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2 ...
-
周围的枪声和尖叫都平复下来了，士兵召唤四散的群众回来。耳边全是呼喊声。
胸膛在疯狂跳动，左生四肢僵硬，忽然间，空气仿佛凝滞一般。
大个子死了。
几秒过后，左生沉默地捡起枪，缓缓向前，翻开大个子的尸体，从他手臂上取下他的徽章。
铁格。
左生把徽章收紧口袋里，他伸手想帮他合上双眼，手指一顿，大个子双眼已闭，死得很安详。
当他把死讯带给徐和跟维兹的时候，他们也陷入沉默，咬着牙，继续投入工作。
他们没空伤心，甚至来不及去看一眼遗体。
经此一战，群众死亡总人数将近过半，士兵也死得差不多了。群众积极迅速地配合验伤。
徐和数了人数，原本需要四辆车，现在三辆车即可，由德尔小队带领数量最多的人，一队负责较少些的人，其中包括几名妇女儿童。
“最后一小批人跟我走，我带着他们去三公里外加油然后再去追赶你们。”徐和说道。
“你自己吗？”
左生问道：“分配完以后你那辆车有多少人？”
“十几个吧。”徐和把地图收起来放进兜里。
“我跟着你吧。”左生看了眼维兹：“第二辆车人也不多，他们应该来得了。”
徐和看向他，目光交错，左生眼里无波无澜，面上更是看不出什么。
徐和心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去加油站是往相反方向绕原路，按照他对左生的了解，但凡能早一秒到目的地，恐怕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竟然提出和他去绕远路。
这只是刹那间的功夫，徐和没有犹豫：“好。”
拔牙结束。人员迅速被安排上车。
德尔带着最多的人走，谷子也进了第二辆车，维兹跟其他人在指挥幸存者上车，谷子坐在驾驶座等待。她坐在位置上，盯着车前雨刷器上的一根螺丝，目光涣散，久久未动。
不消几分钟，幸存者安置完成，车子还没点火启动，维兹走到前面来，叫了一声，没有反应，手掌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愣什么呢？”
谷子如梦初醒，回过神，恰好前面德尔的车动了，车轮始离了原地。谷子有些手乱地拧钥匙。车身颤了一下，挂挡。
维兹干脆停下来：“怎么了？”
谷子把挂挡摇杆继续推上去：“没事，我只是有些……”
维兹却笑了，知道她在担忧：“别怕，要不要跟我打个赌？”眉梢吊笑：“我赌我们会活着。”
车队驶离小镇，左生上了最后一辆车，往相反的地方去。
这是一辆公交车，车里很安静，左生坐在靠前门的位置，他身量长腿也长，这椅子对他来说太挤，干脆侧着靠过道坐。
弓身，两臂搭在膝盖上，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在颤，彻骨的冰凉由脚往上蹿。
心里恐惧油然而生。
左生自然地垂下手，调整呼吸。
徐和几乎跟他一样的坐姿，就坐在他后面，合眼休憩。说来也巧，这车里有人是专职公交车司机，能让他们停下来喘口气。
左生小声叫徐和：“我知道你没睡。”
徐和眼皮动了动，没睁开眼，用同样大小的声音嗯了一声，示意他想说话可以继续。
左生毫不掩饰，提出自己的想法，开口前顿了顿，确定周边没其他人，并且他刚刚说话的声音也没引来其他人注意。
他道：“你真的觉得咱们能成功吗？”
徐和没动，车子带着他的身体轻晃，他格外安静，让左生有点陌生。
他继续说：“联盟联系上了吗？”声音极为冷静：“也许你觉得是阴谋论，但是自从你向联盟汇报群众有感染者之后，至今都联系不上联盟，就算成功登机，没有塔台的支持，到时候降落依然是个问题。”
徐和停顿很久，才缓缓睁开一点眼睫：“这话你和别人说了吗？”
“没有。”
他还不至于这么愚蠢搅乱人心士气。
徐和疲倦地从头枕上起来，和他一样身体前倾，落到同一角度，两人离得更近，说话声也更小。徐和缓缓开口，大约是累的，声音比平时低许多：“上车前，我接到了阿列平的通讯。”
“阿列平？”
左生对这名字有点印象，他刚进入基地的时候，在政府大楼的LED屏上看过她讲话，东方港基地负责人，梅·阿列平。
按照撤离优先顺序，阿列平在第二批撤离队就撤离出东方港。
徐和接到了她的通讯。
左生问道：“她说什么？”
徐和无波无澜：“她让我们一定要坚持，等待救援。也就是说，联盟现在根本还没有派出救援队，这么久了，他们根本没打算派人来救我们。联盟军方至今失联。”徐和讥讽一笑：“咱们才多点儿人，半路还出现了感染病例，他们有必要冒这种风险？”
徐和扯着的嘴角拉平：“我跟阿列平说我们自己乘机离开，阿列平停顿了，沉默了好久说她来解决。”
左生脸色也平：“你信她吗？”
徐和：“我们现在没有选择相信和不相信的权利，想这些这太矫情了，既然有机会，就得试，不然拉着几百号人等死？”
左生捏紧了手，觉得手心里有点硌得慌，打开一看，原来是大个子的徽章，刚刚他拿出来看。
徐和也看见了，眸色暗了暗，深不见底：“他走的痛苦吗？”
左生垂眸：“他死的时候脸上带笑。”
“那就好。”徐和说。
左生沉默了一会：“他是救我死的。”
讲完，喉间一顿，忽然意识到，他们以前总是嬉皮笑脸是因为随时可能会牺牲，及时行乐。
所以大个子才那么坦然地开枪。
左生喉结滚着：“我好像明白你们为什么愿意前赴后继地牺牲。”
似是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又意外又觉得有点意思，徐和撩起一只眼皮：“哦？说说看，为什么？”
口吻轻松，刚刚的愁云惨淡一下被他化开。
左生却仍然没有变化，眉间似蹙非蹙，一如往常人紧绷着，一看见，就老感觉这人气压太低了，憋着口气儿怪难受的。
左生道：“因为你们想要所有人活着。”
但他不明白：“你们不怕死吗？”
他这人确实是看着就很沉重，负能量爆棚，说得好像他们现在就要死了一样。
而且眉头皱着徐和看着太难受了，干嘛呢这是，他们要死了？
真想拿个熨斗给熨平了，看着就堵得慌。
心里想着，也就这么做了，伸出手指去抚他的眉。
指尖停在眉心前一寸，往常这时候，左生已经躲了，这次没躲，好像真跟赴死一般，但那手指却停了。
手指悬半空，左生意识到不太对，徐和也看自己的手，僵硬地动了下，没有反应，好像没法控制。
半晌指尖动了动：“这么快就不行了。”他平静无波地自语。
迟缓地收回去，左手捏了捏指尖，看左生盯着自己的手，徐和勾唇一笑，不甚在意：“嗐，没事儿。”
继续刚刚的话题，没直接回，而是反问：“还记得入队宣誓吗？”
左生目光还停在他手指上，没回。
“想你也没走心。”他于是跟背课文似的复述：“我志愿加入幸存者同盟军先锋队，把我的生命献给人类；我愿在黑暗中前行，为人类生存发展冲锋陷阵；我愿做死神挥刀时，第一个挡刀的人。每回有人入队都得念一遍，我他妈倒着都会背了。”
“怕不怕死这个问题，很废话，刀架脖子上是条狗都得怕，但你要问我怕不怕那我肯定说不怕，这词儿太怂了你不觉得吗？就算心里想一万遍我也不承认。不如换成想活着，那我就会告诉你是的，只要还有人活着，每一个人都是徐和。”
他笑着，有点吊儿郎当的。
手里按捏那只动作迟缓了的手。
左生已经从德尔那知道他胳膊的事了，但他莫名想听他亲口说。
“你的手怎么了？”
“哦，老毛病。”徐和活动了一下臂膀，攥了手指又松开，一边说道：“几年前执行一个撤离任务，救一个小孩在大火里被烧断的水泥柱砸了一下，不过可惜，那孩子被咬了，怪倒霉的。”
左生问：“然后呢？”
手臂恢复得差不多了，徐和平淡的回：“然后我把他杀了。”
左生道德感很淡薄：“不救就没事了。”
徐和瞧他：“那你刚刚不跑往大厅里面冲什么？”
口是心非，怪有意思的。
左生眼睛看他那只胳膊，故意伸手搭膝盖上，淡然：“我手脚健全。”
徐和：“……”
“我叫独臂猿不是因为胳膊有问题而是一只手也很强好吗，你信不信我一只手打你也轻而易举。”
左生指尖在腿上轻点了一下，扯动嘴角：“是吗。”
徐和嘶了声：“你这整天一板一眼，心机沉重的样子，说起话来可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他道：“太不可爱了。”
左生并没有理会他。
车停了，司机说道：“到了。”
国道271第三加油站。
几个人下车帮忙，他们在加油站找到了一些柴油。加上油的时候，接到了陆钏的通讯，陆钏说所有人已经到机场附近不远了，只剩他们这一支，雾城机场有直升机，直接过来接他们。
徐和觉得挺无语的，早知道就他妈的不过来了。
然后一车人在原地等待，加油站在一条公路上，四周是荒凉空地，他们一行只有十几个人，不多会儿，远处天空传来轰鸣，陆钏乘一架黑色直升机，降落时扫了个回头龙尾。
徐和：“我靠，你哪儿整的军用机？”
陆钏：“雾城机场里全是这东西，还有轰炸机，估计是当年远征计划占用了普通机场做战备，谁知道到死也没用上。”
直升机可容纳四十人，一行人进了舱，他们打算用一辆客机载人，徐和坐下就问：“检查了吗？”
陆钏：“试过了没问题。”
徐和点头：“他们已经登机了吗？”
“没有，他们应该刚到机场。”
徐和打开通讯器，询问德尔是否已经到达机场，德尔那边还在车上：“我们已经进了机场了，我看见客机了，维兹就在后面——”
德尔回头，看到了一张了无生气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02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