就说我身子不适,膳食你带来予我们,他身上有伤,多拿些清淡的。”
提醒墨玉找到她更感兴趣的事情之后,她便再无臆想纠结男子是如何变哑的了。
墨玉离去之后,眉翎取了仅剩的药粉,继续为男子涂抹着颈部与颌下的血口,安静的像是方才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而男子躺在榻上,眉头虽越拧越紧,却也任由这个陌生女子的手,不断的拂动在他警戒的范围内。
一室无话,默然良久,有声音淡淡的响起,带着一丝难言的悲戚与落寞。
“我亦有很多不能告知于人的事,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若不想说,我便也不问了,不过,你家人若知道你还活着,定然很开心,我哥哥这会还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他身上的伤,会不会还多比你还多……”
眉翎并不看他,在药上好之后,便将床幔散下叮嘱人休息,接着将方才打翻的一地的狼藉一一收拾起,平静的已看不出一丝失落。
男子深冷的眼底掠过一丝稀薄的温度,透过鲛纱帐凝向榻前模糊的身影。
而当他再次定睛在这个昨夜才把他稀里糊涂救回来的女子时,唇角再次勾起。
因为此刻,她又躺在了他枕旁。
方才……
昏暮渐染,夜色吻开天幕。
水烟热气外是眉翎递来的药匙,男子觑了眼黑乎乎的汤药,眉宇一拧,闭着眼睛喝了下去。
一碗药,在挣扎中刚喝一半,屋外传来的脚步声拯救了男子的不耐。
“洛雪!”
扣门声轻轻响起。
糟糕,江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