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事物语》一兀安

3、菌人（上）

　　菌人怯生生走了进来，自言自语地走着：“没事的，都说老板是好人。没事的，都说老板是好人……”
　　月亮熊一脸嚣张：“现在开店了？那快给大爷解决问题。”
　　女人：“喂，你还没放下我的老板啊。”女人微微用力往前往下推了一下降妖杵。
　　“疼疼疼，菊花，菊花啊。”月亮熊吃痛，放下了男人。它有些恼怒，没有爆发出来。
　　男人调笑：“是没放下你男人”。
　　男人立刻下蹲躲过了抡过来的降妖杵，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像没事人一样笑盈盈迎向菌人。
　　男人：“客人有什么烦恼呢？”
　　菌人抬头刚想回答，发现自己走到了吧台前，被吧台挡着看不见老板，低下了头，靠在了吧台底。
　　菌人：“唉。”
　　男人：“客人？客人？客人呢？”
　　月亮熊捂着屁股，冲着男人喊：“喂，是我先来的！你怎么找向他了？”
　　男人没有理会他，探头找寻着菌人。女人用降妖杵在月亮熊背上擦了擦。
　　熊一手捂着屁股，一手将菌人从底部拎了上来，放在脸前：“喂，就这小体格还插队呢？知道你大爷是谁不？”
　　菌人缩着头，不敢动弹。忽然月亮熊“哎呀”一声抬起头，手一松将菌人扔了出去，菌人被扔在吧台上。月亮熊扭头发现是女人又将降妖杵顶在了自己背上。
　　女人慢悠悠的说：“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在这里任何妖力都是被屏蔽的，所以你放聪明点，”女人朱唇微张，露出光滑的一排白牙，眉毛挑向货柜上摆放的锁妖石，锁妖石放在一个盘子里，乍一看长得有些像石敢当盆景，
　　“这位小可爱是今天从开店开始的第一位客人，对它客气点，还有，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动，安静在角落待着，什么时候说你可以问问题了你再说话。不然……”女人狰狞一笑，降妖杵的尖头部分如花苞盛开，变成一张长着尖牙的莲花大嘴，“一曲菊花残，肥肚穿肠裂”。
　　豆大的汗水从月亮熊灰色粗长的眉毛下垂部分掉落。
　　“听到没有？”女人大声质问。
　　月亮熊：“听到了。”
　　“让你说话了吗？”女人作势要捅。
　　月亮熊疯狂点点头，跑到墙边，缩在角落里。女人扛起降妖杵，摸了一把菌人的小脑袋，掀起帘子走进小房间。
　　女人：“你招呼客人，我去收拾一下。”
　　菌人像是没感觉到般颓废地盘坐在吧台上，又开始自言自语：“我连爬上来都做不到……”
　　男人：“客人怎么了？”
　　菌人：“啊，没事……”
　　男人：“客人有什么烦恼呢？”
　　菌人：“你们真的能解决一切烦恼吗？”
　　男人：“不一定。”
　　菌人瞪大眼抬起头，失望地喊出：“啊？”
　　男人露出标志性的眯眼微笑：“但是我们会尽力解决客人的一切烦恼。”
　　菌人这才注意到男子的左手是铁铸的假手，但仍如同真手一般活动自如，菌人有些吃惊：“你是人类吗？”
　　男人眼皮跳了一下，仍然耐着性子：“客人第一次来吧，我们这里啊，基本都是人类。就是老板娘不伦不类其实是个人妖。你还是先说说你的问题吧。”
　　“咳！”帘子后传来一声干咳，男人吓得赶紧闭上嘴巴。
　　菌人：“好吧，我想想，我的问题是什么呢？”菌人又低下了头。
　　男人：“好的，正好现在没客人，我们等您想起来再说。”男人哼着小曲开始擦身后的柜子，并不时取出里面的物品擦拭。
　　角落里月亮熊幽怨地看着低头苦思的菌人，张大嘴巴指了指自己，但没敢发声。菌人怯生生盯着不断擦拭的男人，咬了咬牙。
　　菌人：“我啊……”
　　没人听见它说话，菌人连忙站起来。
　　菌人：“我啊，好像有些太内向了……”
　　女人从帘子后面端出一个小盘子，盘子上放着小高脚杯，高脚杯里晃悠的是橙黄的橘汁，她还细心的给高脚杯插了切短的吸管。
　　菌人意识到大家还是没听到它小声的发言，又深吸一口气：“我啊，好像有些太内向了……”
　　男人转过身来，手里在擦拭着什么，笑盈盈冲着菌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女人把盘子放下，将小高脚杯捏起放在菌人旁边，小高脚杯有菌人的一半高。而后女人坐在旁边，睁大眼睛盯着菌人。
　　女人：“好可爱啊。别人都喝苦兮兮的茶，只给你喝橘汁。”
　　菌人：“好像总是不敢去做些事情，好像总是被其他妖怪欺负，好像什么也做不好……哎呀你们人类是不会懂得”，菌人一屁股又坐了下来。
　　男人停止了擦拭，将手中的物品放置身后，而后转过身来认真的站在菌人的面前：“您仔细说说吧。”
　　菌人盘坐着，伸出小手抠了抠腿：“可能是我太过丑陋的缘故……”
　　女人站起来：“谁说你丑，叫出来我捏碎它。”
　　菌人盯着脚丫子，小脚丫子动了动：“我是我们那最丑的了……”
　　女人无奈看着它。菌人奋力跳起来，开始用短吸管喝旁边小高脚杯里的饮料。
　　菌人：“大概是因为丑陋吧，在家乡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每次与他人擦肩而过，都会觉得他们在回头拿目光戳我，而认识的那些人也都只是些欺负我的人，然后就是这样，我变得不太敢与他人说话……”
　　菌人抱住了吸管，眼神变得迷茫，像是喝醉的人抱着电线杆：“那天，我躲在树荫下，就像往常一样，想要通过树叶的遮挡悄悄看一眼太阳……”
　　菌人陷入了回忆，在回忆里，菌人懒散地窝在树根之间，痴迷地盯着树叶缝隙之间露出的看不清晰的太阳，只有不那么刺眼而明亮的阳光散在脑海里，菌人叹了口气，听到旁边的声音。
　　“天气可真好啊，为什么要叹气呢？”菌人婆婆从旁边的树根分叉里探出了头，满头白发的她脸上两道粗短眉毛也是白色的，显然经历了很多岁月，但面容柔和而慈祥。
　　菌人吓得飞快地把头埋在两腿之间，对着大地喃喃自语。
　　“说的是什么？听不太清啊。”菌人婆婆歪着头。
　　菌人在腿间的头摇了摇。
　　“你好像有很多烦恼啊孩子。”菌人婆婆眉毛动了一下，眯着眼睛。
　　菌人没有理她，语速越来越快。
　　菌人婆婆站起身，想要过来，菌人看也没有看一眼，立刻闷头跑掉了。
　　第二天又是一个好天气，菌人满身是土，鼻青脸肿的坐在树下的老位置。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又是一个好天气，可惜对我们菌人的成长没有太大帮助。”菌人婆婆依旧从旁边探了过来。
　　菌人点了点头，头快低到胸上了。
　　“被人欺负了？”菌人婆婆关切的问。
　　被突然而来的关心感动到，菌人一直憋着的泪水汹涌而出。菌人咬着嘴唇，依然一句话没说。
　　“是不是因为平时太闷，没什么同伴，才会被欺负啊？”菌人婆婆的声音好像靠近了些。菌人泪水模糊着双眼，也没有抬头看，低声回应了一句“嗯，我没事的。”。
　　“哪怕和大家笑一笑，去主动认识一下，这么孤僻可不是一件好事。”菌人模糊的眼里看到了一双脚，菌人婆婆已经走到了菌人身前。
　　菌人抬起头，菌人婆婆抬起手的手放在了菌人的头上，温柔地揉了揉。第一次被这样触碰的菌人感到有些慌乱，它匆忙撞开菌人婆婆的手，再次逃离。菌人婆婆无奈的看着它跑远，淡淡一笑。
　　第三天，下着大雨，菌人从小房子的窗户往窗外望去，许多小菌人在街道上奔跑着，跳跃着，享受着湿润的空气，菌人又缩在床上，随手一挥，窗台上长出许多可爱的小蘑菇，但很快，小蘑菇都蔫了下去，菌人躺向另一边。
　　雨接连下了许多天，菌人就静静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终于，天气晴朗，阳光一如过去的照耀，烘得小妖怪们都懒洋洋的。菌人躲在草从里，远远地看到远处树下自己常坐的位置，坐着菌人婆婆。菌人在地上变出一个蘑菇小人，看着蘑菇小人一摇一摆东倒西歪地走向菌人婆婆，菌人咬着下唇，转身离开，草丛很快便掩住了它小小的身躯。
　　蘑菇小人在路上晃悠地走着，走到路的中间，忽然朝着菌人婆婆的方向倒了下去，蔫了起来，发黄而后枯萎。菌人婆婆颤巍巍走过来，捡起了蘑菇小人，看向蘑菇小人走来的方向，慢悠悠叹了口气。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