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无隐》remembering

10、惊心（2）

　　剩下的过程，成了安琪这辈子都不愿想起的场景。

　　荆超没有哼一声，但是从他咬破的嘴唇和抓破的衣服上，安琪可以想象的出，他有多疼。

　　“别动。”那红衣女人呵斥道，死死压住荆超的胳膊，虽是个女人，但手劲大的出奇，不过倒也不是完全不顾及荆超，怕他疼得厉害咬到舌头，用纱布卷着棉花，塞进他嘴里。

　　取弹的过程并不复杂，只是短短十几分钟，一颗裹着血肉的子弹就被挑了出来。然后撒上药粉，用纱布包扎好，又喂着荆超吃下消炎药。

　　“你的伤口很深，又没有及时处理，刚刚已经开始化脓了，”女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开口:“我已经喂你吃了消炎药，但是一会你还是有可能发烧，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你自己了。”

　　荆超刚刚取完弹，整个人冷汗直流，无力的躺在墙上:“我知道了，谢谢。”

　　“等等，”安琪叫住想要离开的女人:“你能不能帮我解开绳子，我发誓我不会跑的，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想照他。你放心，他伤势这么重，我绝对不会跑的，再说，这个地方这么荒凉，我想跑也跑不了啊。我求求你，帮我解开绳子，好不好。”

　　那女人露出不忍的神色，但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权力，对不起。”说完，便推门离开。

　　安琪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一天所有的惊恐，害怕，后悔，愧疚等情绪在这一刻仿佛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决堤而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琪的抽泣声渐渐低了下来，忽然听到荆超低低的声音:“哭累了？”

　　安琪揉揉眼睛，抹了抹脸上残余的泪珠:“嗯，不想哭了。”

　　“不想哭了，就过来，”荆超眼角眉梢都是疲惫：“刚刚哭的吵死我了。”

　　安琪慢慢的挪过去，因为手脚都被捆着，行动起来很不方便，在地下蹭了半天才到荆超那边，只见荆超勉强对她笑笑:“介意我躺在你的腿上吗，墙上太硬了，硌的我有点难受。”

　　“没事，你随便，怎么舒服怎么来。”安琪连忙回道，本来就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让荆超遭受这场无妄之灾，别说躺在腿上，就是他要把她腿剁了，她都愿意的。

　　“谢谢，”荆超的声音微弱。

　　荆超的身子刚躺在她的腿上，安琪就觉得大腿一阵发热。她努力压制住这种奇怪的感受，开口转移注意力:“你不用这么客气的，你要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荆超并没有说话，直到安琪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荆超开口:“你不用自责的。事情已经发生，与其在这里追究责任，还不如想想摆脱困境的方法。”

　　“可是这件事原本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啊。”安琪回道

　　“那好，我问你，这些绑匪绑架你，目的是为了要挟你的父亲。你本人并没有做任何有损于他们利益的事。那么，你会怨你的父亲吗？”

　　“当然不会，”安琪想都没想，果断的说:“我怎么可能怨我爸。且不说我爸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大家。就说他是我爸，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埋怨他的。”

　　“对啊，”荆超开口:“你能想通的事情，我也能想通。所以，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若是你一直陷在这种无用的情绪里，反而不利于我们脱困，你说，对吧。”

　　安琪看着荆超，心中的情绪复杂，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的男生。明明是个性子不好的人，在关键时刻，却能说出这样暖心的话。

　　她忽然想到网上流传很广的一句话，看一个男人的品行如何，不是看他平时的表现，而是看他在紧要关头怎么说，怎么做。

　　安琪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开始生根发芽，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清。

　　“荆超，谢谢你，我知道了，”安琪认真的说:“与其怨天尤人，还不如想想如何应付现在的局面。”

　　“你想通就好，”荆超心中松了口气，他是真怕安琪钻了牛角尖，在死胡同里出不来:“安琪，那你好好想想，这段时间，你爸到底在办什么案子。”

　　一说起正事，安琪的神色严肃起来:“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爸是重案组的，平日里办的都是大案特案，抓得都是些亡命之徒，为了不引起社会恐慌，基本都是保密的，就连家属也不例外。平日里我爸所办的案子，回来有时候会给我讲两句，但出发前是绝对不会告诉我的。”

　　“那你想想，你爸上次办的案子是什么？”荆超想想，又开口问道。

　　安琪想了半天，有些泄气的说:“我也记得不是很清了，上次大约是半年前了，只是听说我爸抓了一个传销组织，不过当时我也纳了闷了，一个传销组织应该不用我爸出手吧。后来我还听猴子说这个组织还有漏网之鱼，不过我觉得传销组织也判不了几年，不至于铤而走险绑架我吧，要知道绑架罪可比传销罚的重多了，他们绑架我明显得不偿失啊。”

　　“应该不是，”荆超点点头:“你说的对，传销组织没必要绑架你，更何况这些人手里还有枪，一般的组织，应该弄不到这些东西。”

　　安琪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荆超说的没错，C国对枪支的管辖非常严格，一般人别说携带枪支了，就是拿把水果刀在街上逛几圈，估计都要被请到警察局喝杯清茶，探讨人生什么的。所以这些人应该不是传销组织的人，他们还没这个本事。

　　“对了，”安琪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爸出发之前侯叔叔曾经来过我家一次，他们在卧室谈话，当时我在客厅看电视，只听到他们说什么鱼要上钩，还有什么那位不行了，上面发话了什么的，还有l市，对，l市。”

　　安琪眼前一亮，兴奋起来:“对的，荆超，你还记不还得，那个高个子说我爸在l市，我爸和侯叔叔也说了l市，这件事肯定跟l市有关，荆超你说，l市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荆超低头，沉思不语。安琪看到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也不敢打扰，就待在一旁，这时，门忽然被打开，又是那个红衣女人，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放着几个馒头，两盘咸菜。

　　“吃吧。”那女人把东西放下，转身欲离开，荆超却忽然开口:

　　“姐姐，我伤口疼得厉害，吃不下东西。”

　　那女人一愣，问道:“你想怎么样。”

　　荆超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与此时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我想看电视。边看电视边吃，转移注意力。”

　　安琪一怔，却看到荆超向她使了个眼色，马上心领神会:“对啊对啊，美女姐姐，这里好无聊啊，你让我们看会电视呗，你要不放心，咱们一起看。”

　　论脸皮厚度没人比得上安琪，刚刚之所以有些内敛是因为心有愧疚，如今心结解开，再加上这个女人刚刚处理伤口时十分耐心，让她心生好感，也不再那么害怕，因此不要脸的本性又暴露出来:“姐姐，你看我们这么弱小，可怜又无助，你就让我们看会电视吧，啊，求求你了，就凭你长的这么好看，也一定会答应我们的吧，对不对啊！”

　　那女子迟疑了一会，似乎觉得看个电视他们也逃不了，就答应了。

　　安琪与荆超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东西，虽然很难以下咽，但是没办法，吃饱了才有力气。安琪担心荆超吃起东西来不方便，倒是被荆超瞪了一眼，说自己伤的是左胳膊不是右胳膊，安琪这才放心下来。

　　这里的信号非常不好，只有几个台可以看，红衣女子打开电视时，有个台刚好在放新闻，只见端庄的主持人笑容甜美的报道着：“近日y市与l市警方联手破获一起重大传销组织案件，该团伙利用市民追求健康的心理，不断向市民推销一款叫‘康宝乐’的保健产品，发展下线会员，给广大市民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还案件的侦破，意味着我国在打击传销犯罪方面的力度不断加大……”

　　这不是老头前段时间破获的传销案吗？安琪心中狐疑，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现在才播出，她看着专心看电视的荆超和心不在焉的红衣女子，觉得有些怪异，但有说不上来，只能继续看下去。

　　“下面播放一则时政新闻，l市□□林惠民因涉嫌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而被停职调查，目前此案正在审理中，本台记者将追踪报道。”

　　红衣女子一直以来平静的表象开始破裂，显现出痛苦的神色，却又夹带着一丝解脱的快感。安琪从小丧母，又常常寄人篱下，察言观色的功夫可谓炉火纯青，红衣女子的这点表情变化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这个女人，跟那个林惠民一定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哎，安琪，”荆超忽然开口，语气中透露出惋惜:“我听说过这个林惠民，他一直都是全国的道德模范，还致力于慈善事业，资助贫困大学生，这样的人，怎么会涉嫌贪污受贿呢？”

　　安琪猜出荆超的用意，连忙帮腔道:“对啊对啊，我听说他一直都在资助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还认了他做干儿子。这样的好人，绝对不可能做那些龌龊事的，我相信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红衣女子忽然找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他们：“闭嘴！”然后关掉电视，夺门而出。

　　那女子刚出去，安琪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荆超，那女人和林惠民的关系绝对不简单。你说，她会不会是林惠民的情人什么的。”

　　荆超则面色凝重，沉沉开口:“安琪，你对林惠民的事，知道多少？”

　　“不是很清楚，”安琪回道:“就刚刚那几句，还是我绞尽脑汁想起来的。我只知道他风评很好，而且电视台给他做过专访，画面就是他和那个男孩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就记得这么一件事，因为当时电视台给了那个男孩一个特写，他长的很漂亮。”

　　“那你觉得，他和刚刚那个女人，长的是不是有点像。”荆超问道。

　　安琪仔细的回想那个男孩的容貌，忽然发现确实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个女人的五官并没有那么精致，一个念头在心中生成:“你是说……”

　　“没错，”荆超冷笑:“他们是姐弟，当时那个专访，她在现场，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是，我记得。”

　　“是吗？”安琪嘀咕道:“我怎么没有注意。那按照你的意思，绑架我们的，是l市的书记林惠民，可是不对啊，我爸并没有哪里得罪他啊。”

　　“你没有想错，确实就是他，”荆超回道:“那个所谓的y市传销组织，背后的大老板就是林惠民。我怀疑，这个公司可能就是为他洗钱的，或者说，使他的财产合理化。我觉得，应该是林惠民为了掩人耳目，所以专门把这个公司开到了y市，但是被y市的警方发现不对劲，才给一窝端了。”再加上前段时间的y市政界高层的洗牌，荆超心里门清儿着呢！

　　安琪虽说听的云里雾里，但是也知道荆超说的是多么不得了的东西，不由震惊的看着荆超，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荆超清咳了两声:“别拿那种眼光看我，在b市的时候我见过他，也看过他的资料。他在b市时出手阔绰的不像话，当时我就怀疑，他一个□□，哪来这么多钱的。”

　　安琪虽说迟钝了点，但也不笨。她看得出荆超来历不凡，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荆超不想说，她也就不再逼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可是我刚刚明明在那个女人的脸上看出了大仇得报的快感，如果按你这么说的话，林惠民应该是对她有恩啊。”

　　“哼，”荆超冷哼一声:“这个林惠民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一身正气，为人处世也十分圆滑，但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你的意思是，他强迫那个女人做他的情人。”安琪推测道。

　　“要是这样哪里称得上变态，”荆超冷冷的说:“他喜欢玩弄漂亮的少年，在b市都不是秘密。不过这点爱好也算不了什么。他和b市林家有点亲戚关系，这次估计是得罪了上面哪位大人物，林家护不住他，不过这种人活该。”

　　后面的话安琪是一句也没听懂，但是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脑海里生成:“你是说，林惠民看上的，是她的弟弟。”

　　荆超叹了口气，点点头:“应该是的，这个林惠民喜欢男人，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

　　安琪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喜欢男人没什么，安琪并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是，连那么小，还疾病缠身的孩子都不放过:“混蛋，恶心，那种人渣就该去死，连孩子都不放过，简直就是禽兽不如。他……唔。”

　　荆超捂住了她的嘴，轻声说道: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