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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杀局(七) ...

  •   皇帝喝完了杯中茶,将茶盏随手递向站在他身后的侯松白,这个动作做的自然极了,以至于侯松白前手接了茶盏,后脚便眼睁睁看着皇帝将手伸到脑后,拔出了那根刺在后颈细若毫毛的长针,他阻拦不及,一瞬间脸上竟现出了几分呆滞之色。

      这针,当然不是随便拔的。

      皇帝拔出了针,将之往手旁的茶几案面上一钉,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突然毫无预兆向前软倒。侯松白这一回总算来得及将人拉住,他两手拉着皇帝的肩膀,与坐在对面的夏前对视了一眼,夏前的表情也有点错愕,但也仅仅只是……有点。

      侯松白手中现出数枚细针,飞快一一刺入皇帝后脑,他右手抵着皇帝的后心,一边向皇帝体内输送真气,一边不动声色地略微移动了一点脚下的位置,原本搁在座椅后方的那只右脚被收回旁侧,整个人由正面对着夏前的方向,变成了侧立,而他的左手,则一直牢牢抓握在皇帝的肩膀上——这是一个便于发力的姿势,如果对面的夏前有任何异动,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将皇帝向后拖出。

      夏前没有动。

      侯松白的脸色飞快苍白起来,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皇帝是中了毒,他将解药事先涂在针上,但这解药的作用仅仅是暂时压制毒性,想要彻底祛除只有通过手术和长时间的疗养……没办法,一般毒药对皇帝根本起不了效果,而只有令皇帝在瞬间失去行动能力,才能让他无法激活皇宫内的防御系统。

      偌大的皇宫中,唯一一处没有被防御系统覆盖的空白地带,就只有这里,凌霄阁的最顶层。侯松白凭借对皇帝的了解和对方的信任,成功将皇帝引到这里,布下杀局,心中却没有半分成就感。

      他从未想过要让皇帝死。

      夏前突然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伤人对你意味着什么……民主制取代帝制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制造太监的教养所却不必等那么久,先关闭掉也无妨。等帝都尘埃落定,我就去着手安排。”

      侯松白抬起眼,眼眸里静悄悄的,一丝情绪也无。他可以装成人,也很擅长装成人,但他终究不是人。太监不能伤人,这并非道德水准,而是被灌输和刻印的天性与准则,即便是受到主人的命令不得不伤人,沉重的负罪感和崩塌的律令也足以压垮一名太监的心智,皇宫中每年替换掉的太监,绝大多数都是不小心伤到了人,因为没得到主人的原谅而变得疯疯傻傻。

      太监不是人,只是消耗品,机器尚有可能背叛主人,太监却不可能。制造太监的技术一代代不断在完善,据说近年来教养所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基因改造,打算从根本上改变太监的种族属性,目的是一劳永逸,节省制造太监的时间和成本。

      也许只是瞬间,侯松白有了表情,整个人变得鲜活起来。他咧开嘴笑了笑,鬓边白发衬着满头大汗,却是气度端然,从容不迫,一瞬间便入了皇宫大总管的角色。

      “宰相有心了,侯某在此谢过……不过此事,我自己来就好。”

      夏前的确是聪明人,一句话就提醒了侯松白,什么才是他站在这里的理由——他不在意什么民主制什么帝制,也不在乎公平与不公平,更不关心这无尽宇宙中人们活得是好是坏……

      他只是个太监而已。

      ——他只是想,让这世上不再有太监。

      ………………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人之杀机起于天地,一切都是顺应时势潮流的必然,正是万鱼江中游,尽归于海。

      真正的智者擅长的是看势,顺势而行,朱岩年轻时便通读古史今传,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看不懂真正的大势,在他看来帝国八百年虽然积累下诸多隐患,但根基尚未受到动摇,正相反,空间跳跃技术和超远距离即时通讯技术的科技红利变相巩固了帝国的统治,帝国至少还能再鼎盛两百年……可他错了。

      他错在不懂科学。

      科学这种东西,起步越原始,发展的就越快,而越往后,就越慢。一旦整个科技树积累到一定程度,激发了突破点,就会引发整个科技树更新换代式的全面飞跃,科学界将之称为‘科技革命’。帝国北迁后经历了长达两百年的疯狂扩张时期,在领土无法进一步扩张后,大量的殖民星球和矿星被开发,人口与资源开始爆发性增长,原本严重向军工偏科的科技树得到全方面的补充与积累,直到一百多年前,人工跃迁点技术和光网技术的成熟,将帝国推向鼎盛……没错,这就是科技革命。

      如果朱岩看过前世代人类文明的历史,那他就会知道——科技革命导致社会革命,这是历史的必然。

      如今人们已经习惯了以天计算的宇宙旅行,有覆盖在帝国全境的光网,发生在北疆的事情只要几秒钟就能传到南部,在人类面前,宇宙变小了,他们也变得更自由了,想去哪里,想说什么,想看什么,想做什么……都变得更加自由。

      更多人不愿意再停留在一个星球上,而想去宇宙中自由的行走,机器能取代绝大多数的劳力工作,人们为了寻找工作和生存只能努力学习掌握知识,去从事机器无法取代的工作。而人走过的地方越多,掌握的知识越多,产生的欲望就越高级,也越多……简单的衣食住行已经无法再令他们感到满足,人心变了,变大了。

      朱岩看见了帝国贵族阶层的腐败和堕化,却没看见发生在民间的这种变化,或者说,他只是将这种由科技革命带来的变化看得太表面化了,而没看见隐藏在更深处的东西。帝国建立至今才八百年,从未有过‘革命’的先例,他也不知道前世代人类文明的历史,没有察觉并不出奇。

      可在北疆爆发了‘革命’后,他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诚然他现在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可有些东西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几乎演变成了本能。朱岩本不想管,也管不了,他都快死的人了……

      然后林骑就遇刺了。

      一把年纪了还非要顶在风口浪尖,活该……骂归骂,朱岩也知道林骑的无奈,三个儿子没一个能接班,好不容易培养个外孙,还被太子拐去嫁人了,所以说拖家带口的就是麻烦,一大家子人落在一个人身上,顶不住也得顶,哪有他孤家寡人来得自在……朱老太监想了挺多,到最后还是跟着太子去了林公府,以往见着这混球,朱岩总有点不是滋味,尤其对方那张看上去比他年轻了几十岁的脸,简直是各种不舒服。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林骑跟自己一样老了……他更不舒服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人老了还不肯退,就注定要成为年轻人上位的垫脚石,他们年轻时也是踩着那些老人上去的,那时候多好啊,就算势不如人要夹起尾巴装鳖,可眼睛里也总是亮着的,斗天斗地斗人,不亦乐乎。林骑当初多嚣张,大朝会上当时的财政大臣老魏格说远征军实行的内部兑换系统,实质上是垄断了迷乱星域的物产,这是不对滴,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开荒期,这个兑换系统也应该取缔掉……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末了所有人都瞅向林骑,就见这混球把脑袋上军帽一摘,往地上一丢,冲老魏格说得了,你要取消兑换系统,谁还肯去迷乱星域那种鬼地方玩命?反正我是不干了,你们爱怎么地怎么地吧。说完他拍拍屁股就走,那叫一个潇洒,连在最上头睁着眼睛打瞌睡的羽文帝都被惊醒了,急忙下令叫侍卫去将人给追回来。

      那样嚣张的林骑是再也找不见了。

      朱岩拖着他的大宝剑,站在琼楼的屋檐下,眺望向远处烟雨朦胧中高高耸立的凌霄阁,活在这世上,总会有感觉很难的时候,那种束手无策、心如死灰的绝望,若身边有人同行,哪怕是一同绝望,就总还能倔强地拼下去坚持到底。曾经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有林骑陪他一起扛,而如今,那人已经先倒下了。

      太子是指望不上了,皇帝将太子关进司法部大牢,一个多月时间,太子什么都没做,旁人或许看不懂,但朱岩却很明白,他教出来的小太子在心术谋略上走的是与他全然不同的路子,朱岩擅长的是看人,谋算人心,从细处撬动局面,太子却更喜欢以势压人,掌握大势,无论人心如何善变,都得在大势之下被牵引上他计划好的蓝图。

      譬如北疆白家,譬如皇帝。

      太子推行公民芯片,引爆北疆革命,他只做了这两件事,就令整个帝国的大势发生了易动,随后林骑遇刺,远征军北上平叛遇挫,西南杜新野公开演讲,变相宣布独立,乃至太子入狱,帝都中隐藏的那股势力浮上水面……一切都在局中。

      老太监叫来一辆宫内通行车,抱着剑坐在后排,眉目神色难辨。不管太子打算做什么,他终究还是来了,也许是因为昏迷不醒的林骑,也许是为了皇宫中生死不知的皇帝,又或许……他只是不想看见帝国毁于一旦。他当了大半生的修补匠,付诸无数心血守护的这个帝国,怎么可以就这样被摧毁?那他这一生岂不就是个笑话?

      没人知道他究竟为了帝国舍弃了什么,舍弃了多少……他从一个太监变成人,却为了帝国放弃当人的快乐,他不是没有后悔过,但他所做的一切终究是有意义的……

      如果帝国没了,那就没有意义了。

      ………………

      门窗俱都紧紧闭着,凌霄阁的最顶层中只有两盏昏黄的壁灯照亮着三人的面孔,夏前翻看着不断被送来的消息,太子公审后被押送回司法部大牢,除了之前那些不知是跟谁的莫名对话,再没有任何异动。夏前深深蹙起眉,既然太子能够与外界联络,那么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帝都的情况,然而却摆出这副态度,竟似是要旁观到底了。

      一个皇帝,一个朱岩,都是太子身边为数不多极亲密的人,之前夏前认为太子不可能束手旁观,才会利用公审来拖延对方的行动,现在看起来,却像是多此一举……夏前不否认,他的确有利用公审置太子于死地的想法,因为比起旁人,无论是朱岩还是皇帝,都不及太子在他心中的威胁更高,理由很简单——如果不是太子引发了北疆革命,他与侯松白就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对着皇帝揭露开自己隐藏的身份。

      先是推行公民芯片政策引发民众恐慌情绪,在普通民众与帝国之间制造矛盾,接着又帮助白家在北疆宣传推销民主制,在激化矛盾的同时又因杜新野的宣言,而使民间的恐慌情绪进一步升级,从而最终导致了北疆革命的爆发。正是因为看见了北疆革命所孕育的巨大可能性,他们这些隐藏在暗中的人才会选择放弃帝国,转而全力支持北疆革命。

      不是他们放弃的太容易,是太子丢出的诱惑实在太大,就连夏前这个原本最坚定的帝国派,都只能在北疆革命的前景与未来蓝图下默然。然而问题是,他们却看不出太子做这些事情,目的是什么。太子既没有与白家联手,共同引导北疆革命,摘取胜利果实的意思,而帝国一旦被革命推翻,他也会随之失去太子的地位,甚至因此而被新政府问罪,这样做对他根本有害无利,从动机上完全讲不通。

      看不懂就意味着危险,夏前不会有任何侥幸心理,太子必然有其目的,而那个目的一定不会是他们所希望看见的。

      “朱岩来了。”

      侯松白清冷的话音将夏前从思绪中唤醒,只见一旁的监视屏幕上,提着大宝剑的朱岩已经走进了凌霄阁。老太监神情漠然,浑身的杀气几乎从屏幕另一端透过来,这位曾经执掌帝国的权宦究竟杀过多少人?那恐怕是个天文数字。

      朱岩的杀意是冷的,就像这外面凄冷的风雨,冰寒透骨。

      夏前神情凝重地看着朱岩走向上行电梯,本应被锁住的梯门在其面前缓缓打开,封锁梯门用的是侯松白的权限,而朱岩能令它打开,就变相证实了其手中的天子剑的确具备等同于皇帝的控制权限。

      凌霄阁的最顶层虽然没有布置防御机关,但若朱岩在外面强攻,也就是一发炮弹的事……不过皇帝还在这里,他不可能那么做。就算朱岩真的丧心病狂到不管皇帝生死也要杀人的程度,夏前其实也不害怕,他既然敢坐在这里,手上自然是有底牌的。

      但是他本能的不太想跟朱岩面对面打交道,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单凭言语已经不可能动摇彼此的心智,面对面能做的,就只有揭底牌。你揭一张,我揭一张,谁的底牌够硬够多,谁就赢,然后赢的收利息,输的谈死法,上层的交锋大抵都是如此收尾,底牌不是真要拿出来用的,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那是傻子的做法。

      夏前不太想跟朱岩谈,是因为他也不清楚老太监手上究竟还抓着什么底牌,更重要的是,无论朱岩拿出什么底牌,他都不可能妥协,这谈判注定要崩。皇帝是必须得死的,而且是要作为帝国时代终结的信号,接受公开审判被处死。林骑可以不死,但只能像现在这样当植物人,否则以其在军中的威望和对帝国的忠诚,会对北疆革命的进展造成巨大阻碍。至于太子,夏前想朱岩肯定也清楚,太子不是他们需要谈的对象,而是与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旁观者。

      他不可能让步,就是逼着朱岩将手上的底牌用出来,而他手上也没有能够阻止朱岩发疯的底牌——皇帝是必须死的,林骑也不能醒,帝国必将毁灭……没有妥协余地。

      朱岩终于到了楼下,踩上了建造在阁楼墙壁边盘旋而上的木制阶梯,沉重的天子剑在木板上拄击出‘空空’的响声,老太监走的不快,爬上来时额头已然见了汗珠,他看一看低头靠在座椅中生死不知的皇帝,又看看站在皇帝身后为其输真气吊命的侯松白,最后才将目光投向坐在皇帝对面的夏前。

      “你们……够可以的。”

      他似是走累了,拄着剑喘了口气,接着才继续道:“就你们俩?还有谁?”

      侯松白没答话的意思,夏前苦笑了声,道:“老爷子,您先请坐。”

      “坐?不坐了。”朱岩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将手帕塞回衣兜,提起宝剑走过来,没人拦他,朱岩不会武,一点都不会,否则身体也不会衰老得这么快,至于他手上那柄金灿灿的大宝剑……那就是个连刃都没开的摆设。

      “我赶时间。”

      夏前还没想明白这话的意思,就见朱岩走到了皇帝面前,向人伸出手臂,在刺耳的金属切割声中,朱岩脚下的地面轰然塌落,连带着皇帝坐着的椅子一起往下掉,夏前蓦然站起身,比他反应更快的却是侯松白,后者一直抓着皇帝的肩膀,见状就要将人扯回去,然而这时朱岩的手也摸上了侯松白抓在皇帝肩膀的那只手,手背上针扎般的一下锐痛后,侯松白面色剧变,半边身子瞬间就没了知觉。

      下一秒,一道明亮的炮光从远处庭园的假山石中射出,解除了伪装的高能光束加农炮长达六米的炮管向上翘起,呈直线瞄准了凌霄阁的最顶层。粗长的光束耀亮了被阴云遮弥的天穹,整个皇宫中任何角落,只要人们抬起头就能看见那道光,连在更远的皇城之外,人们也依稀能看见天空中突然亮起了一块。

      朱岩是来杀人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谈判。

      他不带部下,一个人来,为的就是给夏前制造他想谈判的错觉。他的确不会武,又老又没力气,还拿着柄华而不实只有分量够沉的黄金大宝剑,纵然如此,他也要杀人。

      老太监喘着气拖着昏迷的皇帝往电梯走,身上的能量护盾被楼上爆炸的冲击波震荡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为了走得快一点,那柄沉甸甸的大宝剑早被他丢在一边,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用那柄剑调动的宫内防御系统,可只有他自个和眼下昏着的皇帝才清楚——早在羽文帝死后,朱岩要交还这柄剑时,路楚行虽然没收,但也把剑上的权限给削了,只留下自动保护持剑人安全这一功能。

      朱岩切地板,安排大炮轰凌霄阁,用的都是太子路海澜的权限。

      太子常年住在别宫,不喜欢往皇宫跑,韦恩度死后,负责替路海澜跟宫中各司打交道的人就换成了朱岩。可老太监跟韦恩度不同,早在当年就辞了宫中一应职务,在档案上已经登记隐退,办起事来没名没分。一次两次,他还能卖个老脸,次数多了,程序上不好交代,底下人也为难,后来他找机会跟路海澜提了一嘴,太子就亲自跑了趟皇宫,把自己的权限登记在朱岩名下,以后朱岩在宫中替他办什么事,档案上都会直接留下太子的名字。

      也就是说,太子默认了,朱岩无论在皇宫中做了什么,他都会替其买单。

      从羽文帝到太子,皇家祖孙三代都对朱岩恩宠有加,只不过这恩宠也各有区别:羽文帝是全心全意信任他,依赖他;路楚行是感恩和顾念旧情,还有点寂寞需要人陪;至于太子,嗯,朱岩有点不太想承认,他都快进土的人了,还被个小孩儿宠着……

      十几步路的距离,朱岩双手拖抱着皇帝,愣生生走了将近一分钟,他满头大汗地点开电梯控制屏,正要往一楼按下,旁边便多出一只手,将屏幕关了。

      侯松白伸手拉起被他半拖在地上的皇帝,冲朱岩摇了摇头。

      “没希望的,老朱,你不知道他们手上掌握着什么。”

      朱岩从这话里听出了点意外的含义,皱眉道:“我更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跟他们混在一起。”

      “我也有想要的。”侯松白道,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径自将皇帝打横抱起转身欲走,然而他一转身,就看见了正站在后面注视着他们二人的夏前。

      他下意识往旁挪了半步,将朱岩挡在身后。

      外面的天空中,原本射向凌霄阁的炮光被另一道炮光从中阻断,十字形的巨大光痕切开了雨幕,随即轰然从中炸裂,宛如一颗陨落的星辰。

      “我倒似成了坏人了。”夏前没忽略他这点小动作,面上现出自嘲般的苦笑,道:“也罢,恶人总要有人当,舍我其谁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8章 杀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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