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 莫不静好》潇如意

14、她的世界

　　直到从观景台上下来，莫静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有一个地方，那里盛满了赞美，可在它面前，却成了语言匮乏的无知者，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字来形容它的存在与雄伟。
　　第二天一早，莫静房间的敲门声不断响起，还在睡梦中的人不耐烦地把被子往头上一兜，继续与周公玩蝴蝶。
　　“快起来吃早饭，我约好了几个人一起去看冰川，再不起来，我可就不等你了。”秦御站在门口叫她，昨天下午他看到一群年轻人聚在客栈的大厅里讨论去冰川的行程，他心头一计，便过去与他们打招呼，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一拍即合，便与他们约好同行。
　　莫静被搅得心神不宁，也没了睡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鞋也没穿就去开门。
　　“怎么这么早，我昨晚上失眠，很晚才睡，早上起不来。”她打开门就转身朝里走，一点戒备心理都没有。
　　秦御还没来得及收回手，门就被打开，他伫立在门口倒有点不敢进去，这个人真的是他的女神？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重新爬上床的莫静还没完全清醒，脑子里混混沌沌，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刚想说什么，便触及到一道无比火热的目光。
　　秦御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头偏向窗口。莫静后知后觉，“啊”的一声，把自己塞进被子，羞得连脸都不敢露出来。
　　“咳，这个，睡衣挺适合你的。”从来淡定的秦少爷突然说不出话来。
　　大V领的白色真丝睡裙，衬得那团柔夷若隐若现，看得人血脉膨胀，热血沸腾。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远比赤裸裸的展现更令人心生涟漪。
　　莫静哑口无言，哪还敢说上半个字，蒙着被子就是不吭气。
　　“赶紧出来，你想闷死自己吗？”
　　“我不。”
　　“再不出来，我只好用强的。”
　　“你以为你是霸王吗，你先去外面等我，我换好衣服马上就出来。”
　　“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你……”莫静探出头，刚想说，你不要脸，就被一道黑影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吻来得急切又霸道，却又温柔而甜美。
　　“你什么，反正已经看到了，要不我吃点亏，你以身相许怎么样？总不能挖掉我的眼睛，割掉我的舌头吧。”秦御顺了顺她的头发，语气突然变得温柔酥骨，“好了，赶快起来，我在外面等你，听话。”
　　莫静的心被彻底搅乱了，看到他关门，默默地起床去洗漱。
　　去明永冰川的路上风光秀丽，但山路崎岖难行，甚至还有一段临崖壁的毛石子路。站在没有护栏的路边向下眺望，只见澜沧江穿流而过，混黄的江水自山道那边蜿蜒而来，气势磅礴。
　　车上的好几个人都在拿相机拍照，由于颠簸，莫静的身体直接撞在旁边一个男生的身上，秦御不动声色，把人拉扯过来，圈在怀里紧紧箍着。
　　“你干嘛，快放开我。”莫静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却不想被一句话噎得不敢开口。
　　“捍卫自己的领土。”
　　他这是在宣示主权吗？莫静笑了，笑得有那么一丝丝诡异。
　　秦御的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搂着她腰身的手臂紧了紧，这种占有的感觉令他很愉悦。
　　已经过了那段路，却不见他放开手，莫静察觉到那些不明意味的笑容，脸上有点尴尬。她转过头，说着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现在路好走了，可以放开了吧，这样我有点难受。”
　　秦御置若罔闻，“不行，这里的弯道那么多，万一你等下被飞出去怎么办，我得负责你的人身安全。”
　　果然，好腹黑，好腹黑。莫静无奈，只能默默地流着宽面泪。
　　坐在旁边的一个帅哥听到他们的对话，不免起了调戏之心，“美女，如果你觉得在他那里不舒服，靠在哥哥这里也可以啊，哥哥的肩膀绝对够强壮。”他的声音很大，整个车厢的人都听到了，大家一阵哄笑。
　　莫静羞得瞬间脸红，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调戏，她那菲薄的脸皮哪够他们如此折腾。她正不知道该把脸往哪放才能避免这其实避无可避的尴尬，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脑袋按进胸口紧紧围着。
　　“兄弟，她脸皮薄，经不起你这样调戏。”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莫静的心里才稍稍放松了些。
　　“我说哥们，这个女孩子啊就是要调戏，你看，这不就乖了吗。”是啊，这下是真的乖了，躲在怀里一动都没动过。
　　秦御看着脸色绯红的小女人，心里春色荡漾。他抚着她的长发，在她耳边温柔地低声道：“好了，他们没有坏心的，不要生气，也不要害羞了，放心，有我在。”
　　莫静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她伸出手，抱住那精瘦的腰，也算是对此的一种回应吧。秦御感受到腰身处传来的温度，嘴唇掠过她的额角，落下一个轻吻。
　　等到脸上的温度退去，她才抬起头看窗外的风景。巍峨的雪山，深不见底的沟壑，墨色的公路蜿蜒曲折，好似一条盘在山腰的黑龙。
　　明永冰川又称奶诺戈汝冰川，位于云南香格里拉，是卡瓦格博峰下其中一条长长的冰川，是一条低纬度热带季风海洋性现代冰川，山顶冰雪终年不化。
　　莫静翻出之前收藏的资料，跟秦御大致讲了一下，然后整理好该带的东西出发。
　　山路难行，毛石头的山路更难行，高原上的毛石头山路难上加难。虽年轻气盛，却也抵不住呼吸的急促，脚上似乎绑了沙袋，一步步抬不起来。
　　“怎么样，还行吗？不行的话，我们休息一下。”秦御从包里拿出水，递给正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女人，稀薄的空气令她的脸上泛满红晕，煞是好看。
　　“你也喝点吧。”话刚出口，就被秦御夺过水瓶，往嘴里倒水。
　　“哎……”她想说，这是她喝过的啊。
　　秦御知道她想说什么，痞痞地说：“我不嫌弃。”然后包包往身上一背，“如果太累的话，我们不跟着他们走。”
　　“没事，就是感觉脚好累，使不上劲。”莫静大口大口地呼吸，由于平时运动量不大，她的行动力比这群男生吃力很多。
　　一路上走走停停，秦御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忍耐，虽然体力跟不上，但她还是在坚持不掉队。
　　途中，他们遇到一个下山来的活佛。据他说，以前的时候冰川的面积还要大得多，直接覆盖到山脚下，但现在随着气温的升高，下面都枯竭了，连雪都很少，他还送了一根木棒给莫静，说这样走起来会借不少力。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才来到山麓腹地的一个小庙，名曰“太子庙”，来此朝拜的藏民，都会在这个小庙里烧香挂经幡，以示祈福。
　　“那个，秦师兄。”站在这冰川脚下，她突然觉得人好渺小，感情更是虚无得抓不住。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称呼比较恰当。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切都还来得及。只是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当爱情来临的时候，挡不住也逃不离。
　　秦御被这一声“秦师兄”叫得差点岔气，他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他扳过她的身体，毫不怜惜地咬住她的唇，待两人都尝到血腥味的时候，他才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地说：“再说一遍，叫我什么？”
　　莫静抿着被咬破的唇，心里却异常宁静，“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安静。”
　　秦御松开她，想要看清楚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你在我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莫静径自笑了，“这里如诗如画，如梦如幻，有灿烂亘古的爱情，有掩住历史的门扉，吹散了烟云，带走了流沙，留下了丝绸般的柔润，金戈铁马般的雄伟。你看到了吗？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阳光拂过的年华，也看到了被歌声陶醉的鸟兽。一个个被过滤的人生，还有那被洗涤的心灵，它们纯洁、香醇、美好，好像那雪山上的舞者令人赏心悦目，洁白无瑕，熠熠生辉。”
　　这段话从她的嘴里出来，似在朗诵，又似在诉说情怀。秦御听得一头雾水，唯有那言语间流露出来的情感，才让他感觉到是那个深爱着的熟悉的人。
　　“如果你喜欢，我愿化作那卡瓦格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他抚上她冰凉的脸，缓缓开口，“只要你想要，只要我给得起。”
　　说不动心是假的，可是她真的可以吗？眼睛转向远方，那个蓝色的冰晶体下面，是不是存在着一个等着被窥探的神秘世界呢。
　　她的眼神变得悠长悠长，仿佛时间突然静止，人的心灵也突然静止。她那么渴望来到这个地方，追寻的到底是安宁的脚步还是对未知世界的探索。
　　秦御不忍打扰此刻的她，他希望她开心，更希望她幸福，她脸上洋溢出来的满足也让他觉得满足。她望着冰川，而他望着他，他们像两座守护这神秘世界的雕像，从此驻足，彼此相望。
　　下山的时候，莫静根本停不下脚步。她终于知道，生活，其实很简单。不需要卓越的人生，也不需要华丽的轨迹，只需要一颗沉淀的心灵。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他问。
　　“一个干净的世界。”她答。
　　“那里面有什么？”他又问。
　　“真诚和幸福。”她又答。
　　“什么是幸福？”他再问。
　　“此刻就是幸福。”她再答。
　　“和我一起坐在摇椅上？”他直起身体，眼神里满是火热。
　　“没有洞悉世界，没有看透人生，我的心却是如此沉静，好似它已经活了几百年。此刻，此刻便是安宁，安宁便是幸福。”红晕在她的脸上慢慢泛开，好似那朵美丽的雪莲花。
　　秦御没再问，他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他懂她对幸福的定义，却不懂她竟能如此出世。他突然想到了北齐颜之推曾在《颜氏家训养生》中的一句话：考之内交，纵使得仙，终当有死，不能出世。这个女人不可小觑，却值得他花时间和精力来征服。
　　秦御笑了，拉起她的手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