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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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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下,士兵们拖着巨大的笼子行军。
笼子被黑布笼罩,铁丝又细密异常,根本无法了解里面是什么东西。有好奇的士兵偷偷看一眼,却只看到漆黑一片,还闻到一股说不出的怪味。
“别乱看。”安吉拉轻描淡写地说。
士兵们疑惑,又不敢多问。
这些大笼子是几天前发下来的,也是同样的说法,是最新开发的武器,至于使用方法,只有安吉拉知道。
黄沙滚滚,整个军队在漫漫沙漠上踩出一串串的脚印。
铠甲格外的沉重,这一次……
安吉拉握紧那个小小的玻璃瓶,到时候,只要将这东西打开,就……
能赢吗?
前面出现了一片树林。
虽然所有的树木都已经枯死,但枝干多少可以遮挡一下阳光。
“休息一下吧。”安吉拉说。带头向那片树林走去。
疲倦的士兵们斜靠在树下,将自己的身体挪到可怜的阴影里面。安吉拉站在原地不动,聚精会神地盯着北边。
太阳依然炙烤着,黄沙散发出阵阵腥热。
“怎么这么热……”许多士兵开始叫苦连天。
安吉拉看了看他们,接过二营长递来的水壶,斜靠在一棵死树上,依然盯着北方。
一阵风卷起了黄沙。
沙迷乱了士兵们的眼睛,瞬间感觉皮肤上传来一丝微微的凉意,许多人都不由得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
安吉拉却突然拧上水壶的瓶盖,黄沙被风撕扯着,远方的景物渐渐模糊。
就在那模糊中,似乎出现了点点黑影。
安吉拉将水壶抛给二营长,“起立!前方有魔兽!”
依旧舒适地享受风的士兵们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团长,当他们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的时候终于明白了——
黑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那是至今为止从未见过的魔兽。领头的几只外形像是巨大的蜥蜴,背上长出丛丛芒刺,直立行走,黄沙被魔兽的脚步溅起,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魔兽的影子渐渐遮盖住了太阳。
“嗷——”几头火龙咆哮着,口中吐出熊熊烈焰。
来了。
安吉拉转身,“把笼子上的遮罩扯下来吧。”
几个士兵疑惑地看了安吉拉一眼,照办,粗绳缠绕的麻布被揭开,沉睡在巨大铁笼里面的,赫然是从未见过的奇怪动物。
士兵们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底下立刻响起了小声的议论。
这都是什么啊!
不像是以前见过的魔兽。斑驳的树影下,怪物巨大的身体紧紧地蜷缩在笼子内,远远看去一片漆黑。怪物眼皮静静地合着,似乎陷入了沉睡。
想到一直拖着随时就能结果他们性命的魔兽走了那么久,几个士兵不由得开始发抖。
“别看了。后退。”安吉拉取出了那个小小的药瓶。
“这……这是魔兽?”二营长也没有料到这突发情况,仔细地盯着铁笼,岩蜥的鳞片和脚爪,但……被粗长的铁栏分隔的怪物的脸,那样子,那五官,分明和人类无异!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长……一张人脸?许多士兵开始议论,怪物的脸上布满了细碎的鳞片,睡相依然安详,像是一个疲惫的孩子。
昨夜,安吉拉独自来到这些“武器”存放的地方,昏暗的灯光下,几个笼子被厚厚的麻布覆盖,完全看不出其中是什么东西。
独自站在这堆铁笼中间,静默不语。
现在军队中,知道的,估计不到十人。
而自己是这几人中之一……如果没错的话,还可能是军衔最低的那个。
所以现在去实验这堆新“产品”,自己当然是绝佳人选。
手掌轻轻抚上厚厚的麻布,冰冷,透过麻布传递到她的指尖。
抱歉。
我终究还是要做。
双眸中跳动的火焰,点亮了黑色的夜晚。
终于,恐惧的士兵们在呵斥下后退了,在安吉拉的指挥下后退到百米开外的地方。
远处的魔兽大军越来越近。
源石枪子弹上膛。
随着一声轰鸣,放在远处的药瓶破裂。
黑褐色的液体化为黑雾,在原地形成了一片乌云。
安吉拉握紧双拳。
笼子中的怪兽开始不安地骚动了起来。
轰然一声巨响,第一个铁笼被怪物挣开。铁屑四散飞扬。紧闭的眼皮张开,眼珠早已失去了人类的生气。
像蜥蜴一般的……绿色。
怪物们渐渐苏醒,一一挣开铁笼。瞬间,耳边充满了刺耳的咆哮声。
敌方的魔兽看到如此奇怪的东西,不由得顿了顿。
“中校,怎么控制他们?”二营长看着苏醒的魔兽在原地徘徊,有几只凑到被打碎的瓶子旁边,伸出长长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残余的黑色液体。
“源石枪攻击。对方魔兽的方向。”安吉拉没有回答二营长的疑惑,直接下了句不知所云的命令。士兵们莫名其妙,但都选择了端起自己的武器,枪弹一齐向安吉拉说的方向打去。
在原地打转的魔兽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慢慢向源石枪射击的方向挪去。
“!!!”士兵放下枪,发现原来操控可怕的魔兽是如此简单,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原来如此。”三营长笑着点点头,“控制魔兽这么简单啊!”
安吉拉看了欣喜的士兵们一眼,摇了摇头,“别高兴太早。”
“是!”士兵们应答,可谁也无法掩饰语气中的兴奋。
魔兽们向行进着,对方的魔兽迟疑了一下,也选择继续向前,就这样,两队魔兽中间距离终于越来越近。
对方一只喷火龙按耐不住了,率先喷出了一团赤色的火焰,火焰沾到了树枝,如同尸体一般干枯的树干瞬间变成了一把缠绕着火焰的火炬。
“嗷!!!”对方的岩蜥怪叫着,拖动巨大的尾巴向敌人扫去。
所有的士兵都为自己的魔兽捏了一把冷汗,没想到火焰燎过后,所有魔兽毫发无损,而对方一只魔兽的尾巴被一只魔兽人一爪按住,锋利的指甲插入,一扯,半截尾巴抛在沙地上,还沾着绿色的血液。
好厉害!许多人都在欢呼,只有安吉拉的心,越来越凉。
如果这次试验成功,那么会有更多的孤儿遭毒手。
如果试验失败,那么自己的团能活下几个人?
不……现在不应动摇。
抬头,魔兽人的五官早已扭曲,绿色的刚好覆盖了脸部毛孔的细密鳞片微微张开,露出了星星点点的肉色皮肤。
魔兽人依然占上风。安吉拉木然看着魔兽人们撕扯着对方魔兽的四肢和皮肤,,绿色的血液流出来,竟然将这荒芜的沙漠染成了生机勃勃的草原。
“咕……嘶——嘶”魔兽人们在撕裂了对方一半的怪物后,开始吞吃魔兽的肢体。绿色的血液沾上了魔兽人脸部微微起伏的鳞片。尖利的牙齿刺穿了食物,一扯,一块肉被撕了下来,然后仰头,金鱼一般鼓出的眼睛对着天空,腮部随着咀嚼摆动,伴着人类一般的鼻孔的张合,密布在脸颊两边的鳞片再次微微张开,又渐渐合上。似乎那脸上长满了一张张渴望食物的小嘴。
最后一只敌军的魔兽惨叫着倒地,士兵们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欢呼了起来。有些人甚至鼓起了掌,安吉拉冷冷一瞥,终于慢慢安静。
五只魔兽人轻轻松松地打败了对方的十来头魔兽。魔兽人似乎很饿,每一只都在疯狂地啃食剩下的残余尸块。
看来不妙……如果再由它们这么吃下去就糟了。安吉拉从衣服中拿出了另外一只瓶子。挥手叫二营长过来。现在最好立刻放出毒药毒死魔兽,不然后果会不堪设想。
药瓶被绑在箭上,向魔兽人那边射过去。弩箭发出,绑着药瓶子的箭尖击在一块石头上,破裂。流出了绿色的液体。
刺鼻的腥臭。
许多士兵都捏起了鼻子。安吉拉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魔兽人。
吞食。
撕咬。
吮吸。
抢夺。
咀嚼。
蛇般的颈部抽动着。
10分钟过去了。
第二瓶药水射出。
怪物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还在争抢着剩余的食物。
糟了。
许多士兵乱成一团。
“中校,刚才那个药水…”二营长有些焦急地问。安吉拉拔剑,“放第三瓶。同时让大家做好战斗准备,万一出意外,绝对不能放它们去市区!”
地上的魔兽尸体在飞快地减少,绿色的血液慢慢浸入沙土,魔兽人们见到无物可吃,纷纷咆哮了起来。
沙漠中卷动沙土的风将人类的气味带到了魔兽人身旁。魔兽人们调转过头,开始慢慢向安吉拉他们的方向挪去。
“中校!还是没用!!”第三瓶药水飞射而出,魔兽依然无动于衷。
“中校!”二营长焦急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魔兽人,安吉拉闭上眼睛,“事已至此,唯有一战!全体戒备!”
魔兽人的移动力相当惊人,如果失控定会产生无可挽回的结果……而自己队伍的后面,就是军队赖以生存的其他几个大团,以及……格罗斯市!
滔天的火海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就算拼了命也要阻止它们去市区!”安吉拉喝道。
……
……
……
士兵们一个个倒下,魔兽尖锐的爪子轻而易举地刺穿了他们的身体。完全任其宰割,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只是单纯地拖延时间罢了。魔兽吞吃着尸体,士兵们乘着吞吃的间隙努力攻击魔兽人。完全没用。以前的弱点部位,现在全部坚如磐石。
“中校!不行了……”一营长跑过来报告,“六……六连覆没……!”
“这里电报接不通……”电报员急道。
没想到最后依然是这样的结果。伴随着一营长惊恐的目光,安吉拉缓缓抽出佩剑,“还剩多少人?”
“……大约一半不到。”
“通讯员已经离开两个钟头了,以目前的情况还能撑多久?”
“最多……也就两个小时吧。”一营长不敢正视安吉拉的脸。
“以它们的移动速度来看,到格罗斯要花费多长时间?”
“……四个小时左右。”
安吉拉走出临时布置的庇护所。“都上吧。”
“中校!!!”一营长目瞪口呆,“可是这……”
“六个小时的时间,或许那边还能来得及想办法。”
怪物怒吼着逼近,尾巴扫到了一块岩石上,岩石瞬间四分五裂。
又一个士兵倒在了怪物的爪子下,穿着铠甲的壮硕身躯居然瞬间就被怪物的一只指甲贯穿。指甲又刺穿了一个士兵,从头部穿过,粉红色的脑浆和血液将怪物的指尖染成了嫩红色。怪物似乎为无法将这两块肉从自己的指甲上弄下来而焦急,直接将那肉串放入口中,牙齿咬下,咯嘣一声,指甲前半段和尸体一齐断裂,鲜血灌入怪物嘴巴里。怪物眯起了眼睛,甩甩断了的指甲,依旧串在指甲上的半个头颅应声而落。另外一个魔兽急忙赶来,低下头,那半截沾了沙土的头颅瞬间随着沙子一起滑入怪物的嘴里。
火炮大量集中到怪物身上,没有任何效果。
此刻的安吉拉居然异常地平静。
本来也没打算活着回去。
长剑出鞘,喉咙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全体进攻!!!!!”
血。染红了沙地。汇成赤色的小溪,蜿蜒过几棵孤独挺立的枯树。
剑尖深深插入沙中。握着剑柄的手指早已磨得通红。
感觉身体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在向外溢出血液,抑制不住地大口喘息,在腥臭的空气中挣扎着摄取那么一点点甘醇的氧气,额头上的汗水混合血液,攀附着垂下的发丝,一滴,一滴,滴进那无尽的沙土中,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前是一大片血迹。安吉拉艰难地抬头,二营长的尸体静静躺在自己面前。颈部的血脉爆开,眼睛定定地睁着,手中依然紧紧握着剑。
即使在最后一刻,他们也依然执著地挡在自己前面。
说到底,是自己辜负了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们。
一阵夹杂着血腥味的风拂过,短发在风中肆意地舞动着。
不可以……绝对……不能放它们去……
太阳半掩在厚厚的云层中,空气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
怪兽们早已忽视了安吉拉这个活人的存在。四处徘徊着,吞噬着地上的残尸。
地上的尸体在减少。这些怪物完全没有满足的迹象。如果它们吃完了这些尸体,恐怕就会继续向格罗斯城移动。那时候,应该已经是傍晚了吧。
左臂痛的麻木,伤口红肿发紫。该死的,又是那种毒。用力咬住衣襟,右手狠狠一扯,从上面撕下一块布来。
咬住布条扎在伤口上端。布条勒住皮肤,再次麻木了她的痛觉。
现在不能倒下。
但完全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安吉拉。”
是谁?这声音……好熟悉。
大脑一片空白,连思考的力气都失去了。
“安吉拉。”
那声音又来了。似乎很远,又似乎近在耳边,说话那人温暖的呼吸轻轻抚摸着她的皮肤。
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模糊,沙漠和远处的魔兽摇晃着重叠在一起。
突然感觉双唇被什么滚烫的东西覆上,一股暖流流入口腔。
甜甜的,带一丝淡淡腥味的液体。
干渴的她将这如同琼浆一般的液体全部吞下。唇上那种感觉消失了,恍惚间,是男子略带悲哀的笑脸。
!!!安吉拉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用力握住他的手臂,松开手,只有细细的黄沙从指缝间流下。
怎么会看到他呢。
“抱歉,我没能完成那个承诺。”
腹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对,这种液体的味道……想起来了,气味和控制魔兽清醒的药水一模一样。
腹中燃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渐渐扩散到全身,一股霸道的力量注满了每一个细胞。渐渐地,似乎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全身机能以不可能的速度被全速调动了起来。
痛觉渐渐消失,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身体上几道长长的伤口上的皮肉一点一点重新生长起来,小腿不再打颤,可以站起来了。安吉拉握紧拳头,手掌周围,居然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
她拔起插在地上的剑,尝试着将力量集中到握剑的手上,刹那间,金光暴涨!
大量的光芒从她身上迸发出来,一头短发被光芒撕扯的乱成一团。
看来能行。
谢谢你。她合上双眼。
黄昏暖暖的风拂过沙海。
再次睁眼,强光之中,她的眉宇间缠上了一种可怕的戾气。长剑挥出,如同一道闪电刺入了吞吃尸体的魔兽群中。
金光在渐渐暗淡的天际闪耀着。一跃而起,剑锋精准地贯穿了魔兽的心脏,绿色的血喷了出来,溅了她一身。魔兽悲惨的嚎叫着,轰然倒地。
左臂已经被咬断,只剩下一点点皮肉连接着骨头,而她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剑光闪过,一只怪物的尾巴被削成三四段。刺耳的叫声覆盖了风的声音。
战局瞬间扭转。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单纯的虐杀了。
其余的魔兽人终于感觉到了恐惧,步步后退,站在它们面前,身上缠绕金光,伤痕累累却露出享受杀戮的愉悦笑容的女人,是比魔兽更加恐怖的怪物。
而它们面前的这个怪物没有给他们继续恐惧的机会。挥剑的瞬间,剑尖居然激射出一道雷光,直接轰在其中一只的心口。那只魔兽瞬间就变成了一团腥臭的焦肉。
跨过焦肉,眨眼之间,一只魔兽人的腿被硬生生地卸了下来。它痛吼一声倒了下来,已经伤痕累累的的爪子拼命向她的胸口抓去,留下了几道长长的血痕,一直延伸到腹部。铠甲已经残破不堪。
安吉拉瞬间被扫出几十米远,然而又迅速地爬了起来,那几道深可见内脏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
最后一剑,刺穿了魔兽人的喉管,绿色的血液喷涌出来,和红色的血液混合起来,汩汩流淌。
结束了。
那种力量骤然消失。手中已经卷刃的剑终于落在了地上。
任务完成了。
支撑着身体的力量土崩瓦解,身体不再受控制,软绵绵地跌在地上。
她就这么平静地躺着。
月亮升起来了。沙地的温度慢慢降低,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中的银轮,似乎要抚慰什么一般,将柔软的光洒在一片狼藉的沙地上。
痛觉慢慢回来,然后又渐渐消失。感觉身体越来越重,似乎要沉到这片沙里去。她努力睁开眼睛。
头一次发现夜空居然可以如此美丽。
挂在空中的那个饼似乎很好吃的样子。那个刚出炉的饼居然萦绕着灿烂的华光,残余的铠甲碎片反射着光芒,被镀上了一层甜甜的糖霜。
“姐姐,你说月亮是什么味道的啊?”弟弟啃着手指看月亮。
“肯定是甜的啊!就像妈妈做的冰糖饼一样!”似乎是自己在说话。从身后飘来了温暖的香气,脑袋被一只大手按住了,“快进来,冰糖饼烤好了!”
父亲另一只手里抱着一只叼着一块饼皮大嚼的小狗,旁边的弟弟哈哈大笑,将小狗鼻子上粘的糖霜捏掉。小狗打了个喷嚏,没吃完的饼皮啪的一声落地,小狗瞪圆了眼睛,气鼓鼓地看着弟弟。
抬头,月亮依然明亮,明亮的有些不真实。
“真美啊。”
只能勉强发出一点点声音。
“啊。是啊。”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偏了下头,他就在旁边,望向天空的眼眸纯洁而透明,就像一个孩子。
发自内心的微笑。心中从未有过的轻松。
略带疲惫地合上双眼。
月光这么美的夜晚,会做一个什么样子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