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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灵木(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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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城市人民医院,住院部。
一小护士刚给住院病人输完液走出来,她的两个同事在走廊边上碰见,忙把她招呼了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七十二床那病人到底是不是跟传闻中的那么帅啊?”
那刚出来的小护士得意地抬起了下巴,随即兴奋地道:“何止是帅!简直帅到炸天好嘛啊啊啊啊!听说是跟人打架才打进了医院,我刚才给他换绷带的时候,他牙齿帮我咬着绷带的样子,然后他还冲我笑了你知道吗!天啊~~~妥妥肾上腺激素爆表的小狼狗人设啊啊啊啊,老阿姨我真的要把持不住了!”
小护士有些语无伦次,差点一口气激动地没喘上来。
几个护士都流露出了十分羡慕且有些罪恶感的表情,望天叹道:“可惜他只有十八岁,我们什么才时候能挣那么多钱包养这么优质的小狼狗……”
就在这时,手臂还缠着支架的聂忽歌走了过来,叨扰了她们的白日美梦。
“你好,请问七十二床病人的病房是往哪里走呢?”
几个护士看到面前这位虽然受了伤却不失风度优雅与正气的男人,盯着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错愕了很久。
一时间几个人的脑袋纷纷注水空白,以至于刚才什么的“小狼狗”、“咬绷带”、“包养”之类等羞耻的词汇,转瞬之间都消匿不见。
“……额,这边直走就是了。”一个护士怔怔地指了个方向。
“好的,谢谢。”
聂忽歌礼貌点头,就轻推门走进了那件病房。
小护士们还没回过魂来。
“话说,最近我们医院病人的颜值是不是有点高了?”
“啊啊啊啊这么多帅哥……我决定了,这周我不换班了!”
很快,护士长发现了这三个聚众偷懒的小护士,呵道:“给四床和十八床的病人都换过药了吗?你们几个有空在这里聊天,是嫌我们科室的病人还不够多?”
小护士们的美梦这下彻底被打碎了。
病房里的韩蒙趁换完药的这几分钟,又睡了个回笼觉,此时的他眯着眼,还是一副慵懒惬意的睡姿。
他昨天被索妖链反噬受了内伤,送到医院的时候,瞳孔都已有散大外扩的趋势。
蒋芝和周孝谦心焦地轮着守了他一夜,可他仿佛就是跟平常一样心安理地睡了一觉,该打针打针,该换药换药,然后今一早就没心没肺地醒来了。
医生说他是年轻,加上运气好,所以没什么大问题,等休息几天伤口稳定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当然,韩蒙现在能安下心来躺在医院,主要还是因为听说英明神武的周大局长已经将那只妖给抓了。妖监局那地方,是只妖进去就出不来,就安全性而言,韩蒙还是十分放心。
等他稍微喘口气,再把那只妖从妖监局提审出来,应该来得及。
十分钟前,蒋芝和周孝谦确认他脱离了生命危险,两人非觉得是自己昨晚上故意吓唬他们,于是毫不留恋就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却忘记给他这个病号买顿早饭了。现在他肚子饿得紧,只好先去床头柜上摸了个苹果,在衣服上蹭了两下,一口咬了下去——
不想,韩蒙这时就看到带着伤病的聂忽歌一瘸一拐地走进了自己的病房。
“韩先生。”
他望着聂忽歌怔了一下,口中“嘎嘣”一声,手中的苹果就顺势掉到了地上。
聂忽歌对韩蒙笑了笑,走过去用一只手不怎么方便地捡起了那苹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将眉眼一弯:“我去帮你削一下吧。”
韩蒙这人爱吃果子,可是有个习惯,那就是不喜欢削皮。一来是觉得削皮麻烦,二来是他反正也不嫌脏。除了是榴莲和山竹这一类咽不下口的果皮,一般连西瓜皮他都是能生吃的。
见聂忽歌的手脚不便,韩蒙倒是起了点幸灾乐祸的兴致。于是这回没在聂忽歌面前客套什么,索性将两条手臂往后脑勺一放,舒舒服服地躺回到了病床上,看他如何削苹果给自己吃。
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当初为了他,自己才不会一时失手住进医院里。
让他削个苹果怎么了?
聂忽歌这人做事极讲究。
对于那已经咬了一口的苹果,他也是先洗干净了,用手帕擦去上面的水渍之后,又将水果刀反复清洗,才开始力道均匀地削果皮。
韩蒙最后看到那层厚薄均匀、宽度均一的苹果皮掉下来,有些咋舌,猜想聂忽歌要么是有某种相当严重的强迫症,连削个苹果都要这么循规蹈矩的;要么,就是他想在自己的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他内心更倾向于第二种。
“好了。”
聂忽歌微笑着将削好的苹果递还给韩蒙。
韩蒙睨了一眼,也笑着去接过来,咬了一口。
“啧,真别说,这削过的苹果还吃起来真是香一点。主要是聂老师的刀法真的不错——”
聂忽歌低头笑了笑,可看到韩蒙下一秒因手臂抬得太急,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他见韩蒙疼得“嘶”了一声,聂忽歌也眉目忙跟着一拧,过去将他的手臂给托住了。
“没事吧?”
聂忽歌的手架着他的手腕,两人的掌根是完全贴在一起的,韩蒙余下的半只手则全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聂忽歌是个读书人,摸起来比起周孝谦那一类糙人的手感要好得多,又白又嫩,竟有些让韩蒙爱不释手的触感。
他指尖所在的位置,还能感受到聂忽歌手腕上一跳一跳的脉搏。渐渐的,几乎是将他的心跳调成了与他同一频率。
韩蒙的脸颊有些泛红,咳了咳,先忍痛挪开了手,别开视线敷衍道:“小伤小伤,没事。”
“没事就好。这次你是因为救我受的伤,不过以后不管在哪里做什么,你还是要自己多加小心。”他突然关切道,却又不像是一个老师对晚辈有的的口吻。
韩蒙眼轱辘绕了两圈,躺在床上的上半身微微一提,笑了笑:“聂老师既然都知道我身上这些伤是怎么来,该不会削一个苹果就把我打发了吧?”
韩蒙这话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病房里的气氛本来就有些不对劲,这个时候又多了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暧昧。
聂忽歌今天没带眼镜,他面部轮廓比以往柔和了许多,若以前美若娇花,此时就是轻飘飘不自持的绒花,何况这朵绒花中还裹着一团火,是从他深晦的眼底放出来的。
韩蒙十三岁就在妖协工作了,妖协会长这份工作十分特殊,需要跟各界不同的人士周旋打交道,时间一久,难免会让人觉得他这孩子有些过于早熟与世故。
不过在感情方面,韩蒙却从未开过窍。
那些高歌“青春万岁”电影里描述的什么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体验,对他来说就是蛋疼玩意,因为他压根没喜欢过什么女孩。
可是,眼下韩蒙面对聂忽歌,却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就蛋疼电影里经常说的那个什么词来着……
对,悸动!
接着,聂忽歌淡淡地对他说:“那以后,我负责照顾你。”
韩蒙喉结微微滑动,手心一阵发烫。
心想:完了,悸动变心悸了。
他韩蒙披荆斩麻活到十八岁,居然对一个男人……
这时,病房门猛地从外面被打开了。
一身黑风衣的周孝让来医院看望韩蒙,不想正撞见了这一幕。
从他站在门口的角度看去,韩蒙和聂忽歌两人的头几乎挨在一处。他冷眉一挑,就将手中那一束探望病患的鲜花扔了过去。
于是,韩蒙被那几根花刺戳到了脸,病房内原有的气氛也被打破了。
看到这乱入的鲜花,又看到门外那乱入的人,韩蒙气不打一处来:“我去!周大局长,你怎么干脆不带菊花来祭奠我?”
聂忽歌也看向了韩蒙怀里那束花,那是一束新鲜的红玫瑰,一眼望去有近百朵,密密麻麻地整齐排列着。
看望病人,送玫瑰?
聂忽歌不由得还怀疑起来,这玫瑰的数量甚至是被特意精选过的九十九朵。
他眸色一沉,还是起身跟周孝让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聂忽歌,就是昨天在剧院——”
“我调查过你了,是你让韩蒙受伤的吧?”周孝让冷冷地扯了扯嘴,还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聂忽歌淡淡道:“抱歉,我是教书的,反应是比较慢,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才连累到了韩先生。不过,我会对他负责的。”
周孝让觉得后半句有些刺耳,韩蒙却只是挑了挑眉头望向窗外,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于是周孝让沉着脸,非把聂忽歌一个老百姓拉到与自己对峙的话语权上,又想咄咄逼人地将他压到角落里:“孝谦冒着违抗上级的那声枪响,当时半个区的人都听见了。你说你在楼上都没听见,说得过去吗?”
聂忽歌仍是面不改色,平静地说:“我当时在听音乐,确实没听见。”
周孝让看到聂忽歌此时还含笑看了眼韩蒙,眼底平添了一分戾气,绷着嘴角,迅速从胸口掏出一把冰冷的枪,硬是顶在了聂忽歌的太阳穴,从牙缝中迸出一句杀气十足的话:“你这妖,还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