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三国》羽书迟

84、三国时期的姻亲关系

　　与西汉时期不同，东汉尤其讲究门当户对，之所以发生这种变化，是因为与西汉打击豪强不同，东汉政治呈现出豪强政治的形态，一直延续甚至影响到三国。试分析三国时期的姻亲关系，分两方面，一个是帝王，另一个是大臣。
　　一、三国时期帝王们的姻亲关系。
　　三国的实际创立者，分别是曹操、刘备、孙策。曹操原配丁夫人出身名门，但名门与曹操行事放荡无忌的性格发生了严重的冲突，终于因宛城之战长子曹昂被杀，二人决裂，有意思的是不是曹操，而是丁夫人起主导作用。之后，曹操娶妻纳妾，范围很宽，继任夫人的卞氏，原为倡家，不少妾室都是人妻，故而有评论者认为曹操是一个“人妻控”。何进儿媳，吕布旧将秦宜禄之妻杜氏，张济之妻邹氏，都被曹操收纳。曹操之所以这么做，我个人认为有三方面因素：
　　一、曹操的性情使然。曹操放荡无忌，绝不压抑自己的想法和欲望，他没有条条框框约束。
　　二、曹操要做乱世中观念的引领者。他之所以纳寡妇（或人妻），主要因为乱世之中，战争导致大量男丁死亡，人口锐减。为了增加人口，各种势力往往都会推行一些措施。曹操这么做，就代表他希望人们不要拘泥于礼教，讲求实效。我想还没有什么比曹操自己娶寡妇的代表意义大。
　　三、曹操想打破豪强政治的惯性。东汉的豪强政治，曹操希望可以加以改变。他一方面在用人上希望不拘一格，不受豪强的影响，另一方面希望在婚姻上曹氏可以不与豪强联姻，避免他们更加渗透政治。他自己纳妾不计身份地位，他的儿子们大多也是如此。
　　四、曹操有征服的快感。无论何进儿媳还是秦宜禄之妻，抑或张济之妻，曹操通过纳这些人为妾获得征服的快感，毕竟这些人有来头，要么是敌方将领之妻，要么是曾经的风云人物家属。
　　总之，曹操的婚姻虽然乱，但曹操也并非任性而为，他还是有意图的。曹操带了头，他的儿孙们也是如此。曹丕的第一任妻子历史上籍籍无名。第二任妻子是袁绍次子袁熙之妻，曹操攻占冀州后，曹丕乘乱纳之，是为曹魏的甄皇后，也是魏明帝曹叡之母。当然这一切得到了曹操的许可。曹丕即位不久，因宠爱另一位妃子郭氏，赐死了甄氏，而这个被称为“女王”的郭氏随即被立为皇后，她也不过是郡太守之女，家世算不上显赫。曹丕商议立后时，大臣栈潜就上书反对，其中就有一条就是这郭氏身份低微。曹叡为太子时，太子妃虞氏，虞氏应出身高贵之家，但性格太泼，与曹叡无丝毫感情。曹叡即位，先是以先帝新丧为由，迟迟不立皇后。第二年，却未立当然人选虞氏，而是立了毛氏为后。毛氏身份同样低微。这一意外安排，受到虞氏的诅咒，甚至认为曹家人喜欢立贱人为皇后，等着亡国。虞氏泼妇之骂，虽然极端缺少礼数教养，也折射了曹魏皇帝立后的成例。这个毛皇后原本的身份是平民，当初和曹叡很恩爱。曹叡即位后，对美色的追求范围更大了，毛后不满，后来被赐死，立郭氏为皇后。曹魏三个实权的帝王，其正妻皇后都身份低贱，有的甚至不如平民。
　　刘备的婚姻在三国鼎立之前，他娶过妻子，但嫡妻死了几任，自认为克妻，故而后来一段时间只娶妾不娶妻，包括生了刘禅的甘夫人，危难之际送钱送人的糜竺的妹妹糜夫人，都是妾的身份。赤壁之战后，出于加强孙刘联盟关系的考虑，刘备娶了孙权的妹妹孙氏为妻，尽管这次是春秋配，但却是刘备多年来又一次娶妻，但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不到三年，以孙氏归吴而告终结。入川后，刘备出于拉拢益州人士的需要，娶吴懿之妹，寡居的刘焉次子刘瑁之妻吴氏为妻，后来立为皇后。
　　刘备娶妻的目的性很强，他要求自己的婚姻必须坚决服从政治的需要，为此可以把礼教放一边。由此，我们可以想象刘备当年不娶妻，其实是虚位以待合适的人。为什么刘备反其道而行之，注重与地位高的人联姻呢？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刘备举的是汉朝的旗帜，他希望大体继承东汉的体制，只是对其不足之处加以改进而已。东汉大体上注重与豪强联姻，刘备当然不排斥，他需要豪强的支持。
　　二、刘备事业起步晚，而且几度中断，每次中断又要从头开始，他急需豪强的支持，而不是让他们走向对立面。刘备希望多方面可以圆满，并不迷信军事征服的作用。
　　其实，这在刘备早年就有表现，《三国志.蜀书.先主传》记载：先主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很多人可能对刘备一个大男人喜欢“美衣服”觉得不可思议，我认为这其实就是刘备受到豪强影响下的对一种生活方式的追逐，也从侧面说明豪强政治的影响太大了，成了一种趋势。刘备竟然自己模仿贵族，那他想与地位高的人联姻就不难理解了。
　　应该说刘备娶妻所带的目的性给他带来了大利。孙夫人虽然感情上与刘备不和，但娶孙夫人，让刘备享有多年的红利。孙权把南郡借给刘备，对刘备入川，孙权也在一定程度上策应。娶吴夫人，让刘备很快稳定了益州人心，刘备的事业一度达到他人生的顶点。
　　刘备带头这么做，刘禅即位，他选的对象是车骑将军、西乡侯张飞之女，立她为后。张皇后去世后，刘禅又立张皇后之妹为皇后。
　　孙策起兵时年仅二十岁，被刺杀身亡也仅二十六岁，他和周瑜分别娶了大、小乔，英雄美女。但史书上并没有说大、小乔是妻还是妾。不管怎么样，孙策意气风发，在婚姻事上，要么听从父母安排，要么也不带很强的目的性。
　　东吴真正的核心建造者是孙权。值得注意的是孙权尽管后宫很多，却只在晚年，迫于形势，立了皇后，之前他在长达几十年里，既没有正妻（称帝前），也没有皇后（称帝后）。孙权之所以这么做，我认为主要有三个因素：
　　一、孙权好美色，他不立皇后，是不想受皇后方方面面的制约。很明显，他也很享受没有皇后的生活。
　　二、孙权认为自己乾纲独断，没有人适合做自己的皇后。而且一旦立了皇后，万一皇后生了儿子，会改变孙权之前设定的格局。
　　三、孙权不愿意让太子之位稳定。立太子却故意不太子之母为皇后，很明显孙权有意让太子有危机感。他的第一任太子孙登，感到了孙权的意图，甚至有意让位给孙和，并以弟弟的礼节侍奉孙和。第二任太子孙和，被立为太子后，孙权同时宠爱其同母弟孙霸，二人待遇礼节几乎相同。引发近十年的“南鲁党争”。造成了东吴朝臣的割裂。
　　孙权之所以在晚年立潘氏为皇后，就是为了让幼子孙亮有嫡子的身份，让他即位更具合法性。
　　孙权的七个儿子。长子孙登娶周瑜之女为妻。次子娶名臣潘睿女儿为妻。三子孙和娶名臣张昭的孙女为妻。四子孙霸娶重臣刘基之女。五子孙奋娶名门袁术的孙女。六子孙休娶名将朱据之女为妻，后立为皇后。七子孙亮娶全尚之女为妻，后立为皇后，全尚也是重臣。孙权的三个女儿，长女孙鲁班先嫁给周瑜之子周循，周循早逝，改嫁名将全琮。次女嫁给刘篡，刘篡也是重臣。三女孙鲁育先嫁名将朱据，后嫁刘篡。
　　也就是说孙权的儿女，都与东吴的重臣豪强结亲，也侧面折射了豪门被孙权极力拉拢，又残酷打击的情况。其中最典型的一例就是朱据，他本人娶公主为妻，他的女儿又嫁给了六皇子孙休，当孙权发现他维护太子孙和，不顾他的女婿身份，不管他丞相位重，贬他为新都郡丞，还未上任就被赐死。
　　曹操的儿子也有与名门结亲的，但很少象东吴一样，与核心政治走的太近。而且曹操的儿子包括后来的皇族，因曹丕称帝后，对宗族的限制，圈地为牢，他们有诸侯之名，而无诸侯之实。他们本身对统治没有帮助也没有威胁，他们和谁结亲影响不大。曹操的女儿史载有六个，其中三个成为汉献帝的后妃，其他三人分别嫁夏侯楙、荀彧之子，曹操养子何宴，他们出生名门，但都未走入核心政治圈，就算走入了也不在曹操主政的时间点。
　　刘备总共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或女儿失踪），除后主刘禅外，刘永、刘理远离政治，他们的婚姻关系对蜀国政治没有什么影响。
　　说完帝王，说重臣。先说《三国演义》的主人公诸葛亮。他娶荆州名士黄承彦之女为妻，据说叫黄月英，相貌丑陋。诸葛亮看中的是她的才学。当然黄月英也是有背景的，她的姨父是主政荆州的刘表。诸葛亮晚年得子诸葛瞻，去世那年，诸葛瞻年方八岁，后来后主刘禅把公主嫁给他，主要是看重他的代表意义，安抚蜀国怀念诸葛亮的人。诸葛亮还有一个养子诸葛乔（诸葛瑾次子，早年亮无子，过继），娶谁为妻，史书无载，估计不是名门大族。
　　关羽的妻子，史书无载，可以想象地位不会高。张飞的妻子是夏侯霸的族妹，据说是抢来得，当时年方14岁。其他如赵云、黄忠等人的妻子，史书不载，马超算是名门，但妻子也不是名门。
　　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蜀国初期的核心成员中，婚姻并没有与名门相联的迹象。
　　但诸葛亮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除了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娶了公主外。费祎与后主双向联姻，即次子成为后主女婿，长女则配太子刘睿为妃。
　　吴国，周瑜的儿子，一个娶了孙权的长女孙鲁班，次子也娶孙权宗室之女，女儿嫁太子孙登。张昭长子张承娶名臣诸葛瑾之女为妻，两个孙女，一个为太子孙和妃子，一个嫁陆逊子陆抗。顾雍长子娶孙策之女。陆逊自己娶孙策之女为妻，儿子陆抗娶了张昭的孙女。粗略罗列可以看到吴国名臣豪强之间通婚的很多。
　　魏国主要看司马懿家族，因为这个家族很庞大，又是最后的胜利者。长子司马师先娶夏侯氏，后娶羊氏，都是功臣或官宦大家之女。次子司马昭，娶名臣王朗孙女，王肃女儿为妻。其他儿子限于史书记载的简略，无从知晓，但作为豪门大族的代表，司马氏一定会延续大族通婚的传统惯例。
　　为什么要罗列三国时期君主及大臣显贵们的通婚情况？我认为三国时期是中国门阀政治的一个片段，虽然有自己的特点，但并没有改变总体的路径。三国各自的早期，通婚不会太政治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上至帝王，下至大臣，政治化趋势越来越明显。与政治上“上品无庶族，下品无士族”相比，通婚方面也讲究门户对应，不会搞乱程序。正因为豪强与帝王之间通婚盘根错节，故豪强越见尾大不掉之势，在内外因素作用下，改朝换代成为常事，因为对豪强而言，他们可以选你，也可以选他做代理人，只要你足够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