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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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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C-000,玛格莉塔。
瘦削黑色的脊背抵靠着冰冷的石砖,玛莲闭上眼睛。
回忆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那样已经遗忘的苦厄和磨难随着他笃定的判断在她眼前回旋尖啸。
疼痛从脚尖蔓延到耳畔。
砖石耸动,交互碰撞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男人侧头看她,黑色的长刀挑起她的下巴,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身后的墙壁轰然坍塌。
玛莲看着他,砖石拼接成扭曲的长蛇,张大嘴巴,朝他一口咬下去,口腔和肠道探出一排又一排尖厉的倒刺,深陷进皮肉和骨骼里,只露出了半个脑袋,以供呼吸。
黑色的长发披散在地上,红色的符文混合着猩红的鲜血,男人仰头看她,眼里仍然带着讥讽的笑意。
“GOC-000,玛格莉塔,看看你。”
玛莲上前一步,高跟鞋踩过碎裂的布幔,落在了他的胸前,让覆盖在他身上的倒刺扎得更深。
G·O·C-0·0·0,玛格莉塔。
“你长大了,玛格莉塔——我原本以为你永远也不会有长大的那一天。”
那是她无法言说的秘密,是久远不可知的噩梦。
男人讥讽的笑容和明晃晃的白炽灯融合在一起。
电流从脖颈贯通过脆弱的躯体,雕像在阴影里窃窃私语,枪口对准她的额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像石像那样冷峻。
‘GOC-000逃脱实验,依据保密条例,予以击毙。’
男人面无表情地扣下扳机。
回忆里那颗子弹虚幻的影子刹那穿过颅骨,玛莲伸手捂着脑袋,跌坐在地上,疼痛叠加到几乎让人无法承担的地步,她的嘴里断断续续,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金色的长发狼狈地披散开,堆砌房屋的砖块裹挟着尘埃和石灰,哀鸣着塌陷下来,砖石分解重组成一条又一条巨蟒,躯体扭曲着守卫在她身旁。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玛格莉塔,你和你的变种人学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要比他更加好运而已。”
男人笑着咳出一口鲜血,黑色的长刀由内至外,斩断巨蟒,他撑着刀,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深陷进皮肉的伤口遍布在他身上,鲜血蜿蜒汇聚成浅浅的水洼。
他挥刀对准盘旋在她身旁,被某种奇异的力量勉强拼接在一起的怪物,它们拖拽着腹部和躯干朝他逼进,身上的砖块咔嚓咔嚓地碰撞出嘈杂的声响。
□□-076-02,亚伯。
这个男人同样属于□□基金会的收容物之一,他的名字来源自《圣经》。
人人都知道该隐与亚伯的传说,他们是亚当与夏娃的儿子,该隐负责种植稻谷,亚伯负责畜牧牲畜,亚伯的祭祀品每一次都比该隐更能得上帝垂青,于是善妒的哥哥该隐杀死了比他更能得到神明宠爱的弟弟亚伯。弑亲的该隐因此遭到诅咒,成为永生不死的流亡者。
——而因此无辜受死的弟弟亚伯呢?
他的冤魂埋葬在石棺里,永远得不到解脱。
讽刺的故事。
亚伯挥刀斩断一条又一条由石块捏合的巨蟒,温热的鲜血随着动作源源不断地从伤口里涌现出来,男人纵声狂笑,形容狰狞如修罗。
玛莲浑身发颤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她被围困在名为“过去”的阴影里,回忆拖拽着她陷入深渊,无从脱身。
直到亚伯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跳动的动脉,她抑制不住地尖叫了一声,尖刺从巨蟒坍塌的的躯干里探了出来,先他一步洞穿了男人跳动的心脏。
黑色的长刀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室内就此安静下来 ,只剩下滴答滴答的水声,循环往复。
实际上——这里已经不能再被算作是室内了。
所有砖石都已经被某种奇伟的力量抽离开,充作巨蟒的一部分,银白色的月光从云层里洒下来,毫无阻碍地映照在那具被石刺贯穿的尸体上,女人跌坐在他身前,散落的金发掩盖着她的面容。
就像一副寓意隐晦的油画,画布内所有一切的陈设都透露着某种诡谲的张力。
蝙蝠侠跨过巨蟒坍塌的尸体朝她走来。
独属于哥谭市的黑暗骑士警惕地注视着她,缄默不语。
被插在石刺上的尸体和那柄黑色的长刀一起迅速衰变溃败下去,血肉骨骼和金属全部化作散落的尘埃。
身后的石棺咔嚓旋转着合拢先前敞开的门户。
玛莲睁开眼睛,仰头看他,碧绿色的眼睛氤氲着脆弱的水雾,眼泪沿着脸颊的轮廓滴落下来,就像与王子失之交臂的小美人鱼。
但她显然要比美人鱼还要危险得多。
直升机旋转机翼的声音隐隐响了起来,机身侧面印着被三只箭矢穿插而过的圆形徽印。
那架直升机降落在地面上,穿着条纹西装的中年女人被人簇拥着走下来,她和他对视一眼,灰黑色的眼睛像最冷硬的金属。
那个穿西装的女人停在蝙蝠侠身前,朝他出示盖有公章的证件,“我为您的精神感到敬佩,但很抱歉,这是政府内部的事宜,私人恐怕不便干涉。”
“政府服务于人民。”蝙蝠侠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我想我或许需要一个诚恳的解释。”
“会有人来向您解释的,但在那之前,我们得走了。”女人越过她站在玛莲身前。
“Madam.”玛莲垂头喊她。
女人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我还在议会上为你的指挥失误作出解释,你倒好,把我教你的东西干脆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对不起……”她颓唐地捂着眼睛。
有些痛苦横贯百年,仍然无法被人忘怀。
因为它根治在了伤疤之上,无论何时何地,一旦被人揭开,同样能让人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
从未释怀,谈何遗忘。
“走啦,小姑娘,我们该回家了。”
女人揉了揉她的头发,牵起她的手,就像许多年前那样,绝口不提她为她带来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