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千夜》一方豆腐

26、第二十六夜

　　宫中笼罩着一片深深的哀愁，本就悲凉的冬天越发的愁云惨雾。冷冷的北风呼哨而过，带走了心中最后一丝暖意。
　　鲜红色的宫墙被寒风吹得暗哑，宫门前的石狮子无力地看守着这个失了魂的宫殿。一天没有找到懿的尸体，皇上都相信懿没有死。他宁愿一直自欺欺人地相信和等待一个奇迹，也不愿意面对儿子的离去。于是，引凤台回来至今，尽管所有人都说懿已经不在人世，皇上却依旧坚持不发丧。
　　小张拿着那时候懿发给他的令牌，从西面的宫门出去。看守的见是储宸宫的令牌，本想拦住小张不让他出去。然而这长皇子并没有发丧，按道理说他的令牌依旧有效。
　　看守的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让小张出了去。
　　小张本想前去梁王府，顺便去看看书沁，没料到出了宫门不久，便有一个小贩打扮的人上前叫卖。
　　“大人，帮衬买个麻吉吧。”那人故意拉低了草帽，低声说到。
　　“我吃过最好的。”什么麻吉，难道你做的就要小姐做的好？！
　　“大人，你先尝尝，这跟你以前吃过的一样。”
　　“不可能一样的。”小张加紧了脚步，可那人还是追着上来。
　　“大人，我们的麻吉有可乐的味道。”
　　“什么？！”可乐？这里的人怎么知道可乐？难道……“这是谁做的？”
　　“是风老太爷的孙女做的。”那人故意高声说着，随即又压低了声音道：“张大人，千夜小姐说请你千万要尝尝。”就把一包麻吉递给了小张。“大人，你就买一包吧，才五钱。”
　　“好吧，给我一包就快走。”小张心头一亮，心里道：难道是小姐大难不死回来京城了？她这样谨慎，定是有事。便配合着那男人，装着不耐烦给了那人五钱，接过那包麻吉兴致勃勃就走了。
　　小张故意哼着小调，往雨花楼的方向走去。到了雨花楼附近，又特意买了些胭脂水粉才进去。最后在门缝里看了后面没人跟踪，便从拿到连着雨简居的小门过去，绕道去了梁王府。之前好几次出来都有人跟踪，他都是去雨花楼，这下那人定是以为他又去找女人，便放松了警惕。
　　从后门进了王府，小张见了王爷，抱拳作礼，便道：“王爷，好消息。”
　　“正妃娘娘那边的？”
　　“不，是小姐，小姐可能没有死，还回来了。”小张迫不及待拿出那包麻吉，交予梁王爷。“这是小姐才会做的点心。”
　　“谁交给你的？有什么证据说是公主做的？”
　　“是那人亲口说是小姐做的，而且他还说是可乐味。王爷，你们这里该不会有可乐这种东西吧。”
　　“确实没有。”
　　“那人叫我一定要吃，也许里面有什么信息。”小张那了当中一个褐色的麻吉扳开，里面果然有一张小纸条。
　　“这是……这是外族的文字？”梁王爷看见那小纸条上一串莫名其妙的符号道。
　　“英文，我们那边的世界通用语言。”不管梁王是否知道自己说什么，小张都不想解释了。
　　（We are at Erqi’s home.）
　　“小姐说他们在二起大哥的家里。”
　　“他们？难道……懿也平安回来了？”梁王爷禁不住心中大喜，忙着起身就要出去，“快，我们去接他们回来。”
　　“不，王爷。”小张拉住梁王的衣袖，说道：“你这样贸然过去，一定会惊动晓月王妃的。”
　　“那你有什么好建议？”
　　“我去二起那儿见小姐，把王爷的想法告诉她，再看看小姐要怎么打算。”
　　“好。小张，你带上这个哨子，有事就吹响它，我的猎鹰自会过去。”说罢，梁王从腰间拿了个小尾指长短的银色哨子交予小张。
　　小张收好哨子，便从原路往回去。从王府的后门出去，刚拐了出大街，便有人鬼鬼祟祟尾随小张。小张本就小心谨慎，那人又是越跟越紧，终究还是被小张发现。
　　小张偷偷笑道：好笨的身手，比以前跟踪小姐放学的那个二世祖还不济。他故意绕着朱雀大街两旁的小街小道走了好几圈，又买了许多青菜鲜肉，再打了十斤上等烧酒，才上了二起家去。
　　到了二起家门前，小张故意大声叫门，放声喊道：“二起哥，小弟蹭饭来了！”听见里面有应门声，又喊道：“嫂子，快开门。小弟打了酒，街上人多，可热闹了。”
　　里面千夜认得是小张的声音，又听他说“街上人多”，这定是提醒她有人跟了来。千夜与二起说了声“拜托”，便推了懿进去，二起这才出去。
　　“哎呀，小弟许久不来看大哥，一来就有酒有肉，这下大哥可有口福了。快里面去！”二起关上门，才与小张使了个眼色。
　　小张点头示意，才又高声笑道：“好，这夜我们哥俩不醉无归。”
　　门外的人在外面等了许久，只听见里面来来去去就是两个男人放声豪笑的声音，不疑有诈。

　　一个小伙子跳着走进屋里去，与二起说外头的人已经离开了大门，在巷口的地方守着。二起叫了声好，便领了小张进去内堂。小张进去，一见那坐在堂前的人就是自己盼得花儿也谢了的大小姐，哪还能忍得住激动？上前就搂住了千夜，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小姐，你可想死我了！他们都说你死了……小姐呀，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办呀小姐……”
　　小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着，千夜推开小张，苦笑一下。“让你担心了，我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对对，回来了就好了。”小张举起手，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又道：“小姐，懿殿下是不是也跟你一起回来了？”
　　“嗯。”千夜点点头，话都了口边又吞了回去。
　　“是不是懿殿下出什么事了？”小张也终于变聪明了点。
　　“懿他……头受了伤，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失忆？！”不会吧，这不是只有电视剧里面才有的老套剧情吗！
　　“不只这样……”千夜止住话。
　　这时千夜身后传来轮子转到的声音，懿自行转着轮子推了轮椅出来了。
　　“懿，你怎么出来了。”千夜赶紧过去。
　　“我听见你叫我的名字，便出来了。”
　　“这……懿殿下你……”腿折了？这该怎么办！要是梁王知道他这样，一定会伤心死的！可是看懿的样子，他似乎不是很介意自己现在的样子——小姐说他忘记了过去的事情，他该不会以为自己一直都是残废吧？！
　　“小张，现在宫里面的情况怎样？”
　　“皇上立了磐为太子，现在朝中的事都是磐和两位王爷说了算。”
　　“这些我都知道，晓月王妃呢？她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那边都是申公公在打听。听他说王妃最近都在无央宫里，都没有出来走动过。到我今天出来，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不妥当。”
　　“这样……对了，那天南行出发前我还看见你在队伍里面，怎么出事的时候不见你？”
　　“有个公公过来说你漏了东西没拿，叫我回去帮你拿一趟。”
　　“是晓月……”
　　“千夜，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懿见千夜沉下脸去，有了不好的预感。
　　“懿，我们掉到山崖去，不是一个意外，而是一个针对你我的暗杀行动。”
　　“暗杀？”
　　“提议到南都行宫、在引凤台停留、调开你我身边的人……这一切的事情全都是晓月一手策划。而在整个事件发生以后，最大的利益既得者就是磐跟晓月。”
　　“可是，正如你说的，是王妃提出南行，如果途中出了事，她自己不是难脱嫌疑吗？”
　　“这正是她的高招之处。这事都发生这么久了，却没有听说谁要为事件负责任，可见这件事幕后的谋划人早就已经把皇上的反应计算进去。一次意外，皇上痛失爱子，自然无心朝政。这样，朝政大权就会旁落到磐的手上。”
　　“不是还有两位皇叔吗？”
　　“之前我跟你提过北堪的事，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圣皇叔肯定远在边关，朝中只剩下梁皇叔。现在，皇上的兵权可能已经掌握在磐的手中，至于你之前的兵权，大概是梁皇叔在掌管着。也就是说，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朝廷势力两分。这样，我们起码还能指望梁皇叔。”
　　“小姐你全猜对了。梁王已经在怀疑晓月王妃了，所以他叫了我、陈昊李善，还有申公公几个人，暗中调查晓月和磐的事。我刚才就是从梁王那里来的。”
　　“这就好，梁王一直都是站在懿这边的，有了他的帮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小姐，懿现在都平安回来了，是不是应该让他去见见梁王？梁王还担心他。”
　　“嗯，有梁王的照应自然很好，可是我们要怎么过去呢？你来的时候应该有人跟踪吧。”演技那么差劲，亏那些人还看不出来。
　　“这里有梁王给我的哨子，梁王说吹响它就可以叫他的猎鹰过来了。小姐你可以等我走了以后，让猎鹰来送信给梁王。”
　　“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人，连这个都想到了。好，小张你现在回去，让申公公时刻注意晓月的动静。磐是很聪明，可是按他的性子，这种阴谋他还想不出来。我怀疑这一切都是晓月王妃在搞鬼，这个女人，整就一个慈禧太后的模样。”
　　“我都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记得，懿还活着的事，先不要跟申公公说，免得他开心过头露出马脚。”
　　“知道了，那我走咯。”
　　“小张，记住我说的话。”
　　二起亲自送了小张出去，到了门前还装出一副不愿意离开的样子。二起早就知道他与千夜的关系，这下心里道：这人还真是厉害，之前还在主子面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可一旦离开的，却马上就变得独当一面。不动声色地调查王妃、骗过跟踪而来的人、细心记下主子的每一项吩咐再回去部署……一个侍卫尚且如此，二起实难估计千夜的实力。
　　这头小张刚走，千夜就让懿给梁王写了书信。
　　知识跟回忆不同，就算把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忘记得一干二净，学到的知识还是会知道。懿提笔按着千夜的意思给梁王去了信，接着能做的便只能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