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娘出嫁记》芸香青柠

17、讹兽舌（二）

　　红绫从来没有看过裴经纶那般慌乱的表情，她原本以为裴经纶对夕颜只有厌恶，但没想到，裴经纶对夕颜，还有着旁人莫及的在意。

　　裴经纶赶到时，夕颜扑到他怀中，梨花带雨。

　　原来刚才夕颜好端端地在做女红，突然一个白虎跳了进来，夕颜自然是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还好有奋不顾身的家丁，赶走了那只白虎。

　　只是这裴府，怎么会有白虎呢？

　　裴经纶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湛如镜，湛如镜环顾四周，从桌底下捡出一个纸剪的白虎。

　　夕颜脸色瞬间变了，她怯怯地低下头，不敢去看裴经纶。

　　裴经纶看她这样，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勃然大怒，他斥责夕颜道：“我不知道你怎么弄出这个幻术的，但是你做这种事，有意思吗？”

　　夕颜眼角含泪：“我只是想见你，你好几日没见我了。”

　　“那你就这样骗人？”裴经纶继续质问。

　　夕颜怯生生的，低头不语。

　　裴经纶愤愤道：“杜夕颜，你有没有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你这样，下次再有什么事，也不要怪别人不信你。”

　　夕颜小声道：“我只是想见见你，下次不会了。”

　　裴经纶冷笑：“你以为我还会信你？杜夕颜，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你有什么下场，都是自己找的。”

　　红绫看不下去了，她争辩道：“裴少爷，少夫人也只是想见你啊，你这话，未免太伤人心了。”

　　“我伤她心？”裴经纶咄咄逼人：“她有心吗？”

　　“太过分了吧。”红绫道：“裴少爷，就算少夫人以前用不光彩手段嫁给你了，那也是因为她爱你啊。你再不喜欢她，也不能因为芊芊姑娘，让她这样伤心啊。”

　　裴经纶愣了下，片刻后他回过神来，冷笑道：“红绫姑娘只听了故事的后一半，前一半，可有听过？”

　　“我与杜夕颜，其实早已相识，那年春暖花开，我出城采购药材，见到了她。”裴经纶眼神渐渐变得温柔，似乎是回忆起了那一年的浅色衣衫少女，回忆起她的娇柔一笑，回忆起她胜过夕颜花般的风姿。

　　“她对我说，她是城中一个富户的女儿，因为身体不好，才养在城外，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个谎言。”

　　裴经纶忽叹了声：“你们以为我这般在意芊芊，就是喜欢芊芊？不，我人生中第一个爱上的，是那个叫杜夕颜的女孩。我沉迷于她，可是相处下来，我才发现她说的，全是谎言，城中那个富户，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杜夕颜的女儿，她的身世，根本就是假的。可这些我都不在乎，我父母早逝，家中只有祖母一个亲人，我跟祖母坦白，希望能娶她，当然这让芊芊受了很大刺激，因为芊芊一直以为会嫁给我的。可是若我知道她杜夕颜的真面目，我断不会那样伤芊芊的心。”

　　裴经纶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性喜说谎，那就是她杜夕颜的真面目。谎言越堆越多，最后她都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她对自己的身世一再隐瞒，我都要跟她谈婚论嫁了，可是我连她真实姓名是不是杜夕颜都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后来，我甚至好几次见到了她和其他俊俏男子调笑，我终于对她失望了，希望能让彼此冷静一下，这让芊芊看到了希望，那年花灯节，芊芊约我去看花灯，我虽以前回绝了她，但那次我很生气，就答应了芊芊，可去之前我又接到杜夕颜的信，信里说，她要坦白自己的一切，包括她的身世，她和其他男子的事。”

　　夕颜的头愈来愈低，裴经纶看着她，缓缓道：“我选择了杜夕颜，我去了她那里，可是，我等了很久，也没见到她，她又一次骗了我。而芊芊，一直在花灯节等我，可怎么都等不到我，她回去才知道我去了杜夕颜那，芊芊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结果被千年狐妖看上，狐妖附身到了芊芊身上，这千年狐妖受雇于齐王，要借芊芊的手去刺杀当时的皇长孙殿下、如今的皇上。芊芊和一些美人一起被送到宫中，结果皇上根本没看上这些美人，芊芊和狐妖当场就欲刺杀皇上，皇上身边的术士护驾，芊芊和狐妖没讨到好，受伤逃出了宫。官府一查之下，才发现芊芊是我表妹，我裴家，差点被满门抄斩。”

　　“祖母花了很多银两，我也四处奔走，可是都无济于事，后来我去京中奔走，在京中的时候，我得知，祖母忧虑交加，去世了。”裴经纶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看向夕颜的眼神也多了些愤懑：“灵堂之上，她杜夕颜闯了进来，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身世，她是杜老侯爷的私生女，若我娶了她，就能保我裴家满门无忧。可是，当初若不是她骗我，芊芊又怎么会负气出走，直至弄成今天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被锁在阁楼中不能见人，我祖母怎么会忧虑而死，我裴家又怎么会差点被抄家灭族？”

　　裴经纶一字一句质问道：“她谎言成堆，弄出这许多事情，难道还要我感谢她救命之恩？杜夕颜，我说的这些事，是不是真的？”

　　夕颜眼角含泪：“是……”

　　“性喜说谎，这便是你的本性。”裴经纶道：“我无法原谅自己连累了祖母和芊芊，我更加无法原谅你，杜夕颜。”

　　他拂袖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红绫和黯然神伤的夕颜。

　　还有神色淡然的湛如镜。

　　红绫看看湛如镜，又看看夕颜，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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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红绫忍不住埋怨湛如镜：“你好端端地拆穿那个纸老虎干啥呢？”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湛如镜有些莫名其妙：“再说了，没有那个纸老虎，他二人此次就能冰释前嫌？你也看到经纶那样，不可能的。”

　　“可是我刚才见到裴少爷的表情，他对少夫人还有情。”

　　“再多的情，也抵不住杜夕颜的谎言。”湛如镜摇头：“他二人已是死结难解，你别管了。”

　　红绫闷闷的，没说话。

　　湛如镜指着红绫脖子上挂着的两块万鬼指环，一个是素闲的，一个是敖瑾灰飞烟灭后，他捡的，湛如镜道：“你如今，应该好好想想万鬼指环的事，等我伤好了，我们就继续去找指环，别管这些事了。”

　　红绫撇嘴：“你对自己的朋友，也这样无情啊。”

　　湛如镜只是嗤笑：“我只是不像你那般妇人之仁。”

　　“哼。”红绫哼了声，和湛如镜的斗嘴让她心情好了点，但她复又想到夕颜：“少夫人她，为什么那么喜欢说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