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 莫不静好》潇如意

30、那轮满月

　　回去的路上，莫静一句话都没有说，徐帆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地看她一眼。回家后，她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再没有出来。
　　徐帆敲了几次门，也和她说了很多话，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一颗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来，他站在阳光上抽闷烟，将烟蒂捻灭，他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
　　“是萧师妹吗？我是徐帆。”
　　很快，他就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师兄，小静她怎么样了？”萧筱晓一进门就着急地问。
　　徐帆的眼睛停留在卧室紧闭的门上，淡然的口气与他此刻的心情截然相反。“她把自己关进房间几个小时了，不哭也不闹，我敲门她也不理，又不好直接撞门，我只是担心她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萧筱晓看他一眼，径直走向卧室门口，敲了敲，“小静，是我，你开下门好吗？”
　　没有应答，也没有来开门。
　　她与徐帆对视一眼，从他嘴里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摸出手机走到窗边打电话。
　　“你知道秦御现在在哪吗？”她的语气算不上好，甚至都有点不客气。
　　汪洋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女朋友跟自己打电话是这种语气，他剜了眼坐在身边喝得有点醉醺醺的男人，恨铁不成钢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瞧他做的好事，你去问问他，他到底想干嘛，有他这样欺负人的吗，小静她容易吗，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了，他到好，一次又一次地羞辱她，欺负她，刺激她，你告诉他，如果今天小静有什么事，我和菲菲绝对饶不了他。”萧筱晓气愤到了极点，以为秦御回来了，莫静的生活就会有所改善，现在看来，改善是改善了，却是越改越差。
　　电话被挂断，汪洋望着它出神，看到还在拿酒喝的男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酒好喝吧，花酒好喝吧，我说你，非得自己憋着找不痛快是吧，既然那么在乎，为何不告诉她，你可真是伟大，这种事还当着她的面做，这回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站在你这边，自己惹出的祸自己去搞定。”
　　秦御虽然已经喝得烂醉，但神志尚且清醒，“她能找个男人在我面前炫耀，凭什么我就不能。”
　　汪洋“哼”了他一声，“你就自个儿受着吧，我真不想再管你们俩，明明心里有彼此，还死装着，你们就作吧。”
　　萧筱晓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卧室里的人始终都没有反应。“师兄，这样下去不行，如果她真做了傻事怎么办，要不我们把门撞开吧。”她已经给李菲菲打了电话，可她这会还没到。
　　徐帆“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手臂抵在门上，一下，两下，三下，门终于被撞开。
　　寂静的房间里一片黑黢黢，窗帘紧闭着，洒不进半点光芒。
　　莫静蜷缩在床上，身上的被子一半落在地上，一半盖在身上。脸上看不到泪水肆虐过的痕迹，唯独那双有着灵气的大眼睛睁着，仿佛失去了颜色也失去了神气，空洞得让人害怕，更让人心痛。
　　萧筱晓走到床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握着她的肩膀说：“都过去了，我们会陪着你，菲菲已经在来的路上，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床上的人吝啬得连半个字都不肯吐露，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角落，好像那里有无尽的空间在吸引着她。
　　汪洋感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说了那么多却得不到半句回应，他抓起桌上的酒杯将红色的液体统统倒进嘴里。
　　“你们这样折磨彼此有意义吗，莫静什么人你不知道？你一走就那么多年，她一直守身如玉，身边的男人看都不看一眼，有时候我都想要劝她不要再这么执念下去。其实那个徐帆对她还真不错，这些年一直守在她身边，不温不火，可莫静就是不肯接受，死心塌地地等着你。要我看，你们俩都是一样，执拗得很，天生一对。还有，让我说你什么好，就算找人演戏也别找那个周惠，这下，你想脱身都难。如果你还想着和莫静有将来，就好好想想怎么挽回。”
　　“哎，汪少，不要这样说，女人嘛，衣服而已。”一个之前没见过的男人指了指身边的女人，“去，好好陪陪我们秦少爷。”
　　“秦少，来，我们喝酒，我敬你。”女人刚端起酒杯，就被秦御给拍掉。
　　“滚。”一声厉喝吓得女人抹着泪跑出包厢。
　　包厢里的人都是一怔，其余的女人也在汪洋的示意下离开。
　　“秦少，怎么还拿一个女人撒气。”男人说着便自己笑起来，里面掺杂着不明意味的嘲讽。
　　汪洋不想再理他，站起身来朝顾华扬了扬下巴，“顾华，我们先走，笑笑说莫静把自己关进房间几个小时了，这弄出事情来可不好，看看去。”说完两个人打开包厢门作势要走。
　　秦御似乎骤然间清醒，听到莫静的名字好像全身的细胞都被激活，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横冲直撞就要跑出去，却不留神撞到门框上，磕破了额角，鲜血渗出好大一片。
　　汪洋赶紧扶住他，把他拉到沙发上重新坐好，顾华叫来服务员想要处理。没想到他大手一挥，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光辉形象。
　　“你说的没错，我小气，我乱吃醋，我是个混蛋，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心里就窝火，想到她一个人苦苦等了那么多年，我心里又疼得喘不过气来，我……”说着，他双手抱头，抽噎着忏悔起来。
　　汪洋和顾华相视一笑，顾华立马掏出电话走到远处，汪洋则拍着他的背说：“知道心疼就好，还不去看看她，如果真出点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秦御抹了把脸，在身上四处摸手机，脸上的神情急不可耐，真想立刻就出现在莫静身边。
　　“别找了，我已经给杨宇打过电话，他已经在过来了。”顾华慢悠悠地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容，把手机递还给他。
　　萧筱晓一直陪着莫静，半步都不敢离开。这期间，徐帆送了点粥进来，可她却连口都没开。
　　急切的敲门声响起，李菲菲在门打开的那一刻直接冲了进来，“小静呢，小静她怎么样？”看到床上缩在角落里的人，她急切地问：“小静，我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抬起头看着泪眼婆娑的萧筱晓，用眼神询问她。
　　“她一回来就这样，谁也不理。”徐帆靠在卧室的门口说道，眼下早已泛起了青色，神色疲倦。
　　掩上房门，三个人默默回到客厅。李菲菲终于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听完后一个劲地骂着那个正在赶来的负心汉。等到骂够了，她拍着腿站起来，“我相信小静不是那么容易会被打倒，当年她承受了那么多都过来了，这次也一样。”
　　李菲菲重新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好几天没见，你有没有想我？你看我这么风尘仆仆地赶来，你倒好在床上睡得舒服，也不起来招呼我一下，我告诉你啊，我最近可忙了，我这水也没喝，肚子还咕咕地叫着呢，你不会这么狠心丢下我不管吧。”
　　这招动之以情看来没有奏效，她又继续自己的唇枪舌剑，“记得我们上大学那会，总有人围着我们转，不是给你送情书就是请你吃饭，每次你都拿我当挡箭牌，害得我都没人喜欢，还记得小金吗，就是整天跟在秦御身边那个。”
　　李菲菲顿了顿，看到莫静不为所动才接着说：“他结婚了，我爸还去喝了他的喜酒，他老婆非常漂亮，家世也好，听说是个才女，堪称大家闺秀呢，可能是天妒英才吧，她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闯红灯的大货车给撞了，当时肚子里都有宝宝了，可惜送到医院的时候没救过来。”
　　眼里的泪水再也绷不住，滑过脸庞落下来，正好落到莫静的手背上。
　　“小金在得知妻子孩子双双故去的时候，简直痛不欲生，后来听我爸说起，才知道他出了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你说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眼一睁一闭，这一辈子就过去了，与其到头来后悔终生，为何不在有限的生命里努力把握呢。”李菲菲拭去眼角的泪水，扬了扬悲怆的脸颊。
　　“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说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你含着泪，一读再读，却不得不承认。长大以后，才会知道，在蓦然回首的刹那，如山冈上那轮静静的满月。你告诉我，你的那轮满月呢，现在还在你的心里吗？”李菲菲晓之以理说了一大篇，她知道莫静听进去了，因为她看到了那一滴滑落下来的眼泪，一滴闪着光的眼泪。
　　她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轻轻退出房间，把整个空间还给她。
　　今晚的莫家很热闹，大门又被猝不及防地敲响。萧筱晓打开门的同时惊呆了，汪洋、顾华、杨宇还有那个被扛着的半醉不醒的害人精都出现在门外。
　　情景何其相似，不久前还在振石遇上的事今天又在这里发生，生活这出戏剧真是处处充满了意外与惊喜。
　　将人扔在沙发上，任他半躺着。李菲菲本想骂上几句，看到他的样子再窝火的心也提不起来。萧筱晓从房里拿了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不经意间看到他额角的伤，原本鲜红的血已经干涸成暗红色，可那个不大不小的口子看着着实可怕。
　　“他怎么了？”萧筱晓转过头看着另外三个男人问道。
　　汪洋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去，“自己作的。”
　　李菲菲冷笑一声，骂了句“活该”。
　　“那你们怎么就不给他处理一下，也不怕感染。”萧筱晓说完想去找药箱，被汪洋一把拉住。
　　“随他去吧，那会儿心里都疼得云里雾里了，哪顾得上这点伤。”
　　萧筱晓“啊”了一声，也不再理会，走进厨房去忙活。
　　凌晨时分，守了大半夜的人都抵不住睡神的诱惑，纷纷头点地地昏昏欲睡。
　　“砰”的一声响，把即将睡着的大伙都惊醒了。
　　徐帆一晚上都没合眼，一直关注着卧室里的动静。他的眼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下巴上的胡茬已经开始往外疯长，他张开才微颌的双眼，竟看到秦御从地上探起头来。
　　原来这才是声音的始作俑者。
　　杨宇过来扶他，随即看到已经结痂的额头又往外冒着血丝。
　　秦御揉揉被撞得晕乎乎的额头，根本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几个人围在沙发里。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么盯着我做什么？”脑子还没回过神来，加上醉酒后的疼痛，他实在是不想理眼前的这群人。
　　“看你死了没有。”李菲菲冷言冷语，侧过头往旁边看去，省得闹心。
　　秦御愣怔，心里思忖着自己好像没有得罪她吧，却不想一个拳头已经挥到他的俊脸之上。
　　“秦御，你这个混蛋，这一拳，是你欠莫静的。”徐帆揪起他的衣服直接挥手上拳，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原本坐着的男人愣生生被砸进沙发深处，他用手擦去嘴角的血渍，气盛的怒火瞬间上窜至全身，他站起来与徐帆面对面对视着。“我还没找你，你倒先找上门来了。”他啐了一口溢满口腔的鲜血，抡起拳头准备还手。
　　“还嫌事情不够乱吗，莫静在里面，你真的想亲手毁掉在她心里的形象？好了，要对付他，有的是时间。”汪洋抱住已经被激怒的秦御，在耳边怒声喝道。
　　顾华也在旁边劝说：“秦御，你在这里和徐帆动手，自己倒是爽快了，可莫静那估计就……”
　　秦御没等顾华说完就推开汪洋，颓废地坐在沙发上，握得发白的手指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像在思索，又像在懊悔。
　　萧筱晓拿着药箱出来，看到这凌乱不堪的场面，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他面前，拿出医用棉签给他清理伤口。等到把创口贴贴好，她才欲言又止地说：“你说你们这叫闹的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