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轶事》老宏

1、第 1 章

　　在颜镇说起吴老头也算得上响当当的人物。鲁中的颜镇，在齐鲁大地上历来是辉煌无比的，它历史悠久，手工业早期发达，早有齐赋鲁弦之称，素享瓷城、琉璃街，但颜镇的发展长河里煤炭的出现，带动了工业的文明。颜镇由于琉璃、陶瓷、煤炭等工业的兴盛和商业的发达，便逐渐发展成齐鲁工商业繁盛的城镇。颜镇，山川环抱，关隘要道，地势险峻，既是军事要地，又是工商业发达的重镇。因此有很多的故事和传说，吴老头在老百姓中广为流传，就是一个佐证。因为这座城市有了吴老头才使的大街小巷老百姓才有了谈论之本。一般老百姓都是这样谈起的。吴顺子也就是吴老头这时才十二岁。爹娘是淘荒要饭来到颜镇的，窑掌柜看他爹在窑场不息力气，人忠厚实在，就把在家里给他们干杂活的姑娘需配给了他。小两口很快又添了一口，三口之家，随寄住在掌柜家但也暖融融。好景不长不说日本鬼子就国民党和共产党，今天打下城明天退出城，今天是你的天下，明天又成了他的天下。颜镇的人没有了生意，子弹可不长眼，掌柜的老来得子，怕有意外家人一合计，走人躲避起来，等战乱过后再回来，看家的重任理所当然地有顺子的爹娘成担了起来。几年过去了，顺子己十岁了，没想到八月十五这天，国民党的队伍攻城，那炮弹象冰雹一样落了下来。顺子淘气出门抓蛐蛐儿，躲过了一劫，顺子在山头上眼看着炮弹落在家院自己的房子上，他跑到家，房屋一片废墟。他哭呀扒呀，在邻居的帮助下把人扒了出来，但没了气。顺子成了孤儿。他埯埋了爹娘，在废墟上一间小棚里住了下来。每天游荡的找吃的，那天他饿的实在不行了，跑到国民党兵营要点吃的，不但没要着，还遭到了一饨打。他恨这帮兵，是他们的炮弹炸死了爹娘。报仇的日子终于到了，那天傍晚他在城外挖野菜，刚走到大涧沟黑呀呀的一片，他楞在了哪里，穿灰军装的部队站满了整个大涧沟不下千人。他见了当兵的本能的害怕，这因为上次让国军打怕了，他刚要跋腿想跑被走过来一个当官的喊住了，“别怕小朋友，我们是穷人的队伍”。那人四十多岁，腰挎着匣子枪，和爱可亲的说着走到了他面前，摸了他一下头：“还没吃饭吧，走，吃饭去”。他带着他来到了做饭的一个坑地旁，让炊事员给他揣来了一碗猪肉粉条，他眼睛都绿了，没等那当官说话，他早已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这是他爹娘死了后，第一次吃饱饭而且是过年都吃不上的猪肉粉条！扁平的肚子吃了两大碗，鼓涨了起来，他打了几个嗝儿，摸着肚子不好意思笑了。他周围已经围满了战士，象看西洋景似的。他的举动引得大家哈哈大笑。突然，他哭了起来，战士们忙帮他擦干眼泪，当官的摆了摆手，视意战士们离开。他走到顺子跟前，坐在他的身旁。“饱了？”顺子羞怯了起来，点点头算回答了。“我见过你，你是桥头永祥窑行伙计的孩子吧？”顺子想这人可能认识死去的爹娘，“你认识俺？”“怎么忘了！那人凑近他，他猛然抱住哇哇大哭了起来。“孩子别哭，别哭。“大伯，俺爹俺娘都被国军炸死了！您可要替俺报仇呀……。”这大伯听爹说是一个村的，爹娘活着的时候来过俺家，不过来俺家时穿的老百姓衣裳，据爹说他是在省城开陶瓷行，是个掌柜的。怎么又成了共产党了？顺子扒在他身上哭够了才停下，大伯沉默默无声，只是用手扶摸着他的头。“顺子，我们这次解放了颜镇就不走了，一定给你报这个仇！”大伯铿锵有力的说道。顺子一五一十的把国民党的营房住地，以及县党部的头头住地都跟他大伯说了，喜欢的他大伯只捋下巴，一个劲的只说好！想不到这孩子这么有心，派去侦察的战士还没回来，他让警卫员把孩子带到后尾，紧急的照呼各连长来开会部署作战任务，大约天全黑下来后，部队悄悄地摸到了城门下，而且悄然无声地解决了岗哨。部队兵分三路直插敌营，用了三个多小时，敌人死的死，擒的擒，生但敌人的炮兵全都被歼灭，一个都不能活。等到天明了，人们出门看到的是共产党回来了，穷苦老百姓得解放了。人民作主的日子来了。
　　顺子腰杆子硬了，成天喜滋滋的，战士们帮他盖起了三间大瓦房，而且一天三饨饭实打实的有着落，在部队里吃，战士们吃啥他吃啥，有时碗里多个鸡蛋或者一块肉。黑干糙瘦的小身板慢慢地滋润了，脸上也有了光泽。好景不常，部队接到南下的命令。顺子哭的死去活来的，他粘上了部队，死活要跟着，他不回家了，在部队住下了。他粘着大伯，“你是团长，俺要当兵……。大伯看这孩子是铁了心，就命警卫员拿来一件小号的衣服，让他穿上，还没穿大家都笑了。光裤子就把他包裹住了。大伯拿过针线包找来剪子，三下五除二，一阵忙活军装改好了，顺子穿上军服美的直跳脚，“这样吧，你就留在团部给我当通信员。”顺子激动的给大伯行了个军礼，“是，团长大伯！”
　　就这样一路南下攻徐州占南京，围广州打海南！顺子从一个蒙蒙少年成长成一名久经沙场的青年。全国解放了，到处都是穷苦老百姓的欢乐海洋，打土豪分田地，穷苦老百姓终于翻身当了主人！这时的顺子已经是一位帅气的年青排长了。
　　可是又一道命令一下，从海南到东北，马不停蹄一热一冷。到了吉林休整了一个月，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部队悄然无声的垮过了鸭绿江，打响了保家围国的抗美援朝第一枪。谁能想到第二天，他就被敌人的流弹击中了，而且是从左腮进去右腮出来，整个一个头成了血葫芦，被紧急转回，也就是说顺子到朝鲜抗美援朝两天半又回到了祖国。在医院里住了半年，康复后顺子光荣的转业了，可是脸上确留下了永久的记念，左腮有个大坑右腮有个大窝，那张年青帅气英俊的脸不见了，在医院里第一次看到这张脸时晕了过去，醒来时，院领导还有部队的战友围在他身旁，一个劲的讲革命道理，并且说虽然为祖国负了伤没了脸，但你的心是红的，永远是最可爱的人！这说也巧，医院里有一个医生叫淑媛同顺子同省同县，自顺子送到这医院时不时的来看他，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因和顺子差不多岁数在一起谈的来，医院领导一看，该提亲了，院长政委一齐上狂轰烂炸，把姑娘炸晕了，立刻同意结婚。在医院里宿舍里两张床一对，铺盖组合，糖酒一买，食堂里一座，战友领导都来了，大伯现在是一师师长了，他握着他们俩的手，一个劲儿高兴，并激动的说：老吴家有希望了！可是婚礼还沒举行完部队野战医院接到命令马上开拔，淑媛又是医院里的主力必须服从命令，战友领导立马喝下手中的喜酒，快速集结。淑缓红着羞涩脸似乎使出全身的能量，抱住了顺子双手搬着他的脸把初吻融进了顺子的嘴里。等着我……。淑媛已泪流满面轻轻的在顺子的耳边深情的说，就这样他们的婚礼结束了。顺子默默地为淑媛打好了行装，又默默地看着火车起动，看着火车消灭在了鸭禄江那边……。妻子走了，医院里给他们准备的婚房，只有他冷冷的躺在新婚的床上，努力体味着妻子的音容笑貌，他内心升腾着耽心的焦灼，战争是没有侥幸的，是在每时每刻和死人跳舞。他内心悔恨绞动着他，是否太自私，没有考虑嫒淑的心境，在无形中给她增加了耽心和思念。唉，假如他们没有举行婚礼淑媛会心情轻松地走向战场，他看到淑媛是强忍着泪水，脸上荡漾的笑容是给他看的，是为了让他少一份耽心，少一份思念，多一份安慰。他被临时安排到丹东荣军医院继续医疗，顺子的两只眼睛的神经受到了不同伤害，时不时的阵疼和短暂的失明，使他两重打击的煎熬，一是淑嫒，二是伤痛。他每天都在努力的鼓励自己，战胜自己，祈求上苍保佑淑媛平安归来。在祈盼中一天一月一年，顺子终于等来了淑嫒的消息……。那天风雪交加，大而厚实的雪花劈头盖脸的飘撒着，天空灰黑，视野很低，浓浓的旷野上只有雪花在狂暴，撕裂着大地，从鸭绿江徐徐开来的军列，缓缓地停到了站位，十二号车箱里有他炽热的亲人，整整等待了一年的妻子回来了……。他努力平抚着自己，把两行滚淌的泪水擦干，脸上努力挂上微笑。车门打开了，伤员一个个从车箱里抬了下来，最后车箱里没有人再下来了，顺子急了，他抓住下来的护士问：淑嫒在哪里？护士被他摇的喘不上气来了，憋着涨红的脸指着车箱里边……。顺子松开护士飞快地跑到车门边，看到淑嫒双手撑拐，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他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紧紧的把她抱在了怀里，淑嫒始终抬着眼微笑着望着他。顺子呜呜地大哭了起来。这个从十二岁后不曾哭过的男子汉，这一刻就象天空中狂暴的雪花，泪撒满面，淑嫒象母亲一样轻轻的抚摸着他抖动的肩膀：好了，好了，我这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