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的礼物》六点零五分

52、五十二 不需要水的芒草

　　（有水则是美意，没水一样能安！谁怕谁啊！）

　　回去的路上，脑海里一直纠缠着刚才的画面。一想到那枚被扔的胸针，还有那副已经拿下的照片，我对那个女人有着说不出的情绪，是同情还是遗憾，是鄙视还是可惜，似乎都有。昔人如花，说败就败，是自我凋零，还是被人遗弃？这世上，男女间，又有多少这种故事每天在上演，而我，会不会也成为这样的一朵花，谁知道什么时候凋零了或被遗弃了。

　　不不不！我何必这么悲观，我什么花也不是，我还是做我那插在陶罐里的芒草好了，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需要水，它依然精神挺立。谁说秋天的芒草让人感到凄凉？我却看到它生命力顽强，耐寒耐旱，就算不需要水，它都能长时间存活，就算跟粗粝的陶罐放在一起，也能使室内平添雅致，别有意境。对的，希望自己也能够不再借助水的寓意，一样能够好好的。有水则是美意，没水一样能安！谁怕谁啊！

　　刹那间觉得自己机智起来，从来没有那样的自信和勇敢。小毛驴一路骑着，迎头朝向夕阳，突然间心情大好，元气满满，满血复活的样子。那时间，真的有整个人焕然一新的感觉，一个和从前不一样的我。

　　一路意气风发地回到我的出租屋，放下包第一时间冲向水槽，我当然还记得早上的承诺，我去洗碗。却发现那里早已收拾干净，水槽里放着其他几样菜蔬，还有肉。想起之前和他的约定，说好家里搭伙的，却一次都没有真正开伙过，当然简单的早餐除外，今天这算是要正式开始了吗？

　　我想了想，虽然不会做菜，但是洗菜是可以的，于是净手洗菜。水哗哗地流下来，我一样样地仔细清洗着，很难得自己动手自给自足的机会，讲真，一次都不曾干过这些，好像这些年，顾芸和我爸把我培养成了一个“伸手公主”。

　　他从楼上下来，看到我挺讶异的。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也不能光吃不干吃白食。他一把拉过我竖起的衣领子，把我从水槽边拖开，说这又是什么时尚？看你溅了一身的水。我一看，还真是，腰间湿湿的一片，水龙头开得太大了，光洗菜没注意。

　　“啊呀，我的防晒衣，我得赶紧去洗了晾着，明天还得穿。”我轻喊一下，赶紧脱下。

　　“是为了防止黑白分明青黄不接吧？看来你还是很在意我的话嘛！”他故意揶揄我，一脸嘚瑟。我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厨房。

　　“生气了吗？”他在身后大声地喊。

　　“ 嗯，生气了。”我大声地回答他。

　　等我再次下楼的时候，厨房里已经传来诱人的香味，几道菜早已上桌，此刻他正在烧肉，我想到我爸拿来的风鱼干，也一块拿出蒸，一时间这空荡冷清已久的楼里面就有了人间烟火味。

　　他故意往我身上蹭，我随时保持警惕，一见他过来，就举起铲子作势打他，他就立刻做老实状，看到他这么大个子这么玩着，也挺有趣。他一边烧我一边偷吃，夸他厨艺不错，他说这些年国外一个人练出来的。我又说这青菜和青椒特别好吃，有一股久违的清香，他说这是绿色有机物，自产自销不打药的，菜场里绝对买不到。

　　“哦，农民那里买的？这附近有卖吗？”我问。

　　“不是！也绝对买不到。”他说。

　　“又卖关子，不说就不说，有什么稀奇的。”我不屑。

　　“你当然不稀奇了，但是对于平时吃不到的人，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他说。

　　“我怎么了？我可是天天外面吃快餐的，谁知道吃进去的都是一些什么地沟油和垃圾食品。”我毫不在意地说。

　　“哦，那你等下多吃点，一定要好好吃。”他说得一本正经。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下午顾芸来过了，那些绿色有机蔬菜就是她从山庄里带来的。以感谢他“救我一命”（不就是个发烧昏倒嘛）的名义，来试探和关照他的。

　　顾芸跟他简直就是“促膝长谈”了，他对顾芸坦承喜欢我，但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老是躲着他，顾芸则鼓励他不要放弃，说我就是一潭死水，但是死水也能微澜，问他明白吗？只要一个关节打通则一通百通，说我从小就是一个特别缺乏安全感的人，敏感多虑，对男人和婚姻缺乏信心，才会对爱情没有信念。说到那里，顾芸居然也跟他实事求是地讲到她自己的前半生，检讨了她自己，因为她和我亲爹的原因，所以才导致了现在这样的我。

　　死爱面子的顾芸简直是拼了，我幼儿园时，她一直保护着我的身世；我小学时，她也保护着我；我上初中了，为了不让我在填表格时让人“嚼舌头”，她软硬皆施几乎是放下尊严磨破了嘴皮子才让我那个亲爹同意的；一直到高中到现在，除了她的那几个闺蜜，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家庭情况，所以我也是这样，一直到现在，学校里大概除了老师，他们会看到我的曾用名，其他同学对我的实际情况一概不知，连我最信任最依赖的大哥，我都没有跟她透露过一个字。

　　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他获得了顾芸的认可，或者是顾芸迫不及待地为我确定了一个她认为通得过的对象。及随后的一段日子，顾芸一直用裙子的比喻来提醒我，有裙子的时候不穿，当你一旦需要的时候，裙子就不一定一直为你保留着，或者我已经穿不了了。

　　他一定很感动吧，一个长辈会如此坦率地跟他剖析她女儿的情感历程以及她自己不那么如意的过往，真诚地请他理解和用心等待。

　　“迟开的花一定是最香的，也最值得珍惜，因为她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来相信这个世界。”顾芸原话，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他说他从顾芸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有哭的冲动，感觉我特别不容易，他能够懂我了。他跟顾芸承诺，一定不会让我伤心，一定会让我相信，这个世界和生活并非那么糟糕，有更多美好的体验等着我。这正是顾芸期待的，顾芸其实也是一直这样跟我灌输的，只是我当时还小，没法去实际体验更多。现在他的话正中顾芸下怀，顾芸说那天下午是她人生当中感到最幸福的一天，也是最美的一天。

　　总之，这个时候的我还是非常无知无感地吃着他烧的一桌菜，依旧是不自在地接受他眼光温柔的安抚，也暗自担心着他来再次冒犯我。然，我的这份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自从同学会那个晚上的激情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他虽然一直都是很自然地亲近我，但不再那么冲动。直到那一次的意外发生。这已经是十一月份深秋的事了。

　　那天晚上，我睡前，特地让“度娘”告诉我马蹄莲的花语，“度娘”解释说：“幸福、纯洁。象征‘圣法虔诚，永结同心，吉祥如意。’”是欧美国家新娘的常用捧花。

　　她想干嘛？

　　我手贱忍不住又查了芒草的花语，很简单，就是代表秋意。虽然对秋意，有许多解读，说什么凄凉，可又为什么不理解成丰茂呢，我绝不让自己的人生凄凉！秋天的我来了，要做全新的我，要勇敢要自信更要独立，大哥将成为别人的新娘，我也再不需要依恋她。顾天一，你就是要像芒草一样长久不衰，就算没有水，就算是冬天，还能依旧□□，草穗繁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