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章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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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七七眨了眨眼睛，她偷偷瞟了眼自家师傅的脸色，又看了看沈初清。尽管后者是她最喜欢的系列玉简的作者，但在她眼里，这位看起来热心肠的太上长老再好，却还是远远比不得师傅的。
于是她小声替顾雨宁辩驳道：“是又怎么样？凭什么只允许别人欺负我师傅，不允许我师傅教训一下这群泼皮无赖？飞升看的又不是谁比谁善良。”
沈初清的眼眸微微增大：“那群泼皮无赖？”
原来顾雨宁还没有告诉顾七七关于明月宗宗主的事。
她心中稍微盘算了两下，随后对杜若道：“雨宁，我觉得七七有权利知道关于这件事的真相，毕竟是关乎她性命的大事。”
不等自家师傅开口，顾七七抢先道：“不管是什么，我不感兴趣。”
这场意外之后，顾七七变的听话乖巧了许多，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出来原来那个整日调皮捣蛋的小姑娘的影子。
杜若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顾七七以为自家暴躁的师傅会直接顺势把沈初清扫地出门，可是她没有。
杜若只是冷淡地问：“你又凭什么以为你推演出来的真相就是真相？而且，我的孩子要知道什么，要怎么养，和你没有半个灵石的关系。”
“……那，那好吧。”沈初清轻声叹了一口气，随后，她慢慢地说，“可是雨宁，顾七七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你看……我们要不要赶紧把那件事做完？如果……”
顾七七眨着黑亮黑亮的眼睛，乖巧地听着她们说话，柔软的像一只刚出壳的小鸟。
杜若微微垂下眼帘，忽然出声打断沈初清的话：“好。越快越好。”
“你同意了？”
“你以为我想么？”
顾七七仍然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时不时悄悄捏一捏自家师傅的衣角。
杜若居然不适时宜地想起来，她去找水蜜桃对峙那一天，在悬崖边见到的那一只小猴子。她们有一样乌黑的眼睛，她们在一样努力地活着。
沈初清道：“那好哦，如果我们要加快进度的话，我们……我们，嗯，最好……”
杜若道：“别废话，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我最好能搬进你的仙宫住。”
顾七七瞪圆了眼睛，一下子抱住了自家师傅的胳膊，那模样，活像是一只捧着松果的松鼠。
尽管她的身子骨儿这时候并不大好，可是俏皮机灵的模样没少分毫，沈初清几乎被她逗的笑出来，于是她顺势道：“你看你徒弟这模样，明显是同意了。”
杜若没说话，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
七天之后，杜若的仙宫里。
杜若最终还是决定将月落遗府，以及她们要假扮道侣的事告诉了顾七七。
这会儿沈初清选择了暂时从天下宗的事务中脱身出来，住进了杜若在东海桃源的这一座仙宫里。当然了，她只是住在偏殿，和杜若的正殿隔了十万八千里。
杜若和顾七七说话的时候，沈初清正借了杜若的丹药房练药，据说在炼一种能够缓解杜若神魂上的伤害的药。
杜若其实不在意这个，但还是由着她去了。
巧雀阁的秀娘之前送来了十来件最新款仙衣的样品。这时候，杜若正陪着顾七七选她喜欢的款式。
只要杜若没有闭关，巧雀阁每个季度都会把新衣送来。这已经成为了她们的例行活动之一。
等杜若和顾七七选好喜欢的之后，她们再把样品送回去，由巧雀阁按照她们的身量裁好寄回。
其实杜若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往年这些衣料基本上是蓝紫白三色的，而这一次，却是清一色的白底描金线。
杜若不是很喜欢这种模样，可是顾七七却很喜欢。
她捧着一条极长的，绣了大片大片金牡丹的裙子，手指在裙摆上摩挲着。她欢喜地勾起唇，正要说话，却忽然吐出了一口血。
嫣红的血落在雪白的裙褶上，给金线描的牡丹凌乱地填了色，几乎明艳到惊心动魄。
顾七七咳了一声，仍然勉强笑着说：“完了，这条是不能往回寄了。我又害师傅亏了几个灵石。”
杜若担忧地望着她，随后将她扶住，按着她，让她靠坐在一旁的软榻上。
顾七七知道自家师傅想继续给自己输入神魂之力，所以她微笑着扯住杜若的手，轻轻道：“师傅算了，你不是前天才给我输过么？再这样下去，你会吃不消的。”
杜若道：“你是师傅还是我是师傅？乖，听我的。”
“可是…可是师傅，就连我都能感觉到，你最近的气息不怎么稳定。”
她只说对了一半。
杜若最近的状态不好的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她持续不断地将自己的神魂之力输送给顾七七。最关键的问题出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无情道的道基在慢慢地溃散。
这种溃散开始很缓慢，就像蚀刻堤坝的蝼蚁。起初时无人在意，等到后来情况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却来不及阻止。
杜若知道自己会落入现在这种田地的最根本原因，还是她对顾七七的关心过了线，而现在收手，放弃自己这个徒弟并抹掉自己相关的记忆还来的及。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她不想让顾七七因为自己而担心。
毕竟顾七七能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归根到底错还在她。
杜若道：“没事。”
这次杜若并没有神魂出窍，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顾七七眉心。
顾七七挣扎着，不想让她继续，却被杜若坚定地按了回去。
“乖。”
过了好一会儿，杜若才松开了手。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但是面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
她忽然发现顾七七在哭。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无声无息。
杜若道：“你怎么哭了？”
顾七七慌忙抬起袖子擦掉眼泪，解释道：“没事没事…我，我，”她想了许久，才编出了一个糟糕的理由，“我想水蜜桃姨了。”
这个理由简直糟糕透顶。
顾七七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岔开话题的方法，于是她连忙继续道：“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钱钱姨玩呀！我感觉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杜若道：“她……她出了一点意外，现在大约是在闭关。”
“哦…”顾七七说，“那…….”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下一个可以用来转移话题的事。
终于，顾七七放弃了，放弃了继续掩饰，也放弃了隐藏自己的眼泪。
“师傅，你不用瞒我了。我知道水蜜桃姨死了。昨天夜里，她送给我的本命玉佩碎了。上面只有一道云纹。”
一道云纹，意为本命玉佩的主人死在天人五衰之下。
“可是她之前明明告诉我，距离她的天人五衰还有很久很久。我不明白为什么她的会提前，但是，”她哽咽着说，“师傅，再这样下去，我怕你也会……”
顾七七当然知道为什么水蜜桃姨的天人五衰会提前，但是她假装不知道。
尽管杜若将消息隔绝的很好，但总归还是有消息逃过了她的眼睛，来到了顾七七眼皮子底下。
仙宫里每日传送含有最新消息的玉简的阵法出了问题，把应该送去沈初清殿中的玉简，传到了顾七七殿中。
顾七七看到了那条明月宗宗主意外走火入魔的消息。她不傻，稍加联想沈初清先前说过的那句话，顾七七立刻明白了水蜜桃姨很有可能和自己这病有关联，而且师傅也应该和她打过一架。
天人五衰会因为修士的虚弱而提前，在修士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来临，一道接着一道，直到致人于死地。
顾七七很喜欢明月宗的宗主，她离开了，顾七七悄悄哭了一个早上，但是她不怨师傅，她知道师傅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顾雨宁对她的好，她是知道的。
可是从水蜜桃身上，她几乎预见到了自己师傅不可避免的死亡，因为她自己。
杜若道：“我的修为比她高的多。合道往上，半阶一个坎，即便是我输再多的神魂之力给我，也绝对不会沦落到被天人五衰找上门来的程度。”
尽管杜若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顾七七能明显感觉出来她话里的悲哀。
“师傅……”
“怎么了？”
“你…你不要难过。我知道你和水蜜桃姨的关系很好…但是你…你修的是无情道啊…”
罕见地，杜若打断了顾七七的话：“我说了我没事，而且我知道我修的是无情道，不用你提醒我。”
“但是修无情道的人不应该在乎任何一个人的死活。”顾七七小心翼翼地说。
“她和你不一样，你是我徒弟。你听好了，我这一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徒弟。”
杜若自己并没有注意，但是顾七七看到了那滴从她眼角流淌而下的泪。
……
夜里，杜若做了她入道无情以来的第一场梦。
在梦里，她好像附在了顾七七身上一样，透过顾七七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她看不清顾七七在和谁说话，而且她也不知道这场对话发生在什么时候，但是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这是真实存在过的。
杜若听见顾七七平静地向对方说：“也就是说，完成这件事最少需要三年。”
“对。”
“可是师傅她根本不可能坚持三年。”
“对。”
顾七七沉默了。
随后对方又说了什么，顾七七又冷淡地回答了些话，但是这些句子都像是被云雾遮掩了一样，杜若听不清。
但是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顾七七此时的内心深处极为平静，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而这种情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身上。
“你决定了？”
“我可以不信你，但我相信道心血誓。”
“……我其实很羡慕你师傅。”
“为什么？”
“毕竟像你这样的徒弟，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对方的声音中透着些戏谑。
杜若听见顾七七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她说：“可你不知道，我以前顽劣的很，整天给我师傅添乱子。如果我要是站在她的位置上，我恐怕早就忍不住，把自己这样的捣蛋鬼扫地出门了。”叹了口气，她继续道，“可是，实际上，我倒是挺怀念以前的日子。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需要想，每天只用和师傅斗斗嘴，种种桃子，酿酿酒，日子似乎就可以这样过到天荒地老。”
“如果我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会叫过去的自己努力修炼，多听师傅的话，不要惹她生气。”杜若发现，顾七七明明在笑，可是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外涌，“毕竟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不多了。”
“她修的是无情道，如果为了我，毁了道基，断了飞升之路，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杜若听到对面那看不清面孔的人叹了一口气，从袖里乾坤内掏出一个小瓶子，往她的方向抛过来。
顾七七抬手接住。
“这是你要的东西，你…好自为之吧。”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