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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皇子成婚的礼仪是繁重的,在司仪的主持下行完礼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柔则虽疲惫,但从小良好的教育让她时刻保持着最好的状态,在给皇帝和皇后、德妃敬酒的时候,始终都是面带笑容,虽然盖头遮住了脸,却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温暖。

      这就是柔则的过人之处。

      皇家女子就是应该有这样的风范,皇帝和皇后都对柔则很满意,尤其是德妃,乌雅成璧和乌拉那拉氏是亲眷,她是柔则的姑母,现在两个孩子都嫁给自己的儿子,她怎能不高兴!她整个家族的势力和荣耀都随着宜修和柔则一前一后入府逐渐扩大。

      柔则被送回喜房,等待着她的,是未来变幻莫测的未知数,她无法掌握,也无法想象。

      两个月不到,宜修顺利产下一名世子,取名弘晖。

      皇帝和皇后分别赏赐了许多珍宝,也算是弥补了昔日承诺她却未兑现的遗憾。

      宜修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她坐在婴儿床前,轻轻地摇着婴儿床,看着整安静熟睡的弘晖,眉头微微皱着,时不时地为他掖好被角。

      “侧福晋。”剪秋在一旁轻声说道,“福晋过来了。”

      宜修收回慈爱的目光,淡淡地道,“请她进来。”

      柔则身穿紫红色朝服,佩戴着翠绿色朝珠,头戴翡翠旗头,缓缓走进水云阁。

      “今儿个我进宫见了皇阿玛,他赏了些补药,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好,叫剪秋让人熬了给你喝。”柔则走进来便开口道。

      宜修站起身,微微颔首,微笑着道,“多谢姐姐。”

      把手里的补药递给剪秋后,柔则转身蹲下,看着正在熟睡的弘晖,慈爱地摸摸他的头,“弘晖长得可真快,才满月,就比寻常人家孩子大了许多。”

      说着便轻轻地摇着婴儿床。

      “姐姐在我怀他的时候这么细心照顾我,弘晖出生后乳娘也照顾得很好,多亏姐姐了。”宜修笑着道。

      “你和我是亲姐妹,在府中唯一的依靠,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柔则一边摇着婴儿床一边说道。

      宜修脸色一变,很快便恢复正常,淡淡地说道,“姐姐是王爷的嫡福晋,这府里不管是哪个侧福晋的孩子,都是姐姐的孩子。”

      柔则明白宜修是误会了,心里叹了一口气,随着说道,“宜修,你还在怪姐姐么?”

      或许是她的出现,造就了宜修心里的怨恨,她现在无能为力。

      宜修摇摇头,也跟着轻轻摇着婴儿床,目光悠淡,“姐姐,正如你说的,你我是亲姐妹,我不会怪你的。”

      她不会怪她,她是她的亲姐姐,她只是会,慢慢地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她只是会慢慢地让这一切回到正轨。

      只是这样。

      柔则伸出手握着宜修的手,对着她欣慰地一笑,没有说话。

      ……

      三年的时光转瞬而过,雍亲王府一片祥和,都要归功于柔则温和待人的态度和良好的管理,胤禛很是满意。

      皇后在一年前染病去世,皇上悲痛欲绝,行三年国丧,决定不再立后。皇后死后,皇上也抑郁成疾,开始靠着服药保持最后的寿命。

      这日,皇上密诏胤禛入宫。

      已过深秋,四周隐隐带着逼人的冷意,初冬快到了。

      胤禛穿着蟒色大长袍,柔则怕他冷到了,就逼着他穿了一件稍厚的里衣,胤禛在马车内看着外面落叶栩栩,风呼呼地挂在脸上,但是身体却不觉得冷,心里传来阵阵暖意,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马车径直驶到养心殿的偏殿门口,胤禛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值班的侍卫或者宫女太监,心里有些纳闷,开口问一旁魏公公,“这周围怎么这么安静?”

      “四阿哥,皇上已经屏退了周围的人,您快进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魏公公在一旁恭敬地说道。

      胤禛进了养心殿,皇帝一身墨色龙袍,脸色有些虚弱,却也不减分毫天然的王者霸气,见到胤禛进来,脸色微微缓和。

      “儿臣参见皇阿玛。”胤禛拱手行礼。

      “起来吧。”皇帝缓缓抬手,“今日朕单独召见你,是想跟你聊聊关于立太子之事。”

      “皇阿玛,儿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找他谈立太子的事?!

      胤禛虽然文武双全,才情满怀,却也猜不到皇阿玛的心思,不知是在考验他,还是另有深意。

      “前太子废后,朕一直没有再立新太子,为的就是怕重蹈覆辙,你们兄弟相残是朕最不愿看到的。如今,朕自知时日不多,得尽快选立太子,稳固我大清江山。”

      “皇阿玛属意谁直接下旨就行,儿臣介入此事恐怕有所不妥。”胤禛恭恭敬敬地道。

      这些年,皇阿玛对他并不是特别重用,很多大事都是让老八和老十三去做的,尤其是老八,很多人都觉得他最有可能继承大统。

      “这次派老八代表朕去驻守蒲伦山,众人都以为他是朕心中的太子人选,恐怕,他也是这样想的。”

      胤禛诧异,原来,皇阿玛派老八去蒲伦山只是一个幌子。

      “那皇阿玛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打算立你为太子。”

      见皇帝丢不紧不慢地丢下一句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皇阿玛……”

      胤禛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倒有些吃惊。

      “朕这些年重用老八他们,只是想让群臣们转移注意力,如果一开始就宣布立你为太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会时刻处于危险,倒不如置身事外,安静度日来得好。”皇帝淡淡地说着,语重心长,丝毫没有在朝堂之上盛气凌人的气魄。

      胤禛更为惊讶,自己的皇阿玛这样为自己安排周详,他有些受宠若惊。

      “皇阿玛,儿臣何德何能担此重任!”他微微低头,心里震惊无比。

      “德妃虽是你的生母,但是你从小在皇后膝下长大,她早已把你视如己出,论长幼尊卑你是最合适的,更何况,你自信而内敛,沉着稳重,颇有朕当年的风范,老八太过好胜,不懂收敛和谦卑,他的额娘也不是有身份之人……朕从没有想过会立他为太子,朕相信你肯定能把大清治理得更好,你的福晋也温婉贤淑,这几年她的表现朕是看在眼里的。”

      这一席话深深地震撼了胤禛,他也明白了皇阿玛今日单独召见他却没有公布的原因,即刻跪下,“儿臣叩谢皇阿玛对儿臣的信任,一定拼劲全力治理好大清,绝不辜负皇阿玛期望。”

      “起来吧。”皇帝淡淡地笑着,

      “还有。”皇帝看着他道,“朕与德妃商量过这事,你额娘的意思,不愿意你继承皇位。”

      胤禛心里冷笑,额娘当然不同意他做皇帝,他要是做了皇帝,她就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到时,只怕与隆科多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

      冷血无情,自私至极。

      这也是他一直不喜欢德妃的原因。

      他曾经在一个磅礴大雨的天气,看到自己的亲额娘和皇后的亲弟弟隆科多行苟且之事,这件事会是他心头永远的刺,他却不敢告知皇阿玛,因为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不喜欢她,也不想她死。

      更不想她连累自己!

      这件事,只能烂在肚子里。

      如今看来,皇阿玛并没有因为额娘的不同意而不立自己为太子。

      胤禛没有回答。

      “德妃看来是多虑了,她也许是怕你卷入斗争之中,只期盼你做个普普通通的皇子便罢。但是朕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的。”

      胤禛的眉头微微舒展,俯身跪下,“儿臣决不辜负皇阿玛期望!”

      这一次的秘密谈话,只有皇帝和胤禛知道,四下无一人服侍,胤禛走出大殿,抬头望着天上的太阳,刺眼夺目,独一无二,很快,他也会像这太阳的一样,无人能忽视。

      回到王府,就听到弘晖生病的消息。

      胤禛来到水云阁的时候,柔则和宜修都蹲在床边焦急地看着大夫在给弘晖诊断,宜修的脸上尽是焦虑,柔则也是,身后站着齐月宾以及一屋子的丫鬟。

      “怎么回事?!”胤禛冷冷地开口。

      柔则第一个起身,顾不得朝胤禛行礼,语气焦急担忧地道,“王爷,半个时辰前发现弘晖一直吐奶,还高烧不止,太医说是中毒所致。”

      中毒?!

      谁胆敢趁他不在府中的时候给他儿子下毒?!

      都活腻了?!

      他两步走到床前,弘晖一张白嫩的笑脸此刻有些发青,额头上贴着一张冷毛巾,双目紧闭,承受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

      宜修在一旁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她直直地盯着自己儿子,亲吻着他的小手,期盼他能睁开眼睛看看额娘,嘴里喃喃不休,“弘晖……你睁开眼睛看看额娘,额娘在这儿,你睁开眼睛看看额娘好吗?弘晖……”

      哽咽近乎绝望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悲伤,她没有理睬身后的胤禛,眼里只有奄奄一息的儿子。

      “大夫!”胤禛看着宜修这个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今天要是治不好本王的儿子,本王就让你全家陪葬!”

      冰冷阴狠的声音响起,大夫吓得直哆嗦,连忙跪下,“王爷息怒啊!世子是中的鹤顶红,幸好剂量不多,我可以为世子扎针防止血液流通毒素蔓延,可是也不是长久之计,三天如果没有解药,那便是华佗再世也救不回了!”

      老大夫提着自己的脑袋向胤禛诉说着实情,他是怕死,可是他作为一个行医几十年的老大夫,是绝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就胡乱医治伤者,更何况这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

      胤禛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意,这是柔则从没有见过的,自从嫁过来开始,胤禛对她宠爱有加,温柔尊敬,看来,弘晖中毒一事的确让他很生气。

      “给本王查清楚!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在本王眼皮底下害本王的儿子!”他一个字一个字冷冽地说道,“来人!把王府近日所有接触过世子饮食和照顾世子的人拉下去打一百大板!”

      他不信逼不出来人!

      此话一出,柔则以及众丫鬟小厮全都大惊失色,自家王爷是真动怒了,同时也怨恨那个给世子下毒的人不敢站出来承担,害得他们都要受罚。一百大板,打完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

      一屋子的丫鬟乳母们跪下磕头,诚惶诚恐地道,“王爷明鉴!我们绝对没有给世子下毒!求王爷明鉴哪!”

      这个时候没有人出来为他们求情,宜修冰冷的眼神直直地看着这群不知死活的丫鬟们,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害了她的儿子,她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本王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谁下的毒给本王站出来!如果待会本王查出来,那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相信皇上也会认同本王的决定的。”胤禛居高临下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们。

      过了片刻,还是没有人站出来,胤禛失望地闭了闭眼,刚要开口下令,只见一个小丫鬟从跪着的人群里爬出来,满脸泪水的道,“王爷请饶奴婢一条命,我是福晋身边的小兰,是……”说道这里,小兰还恐惧地看了柔则一眼,柔则疑惑地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众人看着小丫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柔则,视线也都落在了柔则的身上,包括胤禛。

      “是什么?!”胤禛显然已经没有耐心了!

      小兰磕了一个头继续说道,“前几日福晋给了奴婢一包鹤顶红,让奴婢用少许剂量化成水放在世子的饮食里,因为放的量极少,且也不是每天都放,否则小世子早就……”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的证词此刻已然说明了一切。

      但是胤禛下意识的不相信,任何人都可以做这件事,柔则绝对不会,如若不然,他当初定是看走眼了,这个外表美丽善良的女子怎么会是杀害自己亲侄子的蛇蝎女子?

      柔则如墨的双眸没有一丝害怕和心虚,目光依旧淡然。

      却防不及宜修扑过来的劲!

      “弘晖是你的亲侄子!你为什么要害他!他才三岁!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为什么!!”宜修近乎发疯地摇着柔则的肩膀嘶吼,一双美眸早已红肿的不像样子。

      柔则失望地看着宜修,被她摇晃地差点站不稳,眼圈也跟着红起来,弘晖这个样子她也伤心也难过,但是自己的亲妹妹非得把说自己是凶手……

      胤禛看不下去宜修这副市井泼妇的样子,弘晖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他命人拉开宜修,走到柔则面前,深深地看着她,片刻才道,“柔则,你告诉本王,你有没有害弘晖。”

      柔则虽然常年深处闺中,却也是个稳重淡然的女子,她明白,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稍不留意就会被摔粉身碎骨。

      “王爷,妾身没有。”她盯着胤禛的双眸,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平静无比,也诚恳无比。

      胤禛是见过大世面的,他擅于揣测人的心里,人的嘴巴会说谎,可眼睛是绝对不会说谎的,他信了柔则,因为柔则的眼睛告诉他,她没有。

      这也没有让胤禛失望,随即转身盯着那个小丫头,“你肆意谋害世子,还妄加罪名给你的主子,显然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本王是谁指使你的,本王就考虑饶你一命,放你出府,如果你执意坚持,本王就让你全家不得好过。”

      此话一出,小兰瘦弱的身形深深一震,心虚地朝宜修看去,却得到宜修一记警告的眼神,小兰是个聪明人,当她答应为宜修做事的时候,她就知道宜修有一天一定会凌驾于柔则之上,因为柔则太过心软,她是拿自己和家人的命在做赌注。现在如果把宜修供出来了,她不一定会死,而自己和家人一定会被宜修弄死。如果坚持说是柔则做的,王爷也不会放过她和家人,她双拳紧捏,绝望地闭了闭眼睛,缓缓开口,“请王爷定奴婢死罪,饶恕奴婢的家人,鹤顶红是奴婢不小心洒到世子的羹汤里的,奴婢不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奴婢是怕死才会拉福晋下水……”

      “故意洒进去的?!”柔则听得模糊,别说王爷不会信,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不会信。

      “是。奴婢愚笨,根本不认识鹤顶红,刚好世子最近吃的鱼粉颜色相近,就把它当作鱼粉混入了世子的饮食里,奴婢自知死罪,求王爷降罪。”

      鹤顶红的颜色是粉色近乎肉色,很容易与鱼粉混淆。不过……王府怎么可能会有鹤顶红这种剧毒?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宜修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人了!

      “王爷明鉴,这小丫头是姐姐的人,肯定会帮姐姐说话的,何况王府里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鹤顶红这种毒药?!求王爷明鉴!”宜修盯着柔则,神色充斥着嫉恨。

      柔则眼神平静,心里却已然明白此事的原由,宜修,你的心未免也太狠了,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来陷害你的亲姐姐!

      即便你再恨姐姐,但是丝毫不顾及自己儿子的性命,那姐姐就给你一个血的教训,至少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荒唐错误!

      柔则跪下,柔弱的身子,语气却强硬坚定,“王爷,既然宜修怀疑是我给弘晖下的毒,如今小兰已经认罪,也没有再说是我下的毒,王爷应该找到充足的证据,否则就要还妾身清白。”

      胤禛心里也有一个疑影,但是他却没往那个方向去想,便开口说道,“福晋大公无私,但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尽快找出真凶,务必要去搜一搜你们的寝殿了。”

      宜修深深地看了柔则一眼,片刻又焦急地朝胤禛说道,“王爷请快些,弘晖快撑不住了!”

      “本王知道。”他何尝想失去儿子?但是此事急不得,大夫配置不出来解药,只得给他扎针,止住毒素蔓延,而解药,只有下毒者才会有!

      而宜修哪里会知道,鹤顶红这种毒药的解药早在明朝就失传了,她向大夫讨要毒药的时候并没有提及解药,而大夫也并没有提醒她解药已失传。

      明朝崇祯皇帝当年为了消灭反贼,命人混入他们的营窝,在他们的粮草里全下了鹤顶红的毒药,一夜之间将士们全都中毒身亡,崇祯不费一兵一卒,用他的话来说,既然是反贼,就没必要浪费兵力跟他们对抗,手段是狠倔了些,但兵不厌诈,怪只怪反贼太大意,丝毫没有注意有敌军混入军营。而崇祯为了避免反贼被救活,下旨灭绝了鹤顶红的全部解药来源,后来只要有鹤顶红解药的医馆、药庄、商铺全都被销毁,且那些老板们全都被施以重刑,重者全部处死,以儆效尤!

      久而久之,鹤顶红的解药就渐渐失传,而鹤顶红,当时崇祯皇帝也没有下令要灭绝,有的药铺还是会秘密高价出售给那些大户人家。

      胤禛派了管家和自己身边几个可信的丫鬟妈妈去挨个搜查,结果都没有搜查到任何可疑的物品,宜修朝小兰使了个眼神,小兰心领会神,绝望地闭了闭眼,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她这里时,猛地冲向墙壁狠狠地撞了上去。

      “砰——”

      撞击的声音吓到了宜修,她惊叫了一声。

      柔则也吓得不轻,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竟敢在王爷的眼皮下撞墙自尽!

      这下更是死无对证了。

      可是,柔则觉得这样太便宜宜修了。

      大夫上前看了看倒地的小兰,片刻宣布,“她已经死了。”

      线索在这里中断,或者说,小兰的说辞一开始就不是真的。

      可是,胤禛却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的意思。

      “凶手已经畏罪自尽,马上命令整个王府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三日之内找到鹤顶红的解药!”随后朝柔则开口,“你修书一封给七弟和十三弟,让他们帮忙找解药。”

      “是。”

      柔则和齐月宾转身离开,齐月宾是个十足说不上话的侧福晋,从王爷进屋到自己离开,别说跟她说话,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心里未免的悲凉。

      屋子里只剩下胤禛和宜修,以及躺在床上昏迷不知的弘晖,遣退了伺候的丫鬟们,胤禛淡淡地走到宜修面前,看了一眼熟睡的弘晖,他伸手扶起跪坐在地上的宜修。

      宜修看着胤禛,眼泪又一下子流了出来,看起来伤心欲绝,无助地可怜,“弘晖……王爷您救救他~”

      胤禛用一种说不清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宜修心里有些发毛,眼泪又往下掉,“王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胤禛看着弘晖,平静的开口,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宜修心里打起鼓来,表面却依然楚楚动人的伤心,“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胤禛拉着她的手,慢慢朝弘晖伸过去,他的手拉着她纤长的手,抚摸着弘晖小小的白嫩脸颊,宜修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微微地在颤抖。

      “非得本王说明白么?”胤禛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与失望,“弘晖是你的亲儿子,你为什么不顾他的性命去陷害你的亲姐姐?!”

      “王爷这话妾身不明白!”宜修并没有胤禛意料中的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惊讶的望着自己的胤禛,眼眶里泪水打着转,仿佛一不小心就又要掉下来,“妾身怎么会拿自己儿子的命开玩笑!我又怎么可能去害姐姐!!”仿佛胤禛真的污蔑了她似的。

      “就算你再爱姐姐,再心疼她,我也只不过是着急弘晖!王爷不去查凶手,却在这里冤枉我!”她继续伤心地低吼,只有这样,王爷才不会继续怀疑她,她绝对不能让王爷对她有丝毫的怀疑!

      本来今天的事情是万无一失的,就算指证不了柔则是凶手,也会在柔则其他丫鬟房里找到毒药,这样就算柔则不会被处罚,也会牵连,失去在王爷心里的信任,可是为什么都没有搜查到毒药?!这根本说不通,这件事只有她和小兰知道,是她让小兰把毒药放在柔则和她丫鬟的房里的,如今怎么会不翼而飞?!

      思来想去,恐怕只有小兰动的手脚,到底,她还是不愿意迫害自己的主子,而最后选择自尽。

      那么她大可以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小兰身上,小兰是柔则的婢女,王爷现在竟然来怀疑她,她第一次感到深深地危机,她有一种感觉,不管今后柔则是不是真的做了伤害别人的事,王爷都会相信她的。

      胤禛并没有再回答,他淡漠地看着宜修,片刻径自离去。

      宜修守着弘晖的床两天一夜,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她看到弘晖双唇发紫,脸色煞白,像是被什么敲了一棒,突然惊醒般地朝柔则房里冲去。

      她已经两天没有好好梳洗好好吃饭了,略显憔悴苍老,头发有些凌乱,有些站不稳,她踉跄的走进柔则的院子,柔则此刻正在带着婢女们采摘桂花,八月的桂花香浓扑鼻,整个王府都笼罩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尤其是柔则的院子尽是桂花,她打算采摘来给胤禛做桂花糕和桂花茶。

      宜修看着自己的姐姐,身穿朱紫色绣鸳鸯蝴蝶镶金长裙,略施粉黛,肤若凝脂,嫁进王府三年整,被爱情滋润着,容光焕发,倾国倾城来形容她也是不足的。

      再看看自己,她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此刻命悬一线,那日王爷说什么来着?说要整个王府上下、还有七王爷和十三王爷都帮她去寻解药,这两日都没有结果,王爷是拿她寻开心么?她已经找了那个给他鹤顶红毒药的大夫,早已人去楼空,那个老家伙竟敢给他玩失踪!现在她几乎把整个京城都翻了,还是没有找到解药。

      已经是第三日了,弘晖等不了了!

      “姐姐!”她扑通一下子跪在柔则的面前,把柔则盛放桂花的篮子打翻在地,柔则有些气结地看着她,却不由得惊讶,也顾不上打翻的花篮,连忙扶起她,“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弘晖还需要额娘照顾呢!”

      宜修扶着柔则的双臂,眼泪汪汪地哽咽着道,“姐姐!已经是第三日了,弘晖今日必须拿到解药,否则就救不活了啊!”宜修哭得梨花带雨,丝毫没有贵族千金的气质和以前自信昂扬的气势。

      柔则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王爷跟我已经尽力去寻找解药了,可是,我们最近得到一个消息······”

      说道这里,柔则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消息?”宜修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柔则扶着她坐下,让人上了两杯茶,看着她疲惫不堪的伤心样,她有些不忍,可是这件事她必须亲口告诉宜修,是王爷的意思,也是……她自己想这样做。

      “我们去找七弟和十三弟一起访遍京城各个医馆、商铺,甚至还问了郊区的小郎中,他们都说没有解药,而最根本的原因是鹤顶红的解药前朝都已经失传了,所以自我朝开创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鹤顶红……”

      她的意思简洁明了,首先事实是要传达给宜修的,其次,宜修只能怪她自己用人不善,她是精通医理的,肯定知道鹤顶红的毒性,却没想到医术上并没有记载解药这一说,她在向大夫讨要毒药的时候自认为万无一失,可却没预料到会活生生害了自己的儿子,

      至于那个大夫上哪儿去弄的鹤顶红,那就不得而知了。

      宜修双眸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盯着柔则,柔则平静地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怜惜。

      不!绝对不可能!这是他们搪塞她的理由!医术上都有记载的毒药,怎么可能会没有解药!她不信!绝对不信!

      突然她平静地笑了,喃喃道来,“姐姐,你不要拿妹妹寻开心了,你侄子的命只剩半条了,还有心思跟妹妹开玩笑么?”

      被她突如其来的冷静震惊了,柔则看着自己的妹妹,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希翼,突然有些不忍……

      不过王爷已经说了,要让妹妹得到应有的教训!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但是一定要用这件事来彻底让宜修付出代价!否则,指不定她以后还会干出什么事呢。

      胤禛和柔则,他们都选择不戳穿宜修,利用孩子的死给她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柔则是觉得这样做对宜修是有些残忍的,但是胤禛却说:鹤顶红的的确确已经没有解药了,她自己做的孽必须要自己承担,没有其他办法。

      柔则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她不敢想真的失去儿子的宜修会变成什么样。

      自食其果。

      “宜修,姐姐再说一次,不管你去问谁,哪怕是问皇阿玛,都没有解药。鹤顶红的解药已经被前朝毁灭了,天涯海角,再也找不到解药。”她的话很轻,很淡然,如微风拂过。

      但就是这句风轻云淡的话,对宜修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恐惧,以及刻骨铭心的恨。

      她被抢走福晋之位都没有这么恨过,如今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害死,她无能为力。

      柔则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不禁想安慰她,“宜修……”

      宜修躲开她的手,平静地样子有些骇人,出了脸上残留的泪痕,几乎没有其他不正常的样子,“我累了,想回去看看弘晖。”

      她措辞不清地扔下几句话,便在剪秋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碧桐园的,只记得头昏昏沉沉的,脚下轻飘飘的,仿佛走了好久好久,才走到自己的院子。

      ……

      宜修扶着浑浑噩噩的头从床上坐起来,脸色有些憔悴,窗外的阳光照射进屋子里,给整个房间都撒上一层暖洋洋的光。

      屋子里的陈设比以前更华贵,大多都是德妃送来的,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自己儿子刚死,就派人送来这一堆贵重的金银玉器。

      儿子。

      她的儿子在三天前死了。

      他死的时候全身泛紫,没有一个人来救他,他才三岁,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孩子,她抱着他在冰凉的夜里徘徊,走了整整一夜都没人愿意救救她可怜的孩子……

      那一个夜晚,是她此生度过的最痛苦最悲凉的一个晚上,弘晖在她怀里一点一滴地冷掉,她给他搓暖手脚,可还是止不住的冰冷,铺天盖地的绝望一层一层地涌上来,给她原本千疮百孔的心再狠狠地刺了好多个洞,痛得全身像是被裂开了一样,她却依旧无法改变弘晖死掉的事实。

      他们强行要抱走弘晖,怎么可以?!这是她的儿子,谁都不能抱走,可是,那群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也不怕把弘晖弄疼了,硬是在她眼皮下把弘晖抱紧了那口小小的棺材里面,他一个人会怕的,他才这么小!怎么能丢他一个人在棺材里!

      她试图阻止,可是没有用!他们把她强行拉开,她眼睁睁地看着弘晖被扔进棺材里,棺材被钉上,那一瞬间她是崩溃的,差一点就要一头撞在棺材上面……

      想到这里,宜修的头阵痛欲裂,剪秋端着汤药走进来见到宜修醒了,立马上前关切地问道,“福晋您终于醒了,奴婢去叫大夫。”

      “大夫?”呵呵,胤禛还会给她请大夫?

      “是啊!您昏迷的日子,皇上亲自来探望,风风光光地给小世子办了后事,福晋,您节哀……”剪秋双目通红,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家主子,心里也很伤心。

      自宜修昏迷开始,大夫就整日呆在府中,宜修一醒来就要为她好好诊断。

      太医来了之后进行了详细的诊断,除了需要好好休息和补充营养,其他的一切正常,这让柔则吃了一惊。

      刚刚失去儿子,怎么可能只需要好好休息和补充营养,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她十分清楚弘晖为何而死。

      “多谢王爷和姐姐如此照顾我。”宜修淡淡地开口,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

      胤禛和柔则相互看了一眼,胤禛便开口道,“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或者跟柔则说。”

      平日里不善于说话的齐月宾也说道,“你昏迷了才醒,可得好好养着身子,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宜修淡笑着友善地回答,“那是自然。”

      齐月宾的好处就在于,任何事情,只要跟她没关系,她从来不会卷进去,也不会多问,可是,这王府里的事情是越来越精彩了,宜修,你怎么可以不好好养着身子看以后你是怎样被被人践踏在脚下的?!她死了儿子是她的报应,但是她齐月宾是大户人家的嫡出小姐,是不可能做些挑拨离间的事情的,更不会来幸灾乐祸的看他们的笑话!

      她的这句话在宜修看来就是赤裸裸的幸灾乐祸,可是王爷和福晋不这样觉得就够了,凭她宜修怎么认为那是她的一厢情愿。

      而且,她不敢拿她怎么样!
      “你先好好休息,本王过两日再来看你。”胤禛丢下这句话就走了,柔则和齐月宾还留在水云阁。

      “姐姐还有事么?”宜修半躺在床上,看着明媚倾城的柔则,以及同样美貌的齐月宾,想来,她现在的鬼样子已经不能与昔日的手下败将相比了。

      齐月宾走上前,装作故意责怪的语气说道,“你这两日病了,福晋以亲生母亲的身份为你守着弘晖直到出殡,然后又忙着照顾你,你不能这个样子对福晋说话。”

      宜修盯着柔则,眼睛里道不明是什么情绪,半晌才开口,“多谢姐姐为妹妹着想,若是没有姐姐……妹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柔则到底是她的姐姐,现在还是免不了会关心和爱护她,也同样会以姐姐的身份教育她,于是说道,“姐姐希望这一次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到此为止,否则,后果你自己承担。”

      呵。

      自己承担?

      说得大义凛然,好似她是圣母,其他的人才是罪恶滔天的小人!

      “多谢姐姐教诲,妹妹自当引以为戒。”

      姐妹俩都没有说透,可是一旁的齐月宾心里清楚得很,她可是十分了解宜修的,她那种争强好胜的性子,不到手不罢休的狠劲,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
      齐月宾自幼满腹才华,聪颖过人,是虎贲将军的掌上明珠,但是对于她嫁入王府做侧福晋并没有丝毫不满,他们不知道四皇子的未来如何,但与其让女儿嫁给八爷这样有望继位的皇子做嫡福晋,日后生活在水深火热危机重重的深宫里与人勾心斗角,还不如嫁给稳重潇洒的四爷做侧福晋安稳度过下半生,只有他虎贲将军府在一日,四皇子就不会亏待他的女儿,再不济也是得和乌拉那拉宜修平起平坐。
      如此,在这样被父母呵护的环境下长大的齐月宾,是无论如何都学不会勾心斗角的,可是,当她的孩子被宜修弄死开始,她便学会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情绪,再后来柔则入府,她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也慢慢明白了些什么。

      时间,真的会教会人很多东西,比如她,慢慢的也变成了从前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乌拉那拉柔则,乌拉那拉宜修,她只知道这两个人日后定会陷入水深火热的斗争中,而自己,即便想要置身事外也是不再可能的了。

      父亲,是您想得太简单了。

      柔则看着自己宜修苍白的脸,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点重了,也不愿意下低声道歉,踌躇片刻,叮嘱了两句就离开了。

      柔则刚走,宜修苍白的脸上变得铁青,丝毫不顾齐月宾还在一旁,眼里燃烧着滚滚的恨意,仿佛就要喷出来。

      齐月宾叹了一口气,头上仅有的一朵白色珠花发出微弱的响声,世子过世,王爷伤心不已,吩咐王府上下一个月之内只能穿素色衣服,首饰也只能是素色。齐月宾本就不喜太过华丽的装扮,这样素雅的打扮倒是看起来清淡典雅。

      她伸出手,竟覆盖在宜修冰凉的手上,眼里分不清是不是关切,“我们俩是同一天入府,算算日子,也有五年的光景了……”

      宜修眼皮都没抬一下,眼神带着些许麻木,“五年又怎么样,不过只比她早两年而已。”

      “这两年我们什么都没有改变,至少,没有得到过王爷如此的信任。”齐月宾说给宜修听的时候,心里略微苦涩。

      “你从前……仿佛从不与我说这些话。”宜修缓缓地抬起头盯着齐月宾的眼睛,带着看不明白的情绪。

      “我只是提醒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齐月宾握住她的手突然用力抓紧她,眼神平静,语气却很严肃,“也许,你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

      也许,你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也许,你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也许,你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把宜修从无法自拔的深渊拉了回来。

      “哈哈哈哈哈……”宜修抽回她的手,笑得撕心裂肺,眼泪滚滚而出,把一旁的剪秋吓得不轻。

      “福晋?”碍于齐月宾在一旁,剪秋不敢靠得太近,只得焦急地一旁问道。

      齐月宾示意剪秋闭嘴,看着宜修道,“你家主子这两天很累了,你去给她熬点补药,再弄点东西吃,别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的声音温和干净,剪秋看着宜修这个样子,只好俯身遵命。

      宜修笑完了,眼里的恨意褪得干干净净,她看着齐月宾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不过你放心,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会为难你。在这个王府,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齐月宾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恨意,很快就消失了,“那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离开,一步一步地踏离云水阁。平静温柔的外表下,只有嘴角拿抹诡谲的笑与她的气质不符。

      宜修,怎么你忘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了么?还是你一定要故意把我践踏到这个地步?

      不要急,我们慢慢来!

      这还只是开始……

      半个月后的一天,柔则突然肚子疼,胤禛召来太医,诊脉之后确定是喜脉,已有两个月了。

      看着胤禛高兴不已的样子,宜修觉得特别刺眼,他是不是忘了自己三岁的儿子刚死不久?

      为什么不能隐藏一下他的情绪?

      皇帝赏赐了很多金银珠宝和稀奇古玩给姐姐,比她怀弘晖的时候不知道多了多少。
      胤禛每天下了早朝回府的第一件事永远都是去碧桐院看姐姐,皇帝也指了太医院的太医专门照顾姐姐的胎,就连一向疼惜她的姑母德妃,也把视线转移到了嫡姐身上……

      一夜之间,她从高高在上的四福晋变成了失去儿子,失去丈夫,失去姐姐,更失去母家的孤家寡人。

      她的儿子死后,乌拉那拉府没有人来看过她,就连自己的父亲也只是派人传来口信,要她注意身体,好好听嫡姐的话。

      一夜之间,她所有的一切全都变成了她亲爱的姐姐所有!

      胤禛欢喜过后仿佛才想起刚刚失去孩子的宜修,他一直觉得,宜修利用他儿子的命来陷害柔则已是大罪,没想到真把弘晖害死了。若不是柔则百般劝阻,他可能已经让真相大白,废了宜修这个侧福晋之位。

      他实则不想再踏进水云阁的,但也是柔则劝他,念在妹妹失去孩子的痛上,也请他看在自己和孩子的份上原谅宜修,不要冷落了她。

      他实在没想到,同样是姐妹,为什么有如此云泥之别?柔则再三请求之下,他再三思量,还是踏进了水云阁。

      宜修正在文案上写字,她穿着一件鹅黄色长裙,青丝挽了一个简单的錧髻,发间插了两只绯色珠花,不施粉黛的脸从容平静,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典雅美丽,温婉动人。

      一瞬间,胤禛忘记了眼前的女子之前翻过的错,只觉得与自己记忆中的宜修有着天壤之别。

      宜修嫁入王府后,他迫着德妃和乌拉那拉族的压力,冷落了原本有些喜欢的齐月宾,宠爱了她两年,她的吃穿用度一直都是最好的,她每天都会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府里上上下下从管家到丫鬟,没有一个不尊重和敬畏宜修。

      直到宜修怀孕,他才开始抽身出来处理其他的事情。

      说来,他对齐月宾真真是愧疚,好不容易跟她圆了房,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这么硬生生地没有了,现在,连他的弘晖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胤禛心里便有着浓浓的不悦。

      “不知王爷到来,请王爷恕罪!”还是剪秋先看到胤禛,急忙行礼。

      宜修抬头看到胤禛,慢慢地放下笔,从文案走到胤禛面前,缓缓地蹲身行礼,“妾身不知王爷到来,有失远迎。”

      半晌,宜修听到头顶传来轻微的叹息,接着胤禛浑厚的嗓音响起,“起来吧。”

      宜修很明白,他能来看自己,已经代表他没有怪自己了,那么一切都还有起死回生的余地。

      剪秋麻利地给胤禛上了一盏他素日爱喝的茶,又端上来几碟精致的小点心,便识趣地退下了。

      胤禛品了一口茶,微皱的眉头不知不觉的舒展开来,“这大红袍本王以前喝着似乎没有这一股清甜味?”

      宜修便解释道,“这是去年皇阿玛赏赐的,前几日太阳正好,妾身吩咐剪秋把茶叶拿到院子里,共着野菊花一起晒,这样会让野菊花的味道慢慢渗入茶叶里,再把菊花挑开,王爷今日喝着才有清甜味,野菊花能润肺去火,一年四季都可以用。”

      听到宜修的娓娓道来,胤禛有些惊讶,“你是如何懂得这些的?”

      宜修淡淡一笑,“从前在府邸,娘经常生病,妾身就在阿玛的书房里把所有的医术都看了一遍,这也是医书上有记载的。”

      胤禛从来不知道宜修出嫁前的事,一时好奇便问道,“怎么你娘生病了不请大夫吗?还得你去看医书?”

      宜修的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有些哽咽,“王爷有所不知,妾身的娘只是一个普通丫头,不比姐姐是堂堂正正的嫡出大小姐,所以妾身从小除了娘就没有人疼爱,娘身份卑微,不敢堂而皇之地请大夫,所以妾身只好偷偷地看医书,然后把药方写下来,去药铺询问大夫,这样才能给我娘治病……”

      胤禛没想到宜修自幼过的日子那样艰苦,心下有些不忍,“难为你了。可是本王想问你,你本不是心思狠毒之人,为什么要下狠手利用自己的儿子来陷害福晋?”

      宜修突然抬头看着胤禛,突然举起右手,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黄天在上,我乌拉那拉宜修如果真的利用弘晖来害姐姐的话,就让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孩子,再也得不到王爷的爱,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胤禛震惊地看着她,丝毫不敢相信宜修会立出这样狠毒的誓言!

      看着宜修这样认真而信誓旦旦的模样,他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误会了她。

      其他的也就罢了,她却以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来发誓,实在是……

      “你先起来。”胤禛伸手去扶宜修起来,心里万般疑惑,叫小兰的丫头已经供出宜修,但是为什么她还要自尽呢?

      不是柔则,也不是宜修,那会不会是……

      他没有再往下想,这件事总透着蹊跷,小兰已死,再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你这个誓发得太过了,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孩子呢?你放心,本王保证,你以后一定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宜修的心笑了,她不把誓言说得重一点,怎么可能让王爷相信他?!

      其他的,都不重要。

      宜修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依旧眼泪汪汪地看着胤禛,激动地道,“王爷!虎毒不食子,弘晖是臣妾怀胎十月生下的,妾身怎么会不顾弘晖的安危来害姐姐啊!求王爷明鉴!”

      她卑微地拉着胤禛的衣袖,看起来弱不经风。

      鹅黄色的衣服衬得她脸色越发的白,整张白净的脸布满了眼泪,楚楚可怜。

      “本王相信你没有害弘晖,也没有害柔则。本王自会调查清楚,还你和弘晖一个公道!”胤禛说着这话的时候,双眸深深地看着宜修,宜修知道,那双眼睛里没有欺骗。

      五年的夫妻,她明白的。

      “多谢王爷!”她再次深深地磕了个头,颤颤巍巍地起身。

      “你别伤心了。”胤禛拂去她脸上的泪痕,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既然精通医理,那你就帮着太医替你姐姐看方子,太医毕竟是太医,你帮衬着,本王也好安心些。”

      宜修大喜过望,胤禛这样说无疑是一点都不怀疑她了。

      “是,妾身一定好好照顾姐姐,一定不会出任何差错。”她擦掉眼泪,恢复了笑容,谦卑又规矩地道。

      “本王今天晚上就在这陪你,算是宽解之前委屈了你吧。”

      “是。”

      姐姐啊姐姐,从你嫁入王府,王爷就没有在我这里歇息过,今天算是托你肚子的福了,既然如此,那姐姐你就多生几个吧!

      宜修半躺在胤禛身边,看着熟睡脸孔,宜修情不自禁地伸出纤细的手指抚摸他的脸,嘴里喃喃道,“王爷,为什么您就不能再分点爱给我呢?我比姐姐先入府啊,您怎么能把我忽略得这么彻底?若不是今日我发的毒誓,恐怕您已不愿意再跟我同床共枕了吧?!”

      ……

      弘晖死后,她万念俱灰,她唯一的依靠没有了。

      从前她只把孩子当作稳固自己地位的筹码,可是陪着他度过了这三年,早已是融进血脉里的亲情,那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既然她已经发了这样的毒誓博取王爷的同情,还在乎应不应验吗?

      即便是应验又怎样?她要的,远远不止王爷的爱,而是能让她荣耀一生的地位。

      碧桐院灯火通明,柔则卸了一身的装束,只穿着淡青色里衣,三千青丝倾泄而下,轻盈动人,唯一与她的气质不符的,是她眉角的微愁。

      小兰死后,柔则的贴身婢女换成了容止,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

      她端着一盏安神药走进来,看见柔则坐在床榻上,“福晋,水云阁的灯已经灭了,王爷今晚怕是不会过来了,您把这安胎药喝了早点睡吧。”

      柔则缓缓开口,“我何尝不知道王爷今夜歇在水云阁?还是我劝王爷去看妹妹的,只是……”

      “福晋只是没想到王爷不仅没有怪侧福晋,还原谅了她。”

      柔则接过安胎药,一口喝下,嘴里有些苦涩,“容止,妹妹害死了王爷的孩子,王爷怎么能原谅她?”

      容止叹了口气,“横竖侧福晋陪伴了王爷多年,虽然世子已逝,可王爷也念旧情呀。福晋您别气了,仔细肚子里的孩子。”

      柔则抚摸着还没有隆起的小腹,心情稍微好了些,“我明白,你下去吧。”

      翌日一大早,王爷上早朝去后,柔则便梳妆打扮好,在容止的陪伴下去了水云阁。

      有了身孕的她越发看起来明媚动人,只穿着一件藕色绣荷花长裙,青丝錧成简单的流苏发髻,插了一直镶嵌着红宝石鎏金步摇。

      只是这样的气质,便足以承载起雍亲王嫡福晋的身份。

      宜修正在用早膳,见到柔则的到来,她起身行礼,“给姐姐请安。”

      “妹妹不用多礼。”柔则也跟着坐下,容止退到一旁。

      “姐姐用早膳了吗?”

      “已经吃过了,这几天总觉得饿得快,要是不吃呀,恐怕肚子里的小家伙要抗议了呢!”柔则笑着说道。

      “是啊,姐姐是第一胎,是要好好养着,王爷知道我精通医理,已吩咐下去由妹妹和太医一起照料姐姐呢。”宜修微笑着说道。

      柔则的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宜修没有错过。

      剪秋端来一盏红枣桂圆羹放在柔则面前,“本来福晋让奴婢炖好后等一下给嫡福晋送去,没想到嫡福晋现在来了,正好可以用。”

      “红枣桂圆羹最是补气血的,我以前怀孕的时候尝喝这个,弘晖生下来又白又胖。”宜修说着帮柔则吹了一下,亲手递到柔则面前。

      柔则接过碗,闻了一下,露出笑容,“有劳妹妹了,既然是王爷吩咐的,妹妹以后可不要嫌姐姐麻烦。”

      “姐姐说哪的话,照顾姐姐是妹妹应该做的。”宜修从容地回答,“对了姐姐,这么一大早来妹妹这里有什么事么?”

      柔则端详着宜修干净红润的脸,略施粉黛,笑起来温文尔雅,从容淡定,经过这些年风风雨雨的洗礼后,就像一朵正要开放的月季花,一点一点绽放出自己的美,早已不像是从前王府里嚣张跋扈的宜修了。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我如今怀有身孕,不便打理府中的事务,就交由你和月福晋了,等会儿我会遣人去通知月福晋。”

      宜修笑道,“是,我会和月福晋好好打理府中事务的,有什么事也会与姐姐商量。”

      柔则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前几日皇额娘召见我,说大将军年羹尧之妹已到了婚嫁年纪,皇额娘的意思……是要把她许给王爷。”

      “那王爷的意思呢?”宜修知道年羹尧是平定华北战事的功臣,他从一个小小的军区副将,一步一步爬到大将军的位置,此人善谋心计手段,只怕他的妹妹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王爷如今跟其他几位阿哥斗得你死我活,如今有年羹尧的支持,就多了一层保障,王爷没有拒绝的理由。”

      年羹尧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大将,手握重兵,把他的妹妹嫁给王爷,年羹尧就永远会支持王爷,王爷是不会拒绝的。

      柔则明白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彻,德妃不喜王爷当皇帝,但是皇后支持他,皇后的意思只怕也是皇帝的意思,只要有了年羹尧,德妃再反对也无济于事。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嫁进来,好吃好喝地供着。”宜修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和月福晋要替王爷好好操办这次婚礼,虽然只是纳侧福晋,也要办得风风光光,一定要让年羹尧觉得他妹妹嫁进王府是正确的选择,明白吗?”

      柔则再三叮嘱,宜修明白她的意思,“放心吧姐姐。”

      宜修略有耳闻,年羹尧的妹妹年世兰,十五岁,原不是什么显赫的家族,只因为年羹尧才是他们家逐渐走向大家族,但佟佳氏、富察氏等名门都不与年家来往过多,她乌拉那拉氏更不把年氏放在眼里,先前她还担心年世兰不好对付,如此看来,怕是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很快圣旨传到王府,雍亲王将在五月初十迎娶年世兰。

      五月的气温已经开始上升了,柔则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她现在几乎不管王府的事,但胤禛却从没有怠慢过她,不管再晚,胤禛每天都会去柔则屋里坐一坐,跟她聊聊天,品品茶,或是听听肚子里的声音,如此柔则也不觉得闷,反倒很欣慰。

      第一次见年世兰,是在婚礼当天,这个隆重而奢华的婚礼是宜修提议的,原本柔则还绝得太过隆重了,甚至都要跟自己这个嫡福晋的婚礼不相上下,但是王爷也没说什么,柔则也不便阻止。

      正如当年一样娶柔则,娶宜修,娶月宾,胤禛一样穿着吉服,不同的是,娶嫡福晋的时候才需站在王府门口,而娶侧福晋,只要坐在大厅等候。

      娶侧福晋,皇帝和皇后不必前来,正厅上位坐着胤禛和柔则,下方两边坐着宜修和月宾。

      只见款款走来一个女子,繁重豪华的婚礼吉福,紫红色镶金边长裙,细带勾勒着腰身突然出少女妙曼的身姿,与柔则不同,与宜修月宾都不同,年世兰生了一对如葡萄般漆黑的双眸,又如星光璀璨般闪耀,又如清水碧波般明亮,唇红齿白,巴掌大的脸蛋像是精心雕刻一般,是胤禛多年见过唯一能和柔则容貌媲美的女子。

      柔则是温婉雅致般灵动的美,年世兰是如星光灿烂般张扬的美,而年世兰的脸上更彰显着骄傲。

      这就是汉军旗和满军旗女子的区别。

      满军旗女子从小生活在家教森严的书香世家,中规中矩,能养成柔则这样清新脱俗的气质实属不易,而汉军旗的女子从小没有这样严谨的家教,反而养得更随性,更洒脱,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大气潇洒让胤禛很感兴趣。

      柔则看着眼前的年世兰,实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原以为汉军旗的女子是万万上不得台面的,没想到只一眼就让王爷看上了。

      年世兰走到胤禛和柔则面前,旁边喜娘递上的茶水,她跪下道,“妾身年氏见过王爷、见过福晋。”

      柔则笑眯眯地接过茶,象征地品了一口,然后温和地开口,“进了王府大门,就不能像在家里那样随性了,凡事要懂得分寸,一切都要以服侍王爷为主,知道吗?”

      “是。”年世兰低下头,“妾身定当铭记在心。”

      “可读过什么书么?”宜修不冷不热的声音突然想起。

      年世兰却一副不害怕的样子,从容地说道,“回侧福晋,妾身从小都没有兴趣读书。”

      宜修没想到年世兰这样胆大,“那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你要知道,做王爷的侧福晋一定要饱读诗书的,日后可不能丢王爷的颜面。”

      柔则看了一眼胤禛,见他并没有什么不悦。

      “除了必须学的那些,妾身从不会看书的,妾身平日养花养草养小动物,跟随家兄讨论兵法,虽然比不上各位姐姐知识渊博,但是妾身会的,各位姐姐却不一定会。”年世兰始终面带笑容,这一席话也说得不卑不亢,让人不容小觑。

      宜修一时语塞,把目光投向柔则,柔则会意,便笑着开口,“妹妹别介意,我和宜修从笑受的教育和你不一样,宜修说这话是情有可原的。”

      “福晋和姐姐们都满腹经纶,妹妹万万及不上,只是不管会什么,只要能为王爷分忧就是了。”说完头更低了下去。

      齐月宾在一旁看着并没有说话,她觉得这个王府越来越有趣了,从来没有人敢在宜修面前这样说话,嫡福晋是宜修的姐姐自然敢压制她,现在却被一个跟她平起平坐的年世兰为难住了,呵呵呵,还真是有趣。

      “好了好了,你先起来吧。”柔则吩咐年世兰别再跪着了,让喜娘搀扶她离开。

      宜修和齐月宾也都离开,胤禛单独留下了柔则,偌大的花厅只有两人。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胤禛拉着她的手,眼神充满了爱怜和愧疚。

      柔则用微笑回应他,拍拍他的手,“王爷别这么说,身为王府的女主人,妾身借着肚子已经偷懒了好多呢,可别再取笑我了。”

      胤禛欣慰地看着她,如同一个平凡丈夫对自己的妻子闲聊家常,“身在帝王家,身为皇子,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如果不害别人,死的就是自己。你放心,不管未来怎么样,本王在这里像你保证,你永远都会是本王最爱的女人。”

      柔则心里狠狠地触动着,他没有想到胤禛会在这样的日子里跟自己说这些话,仿佛跟他成亲的不是年世兰而是自己!

      她不得不感动。

      “嫁给王爷的那一刻起,妾身此生的依靠都只能是王爷,王爷幸福快乐,一生康健是妾身的愿望。”

      “所以柔则,本王要告诉你,本王今日娶了年世兰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她是年羹尧的妹妹。”胤禛看着她,认真地说,“柔则,虽然皇阿玛已经属意我为太子,可是那些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位子,所以必须要有年羹尧的支持。只要本王登基,一定会立我们的孩子为太子,这是本王给你的承诺,不管你这一胎是儿是女,本王会等到你生下儿子的那一天。”

      柔则看着他问道,“王爷需要妾身做什么?”

      他握住柔则的手,“拉拢年世兰,要她心甘情愿地说服她年羹尧,把年羹尧所有亲信全部归顺到我这里。我也不是要年羹尧拥护我做些什么,我只是担心老八……”

      “妾身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你不明白,朝堂上的事错综复杂,你知道得太多反而会惹来麻烦,皇阿玛最近经常召见我,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就这半年的时间了……”胤禛说着有些伤感。

      柔则一直握着他的手,却没有插话。

      “所以本王一定要在半年之内让皇阿玛放心,到时候不管用什么手段,也不能不完成皇阿玛最后的心愿。”

      胤禛说完看着柔则清澈的眼眸,柔则点点头,“王爷放心,这件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妾身一定会帮王爷完成皇阿玛的心愿!”

  • 作者有话要说:  柔则要比宜修聪明很多,可是再聪明再冷静的人,一旦被权势利益蒙蔽就会做出许多违心之事,她没有办法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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