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冰也要谈恋爱》之琚

26、逍遥山庄（一）

　　谢今朝虽然放荡不羁惯了，对世界上绝大多数事情都抱有无所谓的态度，这也不代表他喜欢被一个不相干的缺心眼看裸/体。
　　听见门动静的那一刻，便伸手扯过架子上的外袍披在了身上。电石火光间，色胆包天的纪小少爷只来得及瞥到莹白光滑的皮肤一闪而过，连赞叹的时间都没有。
　　谢今朝随手拢了拢袍子，也不起身，静静的坐在床边，不过目光冷冷的，如寒冰一路蔓延到过来的这一行人身上，嘴唇轻微的抿着，一丝表情也没有。
　　纪乔再一次生动的演绎了“色令智昏”这个词的意思，竟然不管不顾的朝谢今朝冲了过去。
　　一边冲一边不知死活的喊着：“美人儿，让爷香一个。”
　　谢今朝的表情差点没绷住，脑子里闪过的一个念头竟然是“卧槽，还有这种杀哗”，可见是被纪乔这么一个完全不动脑子的主给惊着了。
　　原本打算直接废了或者杀了纪乔完事的谢今朝，突然就不想这么干了。
　　所以谢今朝一直看着纪乔朝他越来越近，然后伸出那双葱玉般的手，轻缓的，温柔的朝着卫芥的脸扇了过去，如同情人之间最亲昵的抚摸。
　　纪乔心里想着美人如此知情识趣，那一会可以稍微温柔一点对他。
　　“啪。”是手与脸接触的声音。
　　声音并不大，甚至落在两边脸颊时还完美的重合了。
　　可是作为当事人的纪乔却愣住了，眼珠子还瞅着谢今朝，只是目光有些呆滞和茫然。
　　谢今朝看了看自己的手，走到水盆那将手泡了进去。
　　卫芥跟着谢今朝转过头，看到谢今朝慢条斯理的擦手时，意识终于回笼。
　　苍白的脸上一左一右对称分布着两个清晰的巴掌印，从留下的印记不难看出，这双手是修长而美好的。
　　纪乔面色一变，也顾不得要不要对美人温柔以待了，张口就要吩咐那些侍卫，不过他突然捂住了嘴，眼睛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嗯？”谢今朝终于发声，洗漱过后，谢某人的起床气也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纪乔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神情竟然是凶狠而畏惧的。
　　谢今朝又走近纪乔，低头凑到纪乔耳边，一只手好似要再次抚摸纪乔，可说出的话却是：“还不滚？”
　　纪乔的眼睛这次没有看近在咫尺的美人容颜，却是盯着那只离他越来越近的手，目光里是罕见又清晰的畏惧。
　　“走。”纪乔仍旧是捂着嘴，发出这一个字也是含糊而缓慢的。
　　谢今朝将手伸了回来，状如无意的小幅度扇动着，嘴角勾着若无若有的笑意。
　　纪乔不甘心的看了眼唾手可得的美人儿，脸色扭曲着转身走了。

　　“师父。”
　　“嗯？”不辨喜怒。
　　不过跟谢今朝相处了五年的卫芥还是能从这个字和这个语气里听出来不少内容的。
　　“徒儿错了。”
　　“哦？”
　　“师父让徒儿赶走他们，徒儿办事不利，扰了师父清修。”
　　谢今朝对卫芥的话不置可否，也没有应答。
　　“师父，刚刚我听见有人喊‘纪公子’。”
　　谢今朝眉梢轻轻动了动，眼神里滑过一丝厌恶和不耐烦，“所以呢？”
　　“望安城是逍遥山庄的所在地。”
　　没等谢今朝做出评价，卫芥顿了几秒后自己接道：“现任的逍遥庄主是纪无方，是——我外公。”
　　“哦？”谢今朝虽然没想到，但是也不算出人意料。
　　当年谢今朝也听说了卫知报和纪凌霄那桩被武林人人称道的美谈，世家公子遇上武功高强的灵动少女，两人携手远赴边关，镇守疆土，功成名就后两人依旧恩爱如初，甚至大将军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这种被编成坊间话本的故事，谢今朝还是了解的。
　　看着谢今朝玩味的表情，卫芥倒豆子般把他知晓的事情说了一通。
　　“我母亲是幺女，上面有三个哥哥，作为唯一的女儿，也是被全家娇宠大的，当然也养出了一身娇蛮脾气。又因为自家父亲和兄长们都优秀的很，便对身边那些男子都看不上，一心找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谢今朝忆起一身宫装端庄贤淑的卫夫人，完全不能想象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的存在。

　　“十五岁那年我母亲偷跑离家，美名其曰‘闯荡江湖’，但是我外公也一直派人跟随，暗中保护。在长安城的近郊，我母亲看到有个青年男子欺凌弱小，抱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信条，十分痛快的把人给揍了。虽然那时我母亲那时年纪尚小，可是她生来根骨极好，学武已经是小有所成，对付区区一个柔弱青年还是容易得很。”
　　“青年没有还手，期间几次打算开口的‘姑娘’也被凌厉的拳头给打了回去，那个乞丐也趁机溜了。等到我母亲停手，青年才开口道；‘刚刚那个乞儿偷了在下的钱袋，钱袋里装着祖传的玉佩，在下只是向他讨回罢了。’我母亲也不知道这个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青年说话是真是假，看着青年空无一人的钱袋有些发愁。”
　　“青年拍拍身上的尘土，也没管脸色变幻的少女，打算回府里找人先把玉佩寻回来。不过这时少女跟他说：
　　“我虽然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但是优渥的责任，那我就陪你把玉佩寻回来，当然如果是你骗我，那——”少女的威胁没有说出口，毕竟这个故事她也信了七八分。
　　那个玉佩找起来颇费了一番功夫，原本的乞丐还没来得及拿去典当，便又被江湖上有名的‘妙手空空’给偷了去，经历过几次波折，甚至还动用了我外公的几个手下才帮忙要回来。”

　　“这个青年是你父亲？”

　　卫芥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我父亲一直没说他的身份，两个人也算相伴着闯荡了一番江湖，少女红衣仗剑，笑靥如花；少年青衫放歌，挥斥方遒。两个人，你说江湖里那些新鲜事，我说庙堂里我那卫国抱负，就这样情愫暗生。”

　　“没那么容易吧。”谢今朝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还贴心的给卫芥倒了杯茶水。

　　卫芥瞥了眼已经过了夜的茶，无奈的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接着放下。
　　“两个人终于把玉佩寻回来之后，我父亲便告诉了我母亲他的身份，两个人也约定好厮守终生，但是一向宠溺我母亲的外公却极力反对此事，甚至不顾我母亲的意愿把我母亲锁了起来。后来我父亲一个人来到逍遥山庄，被我外公抽了五十鞭子，才勉强让我外公松口，并且逼我父亲做了保证才将我母亲放了出来。”

　　“五十鞭，啧。”
　　“我母亲抱着我父亲大哭一场，然后两个人回了卫府。等到我父亲伤养好，便一起去了边关。后来的事情差不多就是坊间流传的那样。”
　　虽然卫芥讲故事的能力一般，还隐瞒了一些东西，但是谢今朝听得还算过瘾，早上那番起床气终于消弭的差不多了。

　　“行了，下去吃饭吧。”客栈小二已经在门外逡巡了多时，卫芥讲话的声音并不高，小二也听不真切，不过终于看见两尊大神从屋里出来了。
　　“去准备两个小菜，一壶茶，一壶酒。”
　　“是，爷。”
　　小二转身后，谢今朝又开口道：“你要跟你外公相认？”
　　“师父觉得呢？”
　　谢今朝觑了一眼卫芥，对方的期待和小心翼翼映入眼睑，倒让他一时没说出拒绝的话来。
　　“随你吧。”
　　“是，师父。”虽然卫芥没直接说他到底要不要和外公相认，不过眼睛里的欢喜一层层的蔓延开来，像极了荡漾醉人的碧波。
　　谢今朝瞄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心里默默想着：“能教出这样的表兄弟，估计他那几个便宜舅舅也不怎么样。不过，就先不要打击这个傻徒弟了。出了什么事，反正有我兜着。”由此看来，虽然谢今朝这个师父当得不怎么合格，但是护犊子一事倒是十成十的足。
　　卫芥沉浸在自己想法里，也没注意到谢今朝的表情。
　　两个人下楼吃饭时，店小二一直徘徊在他们附近，表情明明白白的写着“我有话说”。
　　谢今朝一到夏天胃口就不太好，也无所谓胃口再不好一点，而卫芥想到可能跟亲人相认，还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倒是没注意到店小二的欲言又止，当然也没被影响到胃口。
　　一刻钟之后，两人都放下筷子，店小二终于扭捏着过来了。
　　“两位爷，原先的房间出了事，现在也没法住人了，其他的客房都满了，您看……？”
　　谢今朝挑了挑眉，倒是对这个店小二有些刮目相看。
　　也不提房间为什么出事，还把换房的后路也给堵了，这说话颇有几分玄机啊。
　　谢今朝似笑非笑的看着店小二，把对方瞧得头快要跟膝盖齐平了才罢休。
　　“行了，我们这就走。”虽然没有为难这个小二，但是一向大方的谢今朝也没留点打赏，招呼卫芥上去收拾东西，自己在原地思索了一会，也不管自己那妖孽的脸会带来什么麻烦，就施施然的立在大堂中央。

　　两个人刚走出客栈，小二和掌柜便开始咬耳朵。
　　“富贵，这两个人啥来头啊？”
　　“掌柜的，小的也不清楚，不过——有这么一张脸还敢大摇大摆的出门，肯定——”
　　“你说得对。都惹不起啊。”
　　两个人默契的没提房间的赔偿，毕竟这世道里，武林巨擘和不知道底细的少年公子，要让一个客栈里的两个人消失，估计也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而另一边。
　　“娘——”伴随这声叫喊，还有牙齿落地的声音。
　　“怎么了，儿子？”这是纪凌云纪二爷的夫人，也就是卫芥那个素未谋面的二舅母。
　　“你看——”又是两颗牙齿落地。
　　纪夫人看着自己宝贝儿子脸上那两个巴掌就心疼坏了，一边吩咐下人去拿热毛巾和消肿的药物一边询问怎么回事。
　　虽然纪乔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今早上那么丢人的事也没法直接对他母亲说。就给来福使了个眼色。
　　来福不愧是少爷身边的人，把这件事添油加醋的这么一说，成功勾起了纪夫人的怒火。
　　“既然有人敢勾引少爷，还闹成这个样子，是欺我逍遥山庄无人吗？”纪夫人虽然年近四十，仍然是柳腰细眉，风韵犹存，即使怒起来也别有一番风情，如此也不难理解为什么纪二爷如此钟情于她了。
　　“母亲，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啊，我的牙——”又是四颗。
　　“啪啪啪……”十颗牙齿坠地。
　　“我的心肝啊，娘给你讨回公道，你先别说话了。”
　　纪乔捂着嘴，目光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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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的文！
谢今朝同学很好哄的，讲个故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