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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无花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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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刀跑来找我的时候,我刚好在楼下的餐厅吃饭,方小刀兴冲冲的,我错误的以为方小刀中了彩票,我想着要是努力巴结巴结这个胖子,说不定他会分我点儿零头,要不就多请我吃几顿饭。
“十八,左手他爸和左手他二叔打起来了。”方小刀兴奋的差点儿拍了桌子:“知道为什么打起来的吗?为钱,要说这亲情啊都扯淡,在金钱面前什么东西都扯淡,左手他爸和左手他二叔为老人的遗产动手了,打得厉害,左手他爸的胳膊伤了……”
我瞪着方小刀:“人家打仗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至于兴奋成这样吗?”
方小刀皱眉:“十八,你什么脑子啊?闹得这么厉害左手能不回来吗?他是长孙,能有长子孙没有末子儿,长孙多重要啊。”
方小刀摸摸脑袋,心有余悸:“上帝保佑,我奶奶就我老爹这么一个儿子,我老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这仗打得,太伤感情了,计划生育真好啊,还是生一个好……”
“左手,回来了?”我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方小刀。
方小刀拎着椅子坐到我身边,压低声音:“昨天晚上到北京的,前些天都在老家处理那些搅合的事儿呢,现在正烦着呢,我家的米醋都给他当啤酒喝了,太可怕了。”
“他什么时候走?”我看着盖浇饭的盘子,上面有个卡通的形象,笑的好开心。
方小刀恼怒的拍了我的脑袋一下:“切,你还真够哥们儿,连面儿都没见,就想着让左爷走,你也太狠……心了吧。”
我盯着方小刀胖胖的脸:“好啊,我请他吃饭,请他喝酒,总行了吧。”
“今天下班怎么样?”方小刀眨巴着小眼睛,盯着我:“今天下班你直接去我家,我去买点儿吃的,我老婆都回娘家了,左爷的气场你是知道的,除了你……”
我打断方小刀:“行了行了,我买酒买菜过去,把左手糟蹋的你家的那点儿家底儿给你补齐了,行了吧?”
“就知道你够哥们儿。”方小刀朝我竖起大拇指,晃悠了好几下:“十八,你真够哥们儿,没的说。”
下班后,我去楼下的超市买了一箱子啤酒,又买了一些烤肉、烤鸡、酱牛肉,我惨兮兮的拖着这些沉甸甸的家伙到了方小刀家的楼下。我怎么打方小刀的手机,都没有人接听,我火大的在楼下叉着腰往上面看着,方小刀家的阳台上挂满了袜子。
我忍着火气,拖着啤酒箱子和超市袋子进了电梯,又从电梯里把这些东西拖到方小刀家的单元门口,我气冲冲的拨打方小刀的手机,电话通了,可恶的胖子还是不接电话,我气恼的敲门。
“门没锁。”房间里面传来一声有些含糊的声音。
我愣了愣,用手用力推推防盗门,门开了,我吃力的拖着啤酒箱子和超市袋进了房门,还没等我说话,就有东西扔向我,劈头盖脸的砸在我脸上。
“你去趟超市要那么多时间吗?”冷冷的声音。
我恼火的抓起盖住我脸的东西,竟然是一件男士衬衫!!!然后,我就看见了左手。左手好像刚冲了澡,头发湿漉漉的,上身赤裸着,穿了一件破旧的牛仔裤,叼着烟,皱着眉头看向我:“怎么是你??”
“方小刀找我抱怨,说你把他家的米醋都给喝了。”我冷淡的把手里的衬衫扔向左手。
左手接过衬衫,披在身上,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你能不能别站在旁边看?”我费力的拖着啤酒箱子,盯着左手。
左手站了一会儿,走到我面前蹲下:“你放手,我来。”
左手抱住啤酒箱子站了起来,我压在啤酒箱子底下的手,被左手握住。左手的手,还和大学时候一样,刚硬有力。隔着啤酒箱子和超市袋子,我和左手僵在原地。
“你松一下,我的手压住了……”我有些底气不足。
左手的手慢慢放开了,我把被握住的手抽出来,握了几下拳头,笑:“你的手,还和当初跟我打架的时候一样有力气。”
左手的嘴角动了动,叼着的烟,慢慢的掉落了一撮烟灰在啤酒箱子上面,我有些尴尬:“我,我去给方小刀打电话。”
我用方小刀家里的电话给他打手机的时候,接通了,我火不打一处来,对着电话嚷:“方小刀!你欠揍吗?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了?你为什么不接?还有,你在哪儿?快点儿回来……”
方小刀竟然还在电话那边嚷:“喂?喂?奶奶的,这什么鬼信号……是十八吗?堵车啊,超市结账的人多的跟不要钱似的,我没带现金,信用卡结账这儿排队排的都能到我姥姥家了,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你俩先吃着先喝着,我过一会儿回去,喂?喂?”
“在加拿大,吃点儿正儿八经中国味儿的东西,跟小时候过年似的。”左手在厨房里切着酱牛肉,我能看见左手的肩膀随着案板上的刀有节奏的动着。
“要是呆着不习惯,就回来吧。”我进了厨房擦着啤酒瓶子,顺着左手的话无意识说着:“加拿大有什么好啊?冬天冷的要死。”
左手停止了切东西动作,立在案板边儿,好一会儿,左手说:“因为够遥远,好多东西到了那边真的就可以不去想了。”
我放下手里的啤酒,转脸看着左手穿着黑色衬衫的背影,左手好像笑了一下:“还有啊,加拿大的姑娘,个儿高,漂亮,够味道,你要是去那儿,你的个子算矮的……”
“那挺好的。”我接着擦啤酒瓶。
“胖子,你给人家超市当保安了,还是路上被劫了?”左手皱着眉头给方小刀打电话。
我隐隐约约听见方小刀的声音:“堵车啊……堵车啊,我这儿会儿才他妈的到大钟寺……”
左手提高了声音:“你丫去大钟寺干什么?”
方小刀的声音:“靠,爷爷今天坐车坐反了,反正都是内环外环的,我认了,绝对不多花一分钱换车,我就慢慢晃悠了,你俩别等我了,我怕饿,还买了个汉堡在公交车上吃……”
“你就给我装孙子吧!”左手啪的摔了手里的电话:“不等了,我们吃。”
左手喝了一大口啤酒,我喝了一小口啤酒,饭局寂寞的要死。左手不爱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没有了方小刀,我才发现我和左手之间,连话都说不利索。
“小刀跟我说了,你们家……”我试探性的寻找话题。
左手打断我,摇头:“不说那些恶心的事儿。”
“听说加拿大那边……”我换了话题。
左手再次打断我:“没什么新鲜的,加拿大就是加拿大,跟澳大利亚不一样。”
“你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我搜肠刮肚的找着话题。
左手皱眉:“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些?”
“那我们说什么?”我转脸看向已经独自喝了一瓶啤酒的左手。
左手愣愣的看向我,看看桌上的酱牛肉还有烤肉和烤鸡,还有方小刀家冰箱里的咸菜,好一会儿,左手笑了,一边摇头一边有些不自在的笑:“对啊,我们说什么呢?”
左手停顿了一下,用手里的啤酒瓶撞了我眼前的啤酒杯,嗤笑:“过去不能说,现在也不能说,将来还有什么可说的?”
左手手臂内侧的墨色刺青,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有些刺眼,左手的衬衫敞开着,古铜色的皮肤和墨色的刺青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让我有些不敢正视,我低头转着啤酒杯,找不到可以说的话。沉默是无话可说的代名词,多数时候我们都愿意用沉默,因为沉默除了有无话可说的含义,还可以有别的意思。
“我是不是很闷?”左手点了支烟,看向我。
我想说左手不闷,可惜脑子转了两圈,没有找到好听的话,我想我笑的有些苍白,左手手臂内侧的刺青折磨着我的神经。
我鼓足勇气,看向左手:“左手……”
“我从小到大都闷闷的。”左手弹了下烟灰,自顾自的说着:“我自己都烦我自己。”
左手的手臂靠在桌子上,刺青的那面正对着我,突起的血管,带动着刺青上面的图案,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我的手指,有点儿不受我的意识控制,慢慢的靠近左手手臂内侧的刺青图案,当我的手指尖滑过左手手臂内侧的墨色刺青,左手的手臂战栗了一下,握了一下拳头,手掌才慢慢放开。
“什么时候刺上去的?”我伤感的看向眼前的啤酒,我一直都习惯把啤酒的颜色叫做金属色。
“我忘了,好久之前吧。”左手努力保持着脸部的平静:“后来有想过清除干净,听人家说刺青洗不掉。”
我喝了一小口啤酒,点头:“刺青除的掉,我听人家说过土方法,以前有人当兵,为了除掉手臂上的刺青,用刚出锅的热馒头盖住一两分钟,就烫掉了,干干净净的……”
“那伤疤呢?”左手盯着我的眼睛
我避开左手的眼神,左手手里的啤酒瓶碰了一下我眼前的啤酒杯,眼神依旧盯着我:“那伤疤呢?”
“对不起。”我明明没有喝多少啤酒,但却和喝醉的人犯了一样的错误,我站起身,进了方小刀家的书房,关上房门,我背靠着房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