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不知道的事》鲤也游

4、青葱囧事

　　说起来，荔枝和安之的家距离非常近的，高中那会，每次荔枝每周回家都会先路过安之的家，转个弯就到了自家楼下，自家住5楼，安之家住1楼，这些年，高中寄宿每周回一次，大学大概每两三个月回一次，读研大概逢年过节才回一次，但每次都无一例外的要路过安之家，就如同初中时期，每次安之上学都会要路过自己家一样，因为那是安之上学最近的路。不过这么多年，每次路过安之家，他家大门都是紧紧闭着。虽然两家离的这么近，却也没有如同青春小说中说的那样，发展成青梅竹马。反倒让荔枝记忆犹新的是件极其尴尬的事情。
　　那时候是刚上初一前几天，班里同学的名字都还不能一一叫出来，任课老师也还没有一一见过。这一天，风和日丽的，第四节课快要上完了，荔枝等着下课去菜市场买点菜回家给自己做午饭，爸妈那个时候感情好，结伴去旅游是常有的事，扔荔枝一人在家几天，荔枝也不想打扰了外婆，顺便可以练练自己厨艺。可突然感觉下腹有些异样，好似一股暖流从体内滑出，是尿么？难道自己大小便失禁？不能啊……可这股暖流是什么？荔枝突然反应过来了，是……是自己这天长……大……成……女……人……了……么？

　　荔枝心神不宁，感觉屁股更是黏在了凳子上一样。
　　“丁铃铃铃……”下课钟打响了，同学们欢呼雀跃的一个个走了。
　　“荔枝你还不走么？”黄山看荔枝没有起身的意思，好奇的问了一句。
　　“哦，哦，我收拾收拾就走。”
　　第一天来班上，荔枝还期待着分到一个帅帅的男同桌，但没想到分到的还是自己的小学同学黄山。虽然他应该能帮上自己忙，但荔枝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女孩，立马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黄山本还想多问几句，看到自己女朋友已经在门口等自己了，也没顾得上荔枝了。
　　“那我先走了啊。”
　　“恩。”
　　荔枝初中一直在江南子弟中学的重点班。而黄山的女朋友肖娉婷也是荔枝的小学同学，当时是在普通班，不过经过一年的努力，也许是爱的力量比较大吧，初二的时候肖娉婷也考进了本班，这两人便成为他们班上的模范班对。

　　荔枝妆模作样的继续在收拾，眼看着最后一个同学也走出了教室门，荔枝起身准备看看凳子上是不是干净，可是膝盖还没来得及打直，突然又是一阵暖流流出，荔枝感觉自己的棉质内裤应该兜不住这如同洪水般的涌动。一时间，呆在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你在干嘛？”
　　教室里竟然还有人，荔枝倒吸着冷气，惊恐的朝着声音发出的位置看。
　　这男生坐在自己斜后面的位置，长的还不错，可荔枝就是想让他快点消失。结果他倒好，直接走过来站在荔枝身边，继续问：“你怎么了？”
　　“我……你先走吧，女生的事，你又帮不上忙。你说是不是？”
　　他打量了下荔枝，
　　“谁说帮不上忙？把我外套系在腰间吧。你说是不是？”男生模仿着荔枝刚刚的口吻说到。
　　“这……”
　　“所以，你还想拖延到什么时候，等下校门都关了好不好。”
　　荔枝被吓的，赶紧接过外套，将长长的袖子在腰间打了个大大的结。对哦，早知道用自己的外套这么弄啊，根本不会有被人发现自己窘迫的样子，哎，真是蠢到家了。
　　一路上，两人一直保持距离、保持沉默。
　　荔枝走的慢，是因为怕暖流持续的流出来，所以夹着腿，不敢迈得太开，但还是无意间看到了顺着自己腿缓缓流下来，在自己的裤子内侧和底部看到了被侵染的星星点点的红……
　　幸好自家离学校不远，不知不觉走到荔枝家楼下。
　　“今天谢谢你啊，我家到了，衣服我中午洗了，等干了给你带学校吧。”
　　“你家住这？我家就住那。这么近竟然从前一次也没遇见过你。”说话间，少年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楼房。
　　“是么，那是挺近的。快回去吧。”
　　“恩，你也快回去吧，不然你爸妈也该急了。”
　　“哈，他们今天不在家。”
　　“不在家？那你中午吃什么？我看你今天行动也不太方便，不如来我家吃饭吧，不过我只会下面条。”
　　“这不太好吧……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哎哟，都是同学，以后还得天天一起上学的，我家就住一楼，我把门全程开着行了吧。你回家收拾好了，然后过来吃面条吧，我家超级好认，你绝对一眼就能找到。”
　　荔枝也没执意拒绝了人家的好意，自己确实今天也懒得动手做饭了。回到家赶紧的换洗，好在妈妈提前教过荔枝这方面的事，所以该去哪里找某用品，该怎么用，荔枝都知道。等弄完了，荔枝坐上沙发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自己就这么长大了？不可思议……
　　发了下呆，荔枝就下楼往男生刚刚手指着的方向走去，果然，看见一户人家大门敞开着，这时，刚刚那个男生从里面出来了。
　　“我估摸着你应该快到了，出来接你。”
　　“恩？你爸妈不在家么？”
　　“对啊，今天他们去喝喜酒了。”
　　“额，早知道不来了，这孤男寡女的……”
　　“哎哟，我大门全程敞开着，你就放松点好不好？给你准备了点红糖水，趁热喝吧。”

　　荔枝看着眼前这个男生对女生的事轻车熟路的，长得又这么帅，看来是个情场老手了。连自己都有点手足无措，他倒是一副见惯了的模样，而且在他家的时候，也特别会照顾人。
　　没错啦，这个少年就是现在眼前令人讨厌的陈安之。要说荔枝当年完全没有动过心，也不至于。一开始，每到上学的点了，荔枝就会趴在自家窗户上，为了跟安之制造偶遇现场，能够踩着点跟安之一起去学校。可是后来有几次下楼下慢了，就只能默默的看着其他女生追上安之，和安之肩并肩的走着。再后来经常有女生写情书给他，连年级级花谢妙琪也展开了追求之路。荔枝总算是认清了现实，这浩浩荡荡的后宫大军，哪里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再加上，当时慢慢跟若素关系越来越好，荔枝也不想让两人之间的友情变得好像是获胜的筹码一样，荔枝知道，如果当时告诉若素自己的心思，依着她的性子，肯定是要有所作为的。只不过当时荔枝听几个女生在议论，说是有人看见有女生从安之家出来，大家气不过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情敌，于是一窝蜂都要上安之家做客。哎哎，好庞大的后宫戏啊，还是祝福他吧，荔枝就这样在那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放下了这股才刚开始萌发的情愫。

　　“我家到了，老同学，要不要进去坐一坐？”
　　“我家也不远啊，还得回家放行李呢。”荔枝此时膀胱内有一大泡液体需要尽快解决，多走几步路，就可以在自家解决了，荔枝相信自己的膀胱能撑到那个时候。说到底，两人也是正值当年，毕竟腹肌什么的，荔枝怕再一次孤男寡女，抵挡不住这荷尔蒙的诱惑。
　　一回家，荔枝发现例假提前来了，难怪昨天在徐朗面前有种莫名其妙想发火的冲动。怎么每次姨妈都被陈安之给碰着了？幸好回家了，不然又要在安之面前丢脸了。

　　晚饭吃过后，荔枝在家陪爸爸看新闻联播。老李总说荔枝作为党员，政治觉悟却极其不高，要多看新闻。平日里荔枝的确看的少，这回家了还是得做做样子。

　　“怎么不约我散步？”安之发来微信已经是20分钟前的了，荔枝平时在家都是把手机放在桌上，并没有及时注意到。
　　“我吃饱了啊 要约你散步 ”
　　“这就对了嘛，我在你家楼下了，下来吧。”
　　额，荔枝大大的一个无语。
　　刚刚回复的意思，明明就是“我没事约你散步干嘛？”怎的被他理解成了这个意思。哎，怪只怪自己没打标点的习惯，觉得意思到了就行了，结果让安之会错了意。
　　“我吃饱了啊？要约你散步？”和“我吃饱了啊，要约你散步。”可真真是两个意思。

　　不过若素还没回来，跟安之散散步也没什么，也挺久没散步聊天了。
　　两人沿着当年上学的路，慢悠悠的走着……
　　在这江南散步，真是随便就碰着了些许久未联系的老同学，于是两个人散着散着就变成了3个、4个、5个一起散，再后来，干脆就开一桌，吃起了宵夜，同学们四面八方的从外地回来江南了。这一桌好不热闹，大家伙聊着曾经的同窗情谊，欢欢喜喜的忘却了过去的一年在职场上的艰辛和苦楚，没有人炫富，没有人炫嫁，没有攀比，没有心机。眼下就是最舒适的休息时光，让那些烦心事都滚远些吧。
　　第二天一大早，安之发微信相约吃早餐，吃完早餐两人又围着江南转悠。这两天见面的次数和时间感觉都要赶超毕业这十几年的时间了。
　　“中午在我家吃饭吧？”
　　“不去，我个子矮，但是我吃的多，中午吃面条吃不饱。”
　　“哈哈哈，当年我是只会做面条，这都十几年了，做一桌菜都不在话下了好么。”
　　“也不去，我爸妈中午等我回家吃饭呢。”
　　“哎哟，你都多大的人了，说一声就是了啊，再说你这几天都在家，又不差这一餐，我晚上就得回趟爷爷家了，估计得过几天才回来。”
　　“啊？若素晚上回来，也是要回爷爷家么？”
　　“没啊，是我爷爷，我跟若素论起亲戚关系来，其实挺远的。走啦走啦，你就坐着看看电视，其他的我来搞定。老规矩，门敞开着行了吧。”

　　再次踏进安之的家门，这次阿姨在。
　　“阿姨好~”
　　“是荔枝呀，来来来，坐坐坐，越来越漂亮了啊荔枝。”
　　“哪有，还是老样子，阿姨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哈哈哈，前几天还碰见你妈妈了，现在跟我们一个舞蹈班跳舞。”
　　“恩呐，之前听我妈说了……”荔枝妈妈最近跳舞的劲头可足了，不是那种广场舞，是那种登台表演的民族舞，还上了一次景阳电视台。每次荔枝回家，妈妈就会把录好的视频给荔枝看。荔枝觉得妈妈业余活动丰富也挺好的，毕竟自己还没成家，所以妈妈找着自己的乐子玩玩也好分散下注意力，总比一天到晚催自己的婚事好。
　　“陈安之，好好招待荔枝啊，我先去爷爷家了啊。”
　　“知道了，妈。”
　　“啊？阿姨您这就要走啊？”难怪进门看见安之妈妈穿戴整齐的，不像是在家休闲的状态，原来还真是要出门呀。荔枝跟着安之妈妈走到门口。
　　“行了，进去看电视吧荔枝 ，有空经常来家里玩啊。”安之妈妈转过身，嘴角透着一抹笑，原来这小子说下午有事要晚点去爷爷家是这么回事，看来这小子挺喜欢荔枝的嘛。

　　“什么情况，陈安之，你妈走了也。”
　　“这还不好么，看看你两刚刚那假客气的样，要是我妈不走，你估计也坐立难安吧。”
　　“这倒也是。”荔枝确实也不太会和长辈打交道，维持个几分钟还行。待久了确实拘谨的很。
　　话一边说着，安之已经在厨房里忙活着了，荔枝也不客气了，拿起茶几上的香蕉就开始吃，厨房里也帮不上忙，还是安心看看电视吧，一开电视就是放的宫斗大戏《甄嬛传》，这是荔枝近年来最喜欢的电视剧之一，还有一个就是《琅琊榜》。
　　“你不是说你最不喜欢宫斗剧了么？”
　　“我是说不喜欢参与，但是我喜欢看别人斗啊。”
　　“行行行，你赢了~”

　　正好演到果郡王亲自接熹妃入宫的桥段。哎，不想看有缘人伤心了，这电视剧也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了，还是换个台吧。
　　“你家电影频道是几台啊？”
　　“不跟你家一样么？12台吧应该。”果然是12台。
　　放的是《那些年》。
　　哎，今天是怎么了，净放些伤感的桥段。荔枝每次看结尾都哭得稀里哗啦的，柯景腾正看着沈佳宜穿着婚纱、挽着新郎，说什么“看着心爱的人幸福，原来还是会真心祝福。”这句台词荔枝最不喜欢了，为什么心爱的人不是跟自己结婚，真心的祝福？荔枝送不出口……

　　换台换台，平日里在自家泪眼婆娑就算了，今儿可是在别人家，这哭哭啼啼的真是不像话。
　　“你怎么还没决定好看哪个？照你这扫台的频率，遥控器都给你按坏了。按坏了你赔啊。”安之得空出来收拾桌子，一边念叨着。
　　“你怎么跟我爸一个德行？就不能换个质量好点遥控器么？我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按下遥控器都要被说。你就更过分了，十几年才按一次你家的遥控器，还要被你说。岌岌可危的同学情啊……”
　　不过荔枝坐在沙发上看着安之在眼前忙碌着，这样的场景像绝了是老夫老妻的模样，待安之又进了厨房后，荔枝咧着嘴笑了笑。还是老同学好啊，待在一起自在逍遥得很~

　　……
　　“味道怎么样？”
　　“极好，比起当年那碗清心寡欲面，如今好吃到让我欲壑难填啊。电饭煲在哪？我得再添点米饭。”
　　“噗……你这都是些什么形容词啊？当年我也是硬着头皮给你下了面条吃，那可是我的处女厨艺秀啊，虽然材料确实少了点，可是你当年长一脸的痘痘，就应该多吃些清淡的好么，我还不是为的你好么？”
　　“好好好”
　　荔枝嘴里包着饭含糊着应付陈安之。
　　吃完饭，两人一起收拾，倒是配合的挺好。
　　“你什么时候动身去爷爷家？”
　　“差不多3点左右吧，比较远，在山沟沟里，交通不太方便。所以我妈早早就出发了，她赶中饭去。”
　　“现在1点半了，我歇下饭气，等下送你上车吧。”
　　“说得好像吃饭还累着自己了一样。”
　　安之哭笑不得。
　　虽然回来这两天一直跟陈安之保持着有史以来频率最高的互动，但毕竟太久没联系了，感觉能聊的话之前都聊过了，就这样安静的看着电视也挺好的。

　　“诶，有个东西给你看看。”安之起身去了卧房，回来时带了个长方形铁盒。伴随着清脆的开盖声音，荔枝一直盯着里面一些叠放整齐的纸张，思考着即将展现的到底是何物。怕都是以前收的情书吧。
　　荔枝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蓝色卡片，上面的卡通图案被涂着一层亮亮的粉末。安之果然找的就是它。初一刚开学那次事件，在安之家吃面条的时候，才知道安之快要生日了，9月底的天秤座，荔枝借着回报面条的幌子，给陈安之写了这张不算表白的生日卡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保留到现在，快给我看看我那个时候写了些什么？”
　　荔枝打开蓝色卡片，全神贯注看着自己的杰作，那个时候的字迹，那个时候的情愫，那时写卡片时的心情，那时递交卡片时的紧张感……卡片里留过自家的电话号码，那个没有手机没有微信的年代，在递交卡片后的每一天都在等着电话响……可是电话还没响，安之每天接收情书、被表白的次数越来越多，慢慢荔枝也就不再执着了。后来电话响过一次，在初一第一学期结尾的时候，安之询问当天布置的作业，但那个时候的荔枝已经把感情抽离出来了，前后不过几个月，少年时期的情愫就是这般来的快也去的快吧。
　　不是不爱，是太多阻碍。
　　荔枝这怕麻烦的性格，真的是不好，习惯性选择逃避不直面。

　　果然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要不是亲眼看到这张卡片， 14年前的事情竟然还记得如此清晰。原来不是忘记，而是不曾记起。
　　原来一张卡片足矣。
　　看看陈安之多自恋，收集了一盒子的卡片和情书，一看就是挑选过的，当年那情书的数量应该不止这些。不过自己的竟然也在其中，至少排位还算靠前。
　　多少是个安慰，不枉自己写了这满满一卡片的字。

　　荔枝回忆着青葱，低头看着卡片，浅浅的笑着。
　　丝毫没有注意到安之深情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