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第137章归梦难成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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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昭之背着筐，十一带着干粮和水，二人上了崤函山。上山之后，地势渐渐高得不能骑马，昭之下了小红马慢悠悠往前走。
山里日头暴晒，昭之带了斗笠一步步往上走，十一走得轻松，不过额上也有了汗珠，昭之在背后的筐里翻了翻，递给他一个斗笠。
“呐，带上这个防晒吧。”
十一摇摇头，道：“影响视线。”
昭之又在框里翻了翻，递给他一个小瓶子，道：“喝点这个，清火去热的。”
十一目光闪烁了一下，接过瓶子打开塞子往嘴里倒。
又行进了一会儿，起了凉爽的山风，二人终于在一处峭壁上找到那株草。
昭之伸直胳膊用小药锄往那边够了够，发现差点距离，放下背篓够了一下，距离还是不够。她的目光又瞄准一个凸起的石块，足尖点地，飞跃过去。
脚尖刚刚落在石块上，顿时觉得十分不妙，那石块竟是松的，电光火石间她手臂用力在石壁上撑了一下，借势跳回原地。
站稳后再去看时，那石头已经顺着山崖骨碌碌滚到深不见底的山崖底部了，要不是她急中生智，掉下去的便是她本人了。
昭之看着那棵草微微皱眉，若是平时在腰上捆着绳子就可以下去了，可是现在……很快，她的目光转到十一身上。
“十一，以你的功夫去把那棵草连根挖起想必不费力吧。”
十一断然拒绝道：“我不能离开你的身边。”
“那我一个人去吧，待会儿若是掉下去，也只能怪我武艺不精。”
十一深深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在这里等着，哪里也别去。”
昭之飞快点头。十一动作飞快，身法轻巧诡异的纵身过去，像只壁虎一样贴在山壁上，迅捷伸手过去。
昭之见他那手势和平时杀人打架时一般干净利落，大有不留活口之势。顿时大叫：“别，别，要连根挖起才行。”
十一哦了一声，开始用手去掰开围在草旁边的土石，这样的姿势大概不好着力，他脚下的沙石也是松软的，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扑簌簌往下落。
“用这个药锄吧。”昭之提议。
十一艰难扭头看了一眼药锄，道：“扔过来。”
昭之往前走了两步，将药锄往他手边扔了过去，不知脚下踩到什么滑了一下，然后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整个人就往黑暗中下坠。
十一接过药锄，听到这边的异响，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原本好好待在那里的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种深山密林里有几个被人挖出来的陷阱，或者地裂出来的山间缝隙实在不足为奇，昭之跌落的这处却很不一般，明显感觉地势是斜向下的，但石壁上没有任何植物或者植物的根茎，虽然可以避免剧烈的撞击，却连抓一下什么东西控制一点速度也做不到。
人在半空中已是身不由己，昭之只得抱头缩身，下滑之中身子几次撞到凸起的石壁，昭之隐约听到衣衫撕碎的声音和骨头哈擦作响的声音，全身剧痛。
石壁似乎极长，斜向下滑一段后突然变成了顺着石壁笔直的下落，过程中，昭之眼睛睁得大大的适应着黑暗，翻转间瞧见下方不远处有个黑影，看着像棵树，她本能的就伸出手，竟然真的抓到了。
然而，这种地方长出的植物，终究是经不起这么大的下坠力度，很快树身震动，土石松动。昭之脚尖四处探索，竟然踩到一块实地。
就在树坠落的最后时刻，她撒开手往石壁上一靠，身体果然触碰到了地面。随后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又开始下滑，身子底下的地面十分湿滑，像是泥地，斜向下的泥地。
掉落的那一瞬间，昭之只听一声巨响，竟然落入水中，索性经过刚刚那一阻，速度慢了些尚能承受，她用手捂住口鼻，待落势减缓她才浮出水面，爬上岸去。随后，眼前一黑，就此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昭之缓缓醒来，意识恢复得很快，她躺在地上慢慢摸索了一会儿，只有左边胳膊脱臼了，其他的都是皮外伤，实在命大。
接好胳膊，昭之点亮火折子仔细打量四下环境，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顶端极高基本看不到一点光线。
洞穴的中间是一片深潭，十分宽广，潭水阴冷入骨，即使隔着远远距离仍然感觉寒气直往人身上钻，激得她打了个冷颤。
昭之四肢的衣服晾干了，胸口的布料却还湿湿的，贴在身上十分寒冷。沿着洞穴走了一圈，昭之一阵无力，四下封闭，全是沙石，基本不可能攀爬。
扯着嗓子猛喊了几声十一，一点回应都没有，方才下滑的过程中她拉了那棵树，等于是在黑暗中转了个向，就算十一找下来也不可能找到她。
等冷静下来，昭之又在洞穴里走了十圈八圈，然后绝望的把目光投向寒潭，忍着寒意往前靠过去，鞠了一口水正要喝，蓦地发现水里有动静。
昭之把火折子靠近，竟然是鱼，两条小鱼悠闲的游动着，说明寒潭里的水是活的，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昭之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潜入潭底，等感到水流后，顺着水流的方向逆流过去，不知游了多久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眼前有了光线。
爬出水潭后，昭之畅快呼吸，贪婪享受着亮堂的光线。
等气息喘匀，这才四下打量，还是山洞，没有刚刚那个大，洞顶有光亮照进来，让人安心不少，而且这个山洞还有出路，站在洞口处能感觉到风拂过脸上。
随便拧干衣袍和袖子上的水，昭之抬脚往那通道里走去。
这里隐约有些光线，她便也没有点火折子，将匕首握在手上，缓步前行，最先是鼻尖嗅到浓烈的刺鼻味道，又酸又腐说不上来的味道，无法形容的难闻，昭之捂住鼻子。
随后，耳畔听到细微的“沙沙”声音，目光顺着声音投过去，昭之不由紧抿嘴唇，一只手攥紧了匕首，赫然见到通道顶上倒挂着无数黑色的蝙蝠，个头比一般的蝙蝠要大许多，那味道像是从它们身上传来的。
昭之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蝙蝠没有异动，昭之放慢呼吸和脚步，继续前进，走了约摸一炷香出了通道，看到迎面而来的景象。
瞬间她头皮一炸，心头发麻，止不住的浑身僵硬了。
昭之一双眼睛只是死死看着前方，这便是传说中十八层地狱了吧，如此可怖的场景，赫然出现在以为马上就可以脱离险境的昭之眼前。
尸骨，无数的尸骨，堆积如山的尸骨，密密麻麻满坑都是，找不到空隙。
昭之以前在书上看过所谓万人坑的记载，觉得还没什么，打仗是要死人的，死人之后是要清理尸骨的。这些尸骨一般是寻一处山谷或者挖一个大坑，一层层的堆积，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万人坑。
此处却是比打仗时的万人坑要恐怖十倍，昭之看得真真的，那最底下的是累累白骨，越往上，尸骨越新鲜，有些刚死不久的还留着鲜红的血液，有些衣服和骨肉还没完全腐烂，骨瘦如柴的尸体静静的躺在这块人间地狱一样的地方，等待着腐烂。
这是经年累月形成的万人坑，而且，尸骨还在继续增加。
有的尸体显然死不瞑目，就这样瞪大眼睛看着昭之……
眼睛无法移开，便看到那些尸体上附着无数只虫子，隐约还能看见黑色的蝙蝠，显然刚刚那些蝙蝠就是以尸体为食所以才会长得那般巨大。
这一害怕她忘记捂鼻子，浓烈的腐臭味让人窒息，昭之俯下身，干呕了几下，吐了几口酸水，头皮一阵阵的疼。
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面色恢复了冷静。又过了许久，才慢慢走上前，绕过万人坑往山洞的另一侧走过去。
这一次，黑暗里她走得十分从容，经过了最深的恐惧，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出了山洞之后，昭之又走了好远，才缓缓回头，她的目光穿过了这片山脉，看向深深的远方。连绵起伏的高山，巍峨高耸，隐在云间，雾气袅袅，像是一幅苍劲古朴、意蕴悠长的水墨画。
人间地狱也好，魑魅魍魉也好，通通都藏在最深处的地底下，不见天日。
暖暖的日光穿过天际，落在昭之的衣襟上，时间只过去几个时辰而已。
她的目光游离了一会儿，找到先前待过的地方，只隔了几十丈高低远的距离，那里还留着她的背篓和斗笠。
昭之身上没什么力气，这几十丈路程走得极慢，背上的衣服被太阳烤着很快干了，来的时候她觉得阳光炽热犹如针扎，此时却像是冬日里温暖的火炉驱走了黑暗。
回到原处后，不见十一，昭之喊了几声没有答复，正想着他是不是走下山去了。昭之寻了一圈，总算发现一条绳子顺着刚刚她坠落的洞口往下，昭之脑袋往里头探了探，什么都看不到，便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就见绳子一阵抖动，不一会儿十一爬上来。
十一面色有些阴郁，目光扫视了昭之几圈，见她面色镇定，这才松了口气。
昭之道：“我没事，那底下有一个出口，我就顺着出口走出来了。”
十一点点头，面色仍是沉郁：“回去吗？”
昭之道：“回去吧。”
入了城，天色见黑，昭之骑在马上没有下来，刚想回头对他说要去一趟京兆府尹，发现十一早已不见身影了，于是作罢。
她总是习惯不了高高在上的王妃身份，虽然学会了保持戒心，但总是不自觉的就把身边的人当成朋友看，也渐渐的明白了孟琮沅说的不需要朋友的话语。
不是朋友，所以不需要尊重，也不需要在乎对方的看法，对于十一这样的人来说，只一条准则就是追随她以保护她的安全。其他的，根本无关轻重。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皇权，光华流转，流光溢彩，冷厉锋锐。
上了京兆府尹，柳邕竟然不在府里，昭之在柳大人的厅堂坐了一个时辰，京兆府尹的小厮连着给她续了几次茶水以后，脸色也不好了起来。
昭之在京城待的时间久了，也懂得了一些别人心里的小九九。
她没有拜帖，又不说什么事情，最重要的是她这身男装看着华贵，但不知道破了多少个口子，还沾满了泥土，身上隐约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137章 第137章归梦难成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