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苏尚景

99、落一潭灭一恶龙（一）

　　两人走着，这边终于是到了盐潭岛中心。这里有座道观是明灵星君的道观，来来往往不少人祭拜烧香。

　　风铃这一脚还没踏进就闻见一股香火味，旁边不少人插肩而过，手腕儿上都挎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贡品和香火。那边有一个道士模样的道人站在一旁，他估计就是明灵星君忠实信徒，在为这座道观打点上下。

　　旁边放了一个功德箱，里面风铃就算不去看也知道香火钱不少。

　　旁边那个道人看了看风铃几眼没说话，只不过，那个道人既不说话也不示人，他就只是盯着风铃。

　　眼神里面的意思风铃看不懂，只是一阵毛骨悚然的冷气顺着风铃背部爬上头皮，全身鸡皮疙瘩都宣告着一种恐惧感！

　　风铃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眉头也皱了起来。

　　那道士明明什么都没做没说，可风铃还是莫名其妙感觉不安，像是……

　　风铃摇摇头，觉着是自己太敏感了。

　　没多话，风铃若无其事般绕着这座道观走了几圈，几圈下来心里实打实的觉着修的漂亮又壮观。风铃道：“明灵星君的信徒果然是最有钱的，修的这道观极其壮观又华丽，明灵星君也算是最有钱的天官了。”

　　“……”

　　没有回应，风铃不解看去，却发现曼殊并没有跟过来，而是站在一边和那个道人对视对峙。

　　那个道人像是有意而为，他眼里像是发着青光在风铃和曼殊身上打转，眼神飘忽不定却又十分有力，毫不顾忌这不礼貌，也不在乎露了马脚。

　　风铃轻咳，暗道这观察人也要暗中观察吧，这么正大光明的盯着，难免让人不适。

　　“洵南，走吧。”

　　喊了一声却不见回应，风铃蹙眉走去，却见道人的视线移到他身上。

　　道人并没有因为风铃的到来而避开视线，反而还大着胆子上下转头将风铃看了个遍。这种别人观察的感觉可不好受，风铃正想问问怎么回事时，曼殊却早一步挡在他身前发声微低沉。

　　曼殊质问：“干什么……”

　　道人瞥了一眼曼殊没说话，但能明显感觉得出他有些畏惧曼殊，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还是大着胆子继续往风铃这边看，嘴里一张一合像是在念叨什么。曼殊蹙眉，花戒泛出红丝带有攻击之意！

　　道人见此，惊恐万状向后倒退几步，曼殊则前进几步将道人逼退在角落，正要出手时却被风铃拦了下来。

　　风铃摇头意识不可，将曼殊拉到自己身边来，对道人拱手礼貌道：“这位道长，自从我们进了这道观您就一直在盯着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无论如何，礼貌待人首先是第一步。

　　道人脸色微缓，顾及般往曼殊那边看去，只见曼殊一脸阴冷地死盯着他，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风铃淡笑静待回应，那道人看了看风铃，眼神像是瞪直了一般，幽幽念叨……

　　“你，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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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铃，他命不好？

　　风铃沉吟片刻，整理面容，随即一笑：“道长何出此言？”

　　道人眨了眨眼，像是看了太久眼睛酸涩，许久道：“你没有福德……”

　　“没有一点福德。”

　　没有福德……

　　风铃没有再问，只是低头想着什么。

　　那道人没等风铃回应，他看了看曼殊，稍显畏惧道：“你命，也不好。”

　　曼殊蹙眉不答。

　　道人继续道：“你……福德很不错，但是……我看见了你有大劫到来。”

　　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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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铃回过神来，道：“何来大劫？又如何渡劫？”

　　曼殊蹙眉接话：“七哥哥，这人满口胡言乱语完全不可信，先离开吧。”

　　曼殊像是不想听下去，但风铃却很想继续听下去，道：“洵南，你若不想听就去外面候着吧。”曼殊闻言并没有动作，只是眉头皱的更深。

　　那道人往风铃这边移了几步，道：“他有大劫到来，此劫渡不了……”

　　风铃看了看曼殊，沉吟不语，许久又问道：“大劫渡不渡得了再谈，为何道长您说他这大劫渡不了？”这实在是奇怪，别人又大劫到来，总会有办法渡劫，至于能不能渡劫成功就是后话了。但为何曼殊这大劫这道人就说渡不了呢？

　　曼殊：“七哥哥，别听了，这人在撒谎。”

　　道人道：“贫道从不异语，信与不信全由阁下。”

　　风铃问道：“那道长看我这位朋友应该如何才能渡劫？如果不去渡又如何？”

　　道人看了看曼殊多眼，些许遗憾道：“此劫不渡，劫延永世。”

　　此劫不渡，劫延永世……

　　风铃蹙眉：“道长是说，其实这个劫可以不去渡，但若不去渡，那这个劫就会永世存在，永永远远这个劫都会跟随？”

　　道人点了点头，神神秘秘，幽幽念叨：“……这是他的罪，是他欠下来的，他正在受惩罚，在赎罪，也更要为他的罪偿还……其他的我看不出来了……他有罪，他是戴罪之身，极大之罪，要用一切偿还才能赎罪……”

　　戴罪之身，赎罪偿还……

　　风铃不解，蹙眉看去，见曼殊倒是没什么事儿一般看着道人神神秘秘不停念叨，眼里即是轻蔑又是无语。曼殊见风铃看来，道：“七哥哥，别和这人聊了，还有事，走吧。”

　　风铃凝神，心里是有些担心的。本来像他这种神仙完全不用听从一个道人言语，只不过有些事情经历多了，有些听似搞笑的话其实更应该注意。

　　只不过如果按照这道人言语之意，那曼殊是真的有大劫要来吗？

　　那……他自己知道吗？

　　如果知道……所以要来利用他吗？

　　风铃低下头，不可否认他又开始了，曼殊这个人实在可疑又对他诸多隐瞒，他实在对曼殊放不下心。

　　明明曼殊对自己很不错，可为什么就是感觉曼殊其实对他有所企图？明明这种感觉并不从曼殊身上发出，可隐隐约约就是有这种信息在传递给风铃，让风铃太过谨慎所以一直认为曼殊接近他关照他实则是为了方便以后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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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风铃叹气，打算不去管了，回头继续问道：“道长好厉害，您是怎么看出我这位朋友是戴罪之身还有大劫要来？”

　　道人一直瞪眼看着，听了风铃的话他像是有些害怕一般往风铃身后退了几步，道：“……你没看见吗？……他额前有一个红色古印，看似火，恰似花，不大不小眉中央，赤瞳红印，戴罪之身的标识……”

　　……风铃蹙眉再看去，曼殊还是初见那般容颜，没什么变化。

　　可是，风铃也不曾想过曼殊一直以来额前红色古印和赤瞳会是戴罪之身的标识。曼殊听了道人的话，脸上再镇定也不可能了，他似咬牙切齿般道：“是吗，道长岂非天神，还能因为我这红色古印就看出我是戴罪之身。”

　　这论谁，听见被人无缘无故说是戴罪之身都不会高兴，风铃自然理解。

　　风铃问道：“道长如何就此确定？”

　　这下道人倒是没话了，他支支吾吾好似说不出口，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一般。

　　曼殊冷笑道：“看吧七哥哥，这人鬼话连篇胡言乱语，还是不要轻信为好，以免受骗。”说完，曼殊拉着风铃便要离开，道：“七哥哥，该走了。”

　　一时，那道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风铃，着急道：“有有！我知道！”

　　风铃被这一拉疼得手臂发麻，那道人眼里更是想冒青光一样，着急又魔怔了一般道：“……他问他，他这红色古印和赤瞳一定是后来才有的，不是天生的，所以……有了这个才算是大劫到来，说明他不仅快赎完罪了，现在要渡劫偿还了……”

　　道人嘴里念叨着，可他说到‘红色古印和赤瞳是后来才有的’时风铃明显就感觉到曼殊拉着他的手有微微收紧的感觉。那道人还没说完，便被曼殊一个扫腿将他踹在柱子上吐出血来。

　　速度之快，风铃根本没来得及看一眼便被曼殊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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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无话，曼殊拉着风铃暴走了一会儿，风铃没有说什么，知道曼殊心情不好所以也不挣扎什么。风铃见自己的手被曼殊拉得紧紧地，虽然想挣脱一翻，可无奈曼殊气力极大，竟毫无作用。

　　走了一会儿，曼殊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抬起手，见他气力过大，将风铃的手硬生生握出红印子时才回神道：“抱歉七哥哥，我一时气急用力过猛，疼吗？”

　　风铃摇了摇头，不在意道：“无碍，别放在心上。”

　　说完，风铃正想把手收回来时便被曼殊拉了过去用两只手轻柔按捏着。

　　他轻轻蹙眉认真替风铃揉着手，但明显感觉出曼殊在想别的事情。风铃知道那道人说的一定对曼殊有所影响，否则曼殊也不会这般模样了，但既然会这样，那是不是代表道人所言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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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殊……”

　　风铃轻声喊出，曼殊却根本没听，他只是轻柔的揉捏风铃的手，双眼无神，脑子想别的事情去了。

　　风铃暗叹，道：“曼殊，方才那道人说的话……”

　　曼殊依旧不答。

　　风铃蹙眉一把拉过曼殊的手，曼殊微微一征随即道：“有事，七哥哥？”

　　风铃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下去了，无奈，道：“……走吧，我想去盐潭岛地底看看。”

　　曼殊点头，两人并肩去了道观周边绕了几圈，一时无话，十分安静。

　　在道观周边逛了几圈，也没看见有什么地道或者暗门。据楠木钥所言，他们来了这座道观后被一阵风吹散掉进了地道里不知位置。但是，他们是去了哪儿才有了风呢？道观这么大，该怎么去找？

　　风铃：“这道观大了也不好，找东西麻烦。”

　　曼殊点头。两人反反复复逛了几圈也没看见，只得又回了原先才进道观的地方，现在人也少了，就连方才那个神神叨叨的道人也不在了。

　　道观里有一座神像，是明灵星君执剑站立的神像，白为主，只是在神像的手腕儿处用红豆串至了一条手链戴在上面，戴在执剑的手腕儿上。神像神态清风明月祥和爱世，一丝怜悯世间的微笑。

　　“好看……”

　　即使过了多年，风铃依然觉着明灵星君的模样的确好看。

　　曼殊跟上来，看了看神像便移开视线懒懒道：“不过如此。”

　　风铃道：“怎么，你不觉着好看？”

　　曼殊看过来，沉吟片刻道：“我见过一个人，更好看。”

　　风铃：“谁？”

　　曼殊低头道：“七哥哥，我是不是曾经说过你长得好看。”

　　风铃点头，倒是想起来之前在万物道时曼殊就曾说过风铃长得好看。风铃蹙眉，挑眉道：“……你不会是想说我？”

　　曼殊淡淡笑：“七哥哥着实好看，是我心中长得最好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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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何，风铃面上一热，赶紧转头故作镇定一般走了几步，道：“哈哈哈，说过说过，我忘了。”

　　风铃左顾右而言他，打着哈哈离开。

　　风铃去了神像背后面，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果然烫的很，不知道有没有红了，风铃也是懊恼自己脸皮居然这么薄，一句夸奖就这样了……

　　风铃捂住额头，反反复复搓捏才让脸的热度降下来。这边正想出去时，那边曼殊便进来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挡了风铃的去路。

　　“怎么了？”

　　曼殊沉吟许久，道：“七哥哥，方才那道人所言，你切勿轻信。”

　　原来是想说这个，风铃道：“我明白，一个茅山道士的话我自然有考虑。”

　　曼殊淡笑道：“这样就好，那道人满口胡言乱语毫不遮拦，担心误了七哥哥的心情。”

　　风铃摆手不在意道：“不信不信，谁会去相信一个茅山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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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铃自己回了神像前，前一秒轻松的神态忽然沉重下来。他自然是不想相信的，可是……那道人对于他风铃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风铃他，的确没有福德……

　　一时，风铃竟然担心起了曼殊，如果真像道人所言，那曼殊，会遇到怎样的大劫？此后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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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哥哥！”

　　！！？

　　风铃赶紧转身，却被一阵风吹过，明明自己也赶紧有了对应之策，可只是退了一小步便摔进一个地道。

　　！

　　地道很长，摔下去后直直的摔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摸了摸全身，查看上面也已经紧紧关闭没有一丝缝隙可逃出。

　　风铃环顾四周，这地底是一个石窟，在石窟走了一会儿，才发觉别有洞天。明明是很黑暗的石窟，却不知什么原因竟然石窟上都是五彩斑斓的宝石与碎石，宝石发出的淡光积少成多而照亮了整个石窟，这才使得整个石窟五颜六色色彩鲜艳，极为壮观。

　　只不过，石窟中间有一条小河流，小河流的水也不深，就风铃肉眼看就看见水底下的宝石与沙石。

　　小河的另一边也是一条通道，风铃飞身而去站定，却发觉这边要比那边要冷一些。周边都是小河流水而过的哗啦啦声音，因为风铃神仙的缘故明明极小却能很明显的进了风铃的耳朵里。

　　风铃暗道这里估计就是楠木钥她们摔下的地底了，也是南安的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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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铃知道曼殊现在一定在上面想办法下来，但眼下风铃并不想上去，因为他想去看看那石窟中心的盐潭，那连接盐潭岛大海的盐潭，里面住着一只恰似恶龙的怪物的盐潭。

　　风铃绕了小河走了几圈，途中遇到几个潭水，里面像是有烧水一般冒着泡，咕噜咕噜像是要烧开了。

　　这里石壁上的宝石也璀璨夺目，照得风铃眼睛晃。越走越冷，越走越冷，这里面很冷，可以称之为‘寒’。真不知道当时厢书圣庄的学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也不知道那些坚持下来的学生现在身体有没有留下隐患。

　　风铃喘气，一口白色烟雾从风铃嘴里吐出，可想而知这里面是有多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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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一会儿，风铃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到中心，毕竟他感觉自己一直在绕路，感觉迷路了。

　　这边走进一个小石窟里，四壁围墙，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宝石镶嵌在上面，就是平整的石壁，平平无奇，但却让风铃像是看到宝贝一般睁大了眼。

　　不为什么，因为这平平无奇的石壁上刻有字画，而且，看着这手法和字体画功，明显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乱糟糟的，哪里都有刻画，像是没有公德心的熊孩子乱涂乱画。

　　风铃前走探看，摸上石壁。

　　这上面，有人刻画了一条怪物，一条长长的怪物，但实属画功欠缺，在风铃看来就是一条丑陋的蟒蛇。但这条怪物的头上有一对犄角，虽然画的像有树枝插在头上，但风铃一看就知道这是龙的犄角。

　　除此之外，这上面有刻画了一些身着同款服饰的人合力抵挡怪物的图画，旁边已经有太多人倒下了，有的人没了腿，有的人没了手臂，甚至有的人没了头。而旁边还有一群抱在一起痛苦又痛哭的人，那些估计是厢书圣庄的新生们，无奈又无助却十分害怕的模样印证了当时的恐怖与绝望。

　　虽然上面刻画的全是火柴人，但仔细想想当时的状况，就会明白他们有多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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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铃起身去看了另一边，这边虽然图画不多，但因为慢工出细活，这些图画人像有了更仔细的东西。

　　这边刻画了一个人被长长的怪物叼在嘴里咬出鲜血的模样，这个人右手拿着一把剑，明明已经断了一条胳膊却仍旧在用仅存的一条手臂向怪物刺去。一边是两个小姑娘跪在地上流泪，旁边还有几个人拉扯着两个姑娘离开。

　　风铃心底一沉，明了这就是楠木钥所说的南安为了保护他们设屏障让她们学生都离开时的场景。

　　救不了，多无奈。

　　一旁，有人刻了几句字，有人扭扭歪歪写着‘活着，要活着，活着才行’。还有人写着‘绝不独活’；还有的写着‘一起出去，一起活着’；有的人还会故作乐观一般写上一句‘到此一游’。

　　但比起这些加油打气的话语，更多的是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这多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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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写的有点慢热，故事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