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古》张俪诺萱

1、初遇白衣女子

　　我叫草古，一只食苦而生的苦伏灵，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雄性灵兽！
　　只因我不喜九天之上，整日修身养性，清心寡欲，若有行差踏错，皆可酿成大祸，又怎比我在人世来的轻松，更何况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便对这九天之上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排斥，甚至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恨意，挥之不去……反倒是这人界无拘无束。
　　如今我在这垂危老妇床前，只等她气绝吐灵，我便可拿走苦灵，饱餐一顿……想着这些我的嘴角不禁向上扬起。
　　我的目光再次移向这名老妇，只见老妇嘴唇微动，似乎要向外界再叮嘱些什么，只可惜所有人听见的只是她那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就在刚刚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霎时间一道蓝色的如冷艳冰川一般颜色的灵离开□□，缓入空中，终于等到了苦灵，我迅速飞至灵旁，运功纳灵，就在这灵进入我口中之时，我竟然隐约看见一道白光飞入我的体内，再定睛一看，却什么也没有，许是我最近太累了吧，头晕眼花了也说不定，不过今天这灵倒是不算苦，反倒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在里面，非苦非甜非涩，捉摸不透！
　　我飞离这间充满哀乐的屋子里，只是耳边不断传来若隐若现的哭泣声，无奈摇头，过去的我也曾问过他们为什么会哭，一切皆是因果，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不过轮回罢了，又何必自寻烦恼，后来我想明白了，他们濒死的并不是人，是心，他们是凡人，放不下的始终放不下。
　　如今我已经吃饱喝足，只想着到处走走消消食，忽见前方有一白影飘过，顿时吓了一机灵，我的妈呀，不会是鬼吧，三十六计走为上，快跑！
　　说来也怪，这白影见我飞了，她便也跟来，我若停了，她便也停，不多不少，恰恰是那个距离，就这样追了我百十来里，这倒是恼了我了，老子好歹是异兽，虽说法力不济，但好歹活了上百年了，你这耍猴呢！
　　看来这厮是与我较上劲儿了，若不设法摆脱，只怕后患无穷。
　　我环视四周，适才发现我已进入这深山之中，黑夜中透着寂静，在那浓密的树影中只有树叶在沙沙作响。真是天助我也，今日不管你是九霄天神，还是地狱恶鬼，只要你进了这深山密林，便难逃我这障术！
　　倏地，我腾空而起，念起咒语，但见周围烟雾四起，藤蔓丛生，移花接木，这白影便被我困至阵中。虽说我法力不济，可这障术却用的炉火纯青，否则早就做了他灵的俎上鱼肉，你啊，怕是少说也要五日方能破阵而出，自己慢慢斗吧，本兽恕不奉陪。
　　我凌步而行，却被一白绫直击胸前，我侧下腰身，后退七步，踏至地面“来者何人？”
　　\"哼，小子，吃了我的元丹还想走，拿命来！\"
　　只见方才白影已破阵而出，衣决飘飘，披月而来，抚发站立，四面月色正浓，抛洒斑驳的碎影，轻凤吹乱一丝长发，她的双眸灵动，却又带着一股拒人于山里之外的冷漠，枝叶波动，玉肤吹弹可破。没想到来者竟是位美人，只是语气并不和善。这么快便能破了我的阵法，倒也着实厉害！
　　\"慢，姑娘，这捉奸在床，捉贼拿赃，咱们素未谋面，我又如何会偷了你的东西？你若要兴师问罪，得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可不依！\" 说罢，我倚至身后一颗老树，这姑娘身法过快，方才我步子太急，没成想竟扭到了脚，如今跑是断断不成的，只能与她周旋。
　　\"证据？适才我亲眼所见你吞了我的内丹，还想抵赖？\"女子缓缓向我靠近，四周静的出奇，静的只剩下缓慢的呼吸吐息和我心脏跳动的声音，不知是这姑娘的哪一点扯动着我的目光，我居然希望她能近点再近点，直到面对面……
　　草古啊草古，你好歹是一只活了几百年的异兽，什么场面没见过，就这样被这姑娘给迷了去？
　　白衣女子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眼神里竟有了几戏谑，她倒也不急，缓缓向前走了一步，右手扶在树干上，左手却在我的嘴上游走几番……
　　\"怎么？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她的唇贴至我的耳朵，\"还不速速受降，任我处置？\"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又带着几分挑逗，嘴角邪魅一笑，全然没了先前的那股子清冷劲儿。
　　我的心一阵酥麻，本兽这是被调戏了吗？若是传将出去，我几百年的声誉，今日岂非要被这女子毁于一旦！
　　我挡去女子左手，\"亲眼所见？你说说怎么个亲眼所见？\"
　　女子脚步后撤，双手离了我的身侧\"方才你是否看见一缕白光进入你的体内？\"
　　白光？看来并非是我走了眼，\"那缕白光我着实见过，不过是它自行钻了进来，与我何干，你若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女子撇了我一眼\"这么说来，你是要赖账了？\"
　　\"诶，在下可未曾想过赖账，只是你这元丹是自行进入我体内，我估摸着它还得几日方能发现找错了主子，等那时我再给你取出来如何？\"
　　\"等？谁说我要等了，今日取了你的性命，元丹不就回来了吗？”女子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她的眸子变得愈发凌厉，似乎是从千年不见阳光的冰窟中发出的寒光，阴冷刺骨深不可测！
　　眼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一会子功夫竟变了三副模样。
　　“在下念及姑娘失了元丹，一时间没了心性，便对方才之事不予计较，如今姑娘却大言不惭，要取我性命，哼！且不论这元丹究竟为何到了我的肚子里，我的性命又岂是说取便取的？”我虽这般说辞，心底却泛着嘀咕，这姑娘法力必定不在我之下，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怯，否则若叫敌人看了去，只怕会愈加肆无忌惮，如今只有让她有所顾忌，即便侥幸获胜，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才能够有谈判的筹码。
　　“是吗？你的脚还好吗？”我这般极力掩饰还是被她瞧了去。
　　“姑娘，在下不过几句玩笑罢了，我又岂是姑娘的对手，只是杀鸡焉用牛刀，我的命并不要紧，倘若因此为姑娘带来无妄之灾才是第一要紧的，何况我只是下界一小兽，方才在那老妇床前，也不过为了得顿饱餐，威胁不到姑娘的安危……”
　　“住口，老妇？我很老吗？”女子微蕴，“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说罢，女子便死死地盯住我，一道白绫划破夜空，画起一道弧线，向我击来，霎时，我只觉得周身一紧，便动弹不得，没想到我草古活了数百年，竟在今日载了。
　　女子手指轻挑，我便被这白绫带到她的跟前……
　　“他怎么来了？”只听见女子嘀咕了一句，“今日算你命大，跟我走。”
　　女子牵着白绫，一路擒着我向弱水河方向飞去。这弱水河乃是阴阳交界之处，弱水所经之处，寸草不生，飞禽不过，河上有一摆渡人，专司引渡亡灵之事，女子难不成要渡河去阴间尝一尝六道轮回的滋味？
　　方才那老妇估摸着便是她先前的轮回罢了，这女子放着清闲自在的日子不过，偏要来度这六道之苦，倒也着实奇怪！
　　少时，我们来至弱水河畔，灰白色的雾从河里冉冉的向上升腾起来，与压在山巅上的黑云交汇，山峰隐没在雾气之中，时隐时现，她扯着我落至地面。
　　说来也怪，适才几里开外云雾腾绕，却不曾见这河畔着了半丝雾气。河沿坐一老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面色煞白，眼窝凹陷，双瞳中看不到半分生气，若非看他手中拿着一根竹浆，我真以为他先把自己渡到河对岸去了。
　　“渡河？”
　　“劳驾，转生阁！”女子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