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不知道的事》鲤也游

6、初八归糸

　　虽然这些天跟姐妹们玩很开心，跟安之这样的状态也很好，就想这么和大家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但是那些叔叔婶婶大姨大伯从来都是趁着大过年来给晚辈添堵，

　　“还没有男朋友呀，那你得赶紧了啊，年纪可不等人的呀……别太挑了……”
　　“工资多少呀？哪个单位上班呀？福利怎么样啊？”
　　“哎哟，研究生毕业才这么点工资呐，读书果然没用，你看我们小区那个，高中毕业现在都月薪过万了哟……”

　　荔枝并没有告诉家里人自己已经辞职的事情，就算知道报出来的工资数字大多会受到嘲讽，但荔枝还是如实报了。这种答腔是最常见的，荔枝感觉自己给研究生这三个字拉了后腿，如果当年毕业选择进教育系统，至少这样还能收获一句：“恩，挺好的，有寒暑假。”
　　偶有亲戚会安慰一两句：“没事，这不才毕业嘛，慢慢来嘛。”
　　荔枝就心存感激、报以微笑。

　　至于荔枝爸妈，还算是比较站荔枝这边的，当初送荔枝读研也不是想让荔枝月薪赶超谁谁谁，就是单纯想让荔枝多读点书，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荔枝生活开心就好了。
　　只不过没想到时代变迁的如此快，当年家里有条件的时候没想着给荔枝买套房，李爸爸怕给男方家里压力。如今想买房也买不起了，荔枝上一段感情的竟然就是因为男方家里嫌弃荔枝门不当户不对而终结。没想到自己男朋友不仅是妈宝，家里还这么势力，分了也罢，左不过是耽误了几年时光。
　　具体分手原因，荔枝并没有跟家里说，不过前几天爸妈还主动聊起了这事：
　　“唉，当年有这个眼力劲，给你买套房就好了……”
　　“这有多大事，说不定我们这屋子以后征收了，我不就是拆二代了？哈哈哈。”
　　一家人倒是都笑了，只是大家都知道，就自家这个面积和地段，就算以后真拆了，也拆不出一套新房来。荔枝也知道凭自己的微薄工资，也奋斗不出来一套，但也无所谓了，四线城市的房租毕竟没有太高，只要不丧心病狂的涨租金，这样的日子也能凑合过下去。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能站在巅峰的大角色，再说大部分人都是平庸的过这一生。
　　平凡？那是极少数人才有资格的自谦罢了。

　　荔枝有时也会在想，如果自己当年没有花三年时间读研，就认识不到有意思的同学，就接触不到别样的三观，所以荔枝心里知道，哪怕大家都说读书无用，至少三年的工作时间，谁都能有，但是三年的读研时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
　　这样一想，荔枝也坦然了，只是懒得与他人争辩，那些被自己的世界观所囚禁住的人，往往喜欢囚禁别人，还是离远点好。幸好一年也就见这么一次，不然哪里经得住这些老阿姨们的轰炸。
　　呆家里还是舒服，每天饭来张口，余下的时间也跟不同的同学吃喝玩乐，或者在家看看电视，优哉游哉的。
　　本来准备初四回糸州，结果初三的时候，荔枝高中玩的最好的姐妹宁小青从德国回来了，初六就得去广州，这几天时间真是到处赶啊，两姐妹也是好久不见面了，于是荔枝就改签了高铁，留在景阳多呆了几天……
　　但是毕竟屁屁还在徐朗家寄养着，得早点把他接回来。除此之外，荔枝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回了糸州后，安之就不会像在江南这般密切联系自己了，也许也想早点检验下自己的猜测。

　　选择初八回糸州也好，大部分商家也都开门了，不至于吃不上饭。

　　“我快到家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感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屁屁。”
　　“才一顿饭？我天，你家屁屁有多闹腾，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哈哈哈哈，好啦，吃一顿算一顿吧，晚上有时间么？”
　　“我正在氧气湖溜它们呢，你到家了把东西放着就过来吧。”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今年过年的天气格外的好，感觉不在外面溜溜自己都辜负了这么好的新时节。

　　荔枝到了家，放置好行李，就去往氧气湖了。
　　远远的看见了徐朗，屁屁和波比在他身边各玩各的，还没等荔枝走近，屁屁就朝着自己狂奔而来，一个劲的往怀里钻，啊呜啊呜的叫唤着，要荔枝抱抱亲亲举高高……
　　“想不想我，屁屁儿？”荔枝宠溺的揉搓着顺势准备抱在怀里。
　　屁屁用行动告诉荔枝，
　　“可想死你了。”

　　“你喂它吃什么了，长胖了。”
　　“也没胖吧，你才回去了十来天，能胖到哪里去呀，应该是毛长了显得胖。”
　　“也是哦，感觉好久没见了。原来才十来天……”

　　荔枝看看手机，一到家就给爸妈报了平安，所以打开微信有家里三人群的新消息，还有就是安之的消息，“到家了么？”
　　“嗯，已经到了。”

　　之后的两个小时里，荔枝时不时看看安之有没有回复，然而并没有。带着失落一边遛狗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跟徐朗聊天。可能自己猜对了吧，过年回家天时地利人和的，一分开就冷淡了，荔枝感觉这个小“恋爱”要因为异地而搁浅了……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怎么，可能这几天有点累吧。又刚下高铁，还没晃过神来吧。”
　　“得了吧，景阳到糸州高铁也就半个来小时，这身子得有多虚才能虚成你这魂不守舍的模样。”

　　这个词用的也太精准了，魂不守舍。
　　“是不是过年参加同学聚会，碰见以前的情哥哥了？”
　　“噗……”
　　荔枝还在想怎么就看出自己魂不守舍了，那表情中的一丝失落背后应该有很多故事可以做背景，很多形容词可以形容吧，为什么徐朗偏偏挑了这个？还没想过来，他妈的又被猜出来是碰见了情哥哥！？什么鬼啊？这家伙是有读心术么？
　　虽然知道应该是碰巧给猜出来了，但荔枝还是赶紧的抽回思绪，生怕又被看出什么来，看着眼前的徐朗，觉得这小子是越来越放肆了，以前还以为是个高冷的人儿呢，

　　“哪有什么情哥哥，时间不早了也，先把它们送回家，然后找个地吃饭吧。”

　　两人两狗中，就只有荔枝是没去过徐朗家的了。虽然两人家不过只隔了两个公交站，但这一块荔枝从来没有来过，从前的自己最喜欢跟好朋友一起散步聊天了，可是自从毕业之后，似乎心房就很难再对人打开了，散步这样的习惯也慢慢没了，除了自家附近的商场经常逛逛，其他地还真是少踏足到……
　　“前面那条巷子进去一点就到了。”
　　荔枝发现这一块挺多精致的小店卖卖衣服、鲜花、婚纱摄影馆等等，平常也应该多在自家附近走走的。
　　“兢……业……路……”
　　走到徐朗刚说的巷子路口，看到蓝底路牌上的白色字，荔枝有点不可思议。
　　兢兢业业本身是个好词，可AABB的形式被拆成了AB的形式，读起来还真是让人脸红啊。
　　“哈哈哈，这是一条神奇的巷子。”
　　徐朗说这话的同时，荔枝脑海里就自动补上了韩红唱《天路》的模样。
　　由于外面车多，屁屁和波比都被各自的主人牵着绳子的，路过了一个水果店后，屁屁就转弯进了小区的入口，“哟，你还挺熟络的嘛。”看到屁屁进了小区，再转头看见徐朗他们也跟着过来了，荔枝知道地方是对的，于是在小区里边等徐朗。因为波比在路途中拉了臭臭，徐朗要处理干净，反正屁屁也认识大致的路，所以就让荔枝和屁屁先走几步，于是就有了客人比主人先到小区的情况。
　　“刚看到一家饭店还不错，要不去那吃？”荔枝这个东家先开口了。
　　“嗯，年底才开的，还没机会去。平常我都是自己做饭吃。”
　　“哇，厉害厉害。”若是荔枝有心调情，应该不仅仅这样回应了。不过荔枝发现身边的男同学好像普遍比女生会下厨一些。
　　“今天是没准备，你回来的太突然了，也没提前说一声，反正你还欠了我几顿饭，下次可以来我家吃，你做我吃。”
　　“啊？可是我自己做的饭菜，有时候自己都吃不下去。”
　　“那就我来做吧。”
　　“哈哈哈，那到底是我欠你，还是你欠我啊？”

　　两人欢声笑语着走进了饭店。
　　饭菜很可口，虽都是平常家常菜，却吃着非常舒坦，也许是因为才开业不久的原因吧，食材、火候、分量都很好。边吃边聊的两人竟吃撑了反应过来。
　　“吃饱了，不吃不吃了，好撑啊。”
　　“要不走走？消化一下。”
　　“嗯，去把屁屁他们带上不？”
　　“他们玩了一下午，这个点应该在家里睡着了。”
　　“哈哈，你信不信，回去跟他们说出去玩，保准立马精神抖擞，睡意全无。”
　　“那倒是，狗有得玩还嫌累的？”

　　“去沿江风光带走走吧，读书的时候还经常跟同学去，这一毕业了都找不着人一起散步了。”
　　“恩，走啊。”
　　当天晚上两人在风光带散了许久，天气好的时候这个城市很多人都会来这里散步遛狗或者其他文娱活动，有玩轮滑的小孩，有夜跑的小鲜肉，有提着水拿着笔在石砖上练书法的中年，有放孔明灯的情侣……荔枝找到了在校园的那种清闲状态，看着周边的人们各自找着自己的乐子，这本身也是一种乐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有陈安之的缘故，面对也是曾经暗恋过的徐朗，荔枝感觉他更像一个非常聊得来的大哥哥，或许这是老天给的一种补偿吧。荔枝妈妈在生荔枝之前，怀过一个，可惜头胎没保住，是个男娃娃。这事是荔枝上高中的时候有次跟妈妈闲聊才知道的，唉，好可惜，本来真的有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的。

　　两人在河边吹着风，望着被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弄得波光闪闪的河面，各自似乎都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中……
　　“小的时候，我差点在这条河里淹死了。”荔枝轻轻打破了这沉默。
　　“你说什么？在这里？还是在景阳？”
　　“当然是景阳啊，具体说是在江南，毕竟我上高中以前，都是呆在江南的。”
　　“你多大的时候？”徐朗似乎对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
　　“啊？很小的时候了，你怎么了？”
　　“很小是多小？”徐朗根本没有理会荔枝，继续发问。
　　“我想想啊……大概是小学一年级还是二年级的时候，7岁左右吧，反正具体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岸上了，在我妈怀里醒过来的，周围好多人，大家都很震惊我竟然活过来了，都说是个奇迹呢~我看他们的确没有叫救护车的意思，估计当时是真的没气了吧。想想还真是命大呢。”

　　荔枝转脸看看徐朗，发现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荔枝当时醒过来也是这样的不可思议，想不起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自己怎么就突然溺水了，醒过来以后，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句的重述，以及爸妈后来在家里互相埋怨对方的场景，荔枝才勉强拼凑起来现场。大致情况是那个夏天太热了，几个小姐妹相约下河游泳，向家长报备了以后，妈妈智囊□□出几个代表，妈妈们在河岸坐镇，爸爸们下河陪游。荔枝爸妈那天有事没去，他们心想去的大人比去的4个小孩多，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结果那天妈妈团坐在岸上热火朝天的聊天，爸爸们各自教自家的孩子游，偶尔也会照顾荔枝，但是荔枝还是失落于这种孤单，于是就自己游自己的，也只能自己游自己的，哪怕自己不太会游……

　　“你们江南有几所中学啊？”
　　“就一所啊，江南那么小，怎么可能同时有两所中学？”
　　“你……我看你从来没有戴过金银首饰，是不喜欢戴么？”
　　徐朗突然跨度特别大的问了个问题，准确的说，今晚的几个问题下来，荔枝感觉徐朗在确认信息，一些对他很重要的信息点，可是他到底在确认什么？自己小时候差点溺水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文章可以做？
　　“金银首饰？也不是我这个年纪该戴的吧？”
　　荔枝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就算现在问徐朗，徐朗也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回到徐朗刚刚抛出的问题，荔枝说自己的确是不喜欢戴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洗澡的时候都要取下来的，觉得好麻烦，况且戴了也没有美到哪里去，不戴也没有丑到哪里去。

　　“可是你连耳洞都没有打，对么？”徐朗左右看了看荔枝的耳垂。“哦，原来左耳打了。”
　　“啊，这不是耳洞，是颗痣，长在耳垂上刚刚好特别像耳洞。我妈说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初中的时候，有几个同学拉着我去打耳洞，但我怕痛。她们说等我高中了肯定会打，但我也还是怕痛，反正到现在了也没打。不过我也不太喜欢戴手链啊，耳环啊，项链啊什么的，哎哎，整体而言，我比较朴素。”

　　“原来是这样，今天也累了吧，我送你回去吧。”徐朗低着头看着荔枝说。
　　“那得先回你家接了屁屁。”
　　“哦，把你家屁屁给忘了。”此时的徐朗看起来心事真的太重了，是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么？
　　“要不今天就不接屁屁了，你也别送我回家了，你自己回去早点休息下吧。”
　　“那怎么可以，别说了，先送你回去吧。屁屁我明天给你送来。”荔枝被徐朗突然的严肃给吓住了，到底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徐朗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两人一路上保持着沉默，荔枝在后座看着后视镜里若有所思的徐朗，平静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跟自己有关却让荔枝完完全全摸不到一点头绪。

　　罢了，不想了，也许时机到了，徐朗就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