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爱之美》叶枕河

9、翩若

　　很快，叶染就见一个鬓角微霜气质斯文的中年人推门而入，后面还跟着一个眉眼秀气的青年，她立刻又坐起来。
　　青年看她醒着，立刻递上一样东西。叶染一看是自己的手机，想来肯定是之前丢在湖边了，便感激地接下来。
　　青年笑道：“我刚捡到的！我叫宋方，大家都叫我小方，是厂长的助理！”
　　叶染淡笑：“你好！”
　　小方热情地笑着：“手机还你了，我就先出去了！要不厂长得骂了！”说着风风火火地便走了。
　　叶染连感谢还没来得及说，不由有点失笑。
　　而李医生见她意识清明，甚是嘉许地点头。
　　他又仔细检查了叶染的情况，皮下充血情况缓解，看来解毒情况比较良好，这显然也与卫霁朗及时有效的提前干预处理有关。
　　“姑娘，你有没有眩晕感了？”他温和地问。
　　叶染强颜一笑：“基本没有了，也不太疼了！谢谢你医生！”
　　李医生轻笑：“我姓李！卫老师是我的老板啊！”
　　叶染微愣，以为他在玩笑，樱唇浅弯：“我叫叶染！”
　　他边调节输液的速度边道：“岛上因为气候四季温润，蛇虫比较多，常常有人被咬伤！不过你这个被咬了会晕厥，看来蜘蛛毒性比较大！”
　　他庆幸点头：“幸亏卫老师处理及时得当，要不然你不会这么快醒的！”
　　叶染闻言心尖一颤。
　　原来昏沉中的那缕清茶香气、有力臂弯护卫中的温暖怀抱都不是毒素造成的幻想啊！
　　真的是学长来救她了！
　　一时神思又被那个男子刚才的言语神色所惑，她凝着房间某个不知名的点，精神恍惚地听着李医生的闲言。
　　李医生看她神思不在跟他的谈话上，眉眼浅笑着摇摇头。
　　他可没忘之前小方神叨又夸张的比划，心下他也好奇起她与卫霁朗的关系来。
　　不过以他对其人的了解，那般低调深沉的一个人必定是不会吐出一字半语，直接问眼前的当事人应该更便易一些。
　　“你是卫老师的朋友吗？”他试探问。
　　叶染一怔，抬眸看着李医生，有些不自然嗫嚅道：“算吧——”
　　李医生意味深长地点头，笑意有些难以琢磨：“怎么从未见过你啊？”
　　叶染低头抿唇，顿了几秒勉强一笑：“我们昨天才认识的——”
　　不就是昨天吗？他昨天才认识她呀！
　　闻言李医生倒一愣，心下疑惑，听小方所形容的卫霁朗的反应不该是昨天才认识的人呀！
　　他探究地打量下，又试探问：“以前没见过”
　　叶染意外他如此一问，有些掩饰地回避他探究的目光，只浅浅笑道：“我以前没来过岛上！“
　　李医生见她没有正面回答，心下隐约便有些通透了——
　　这二人绝非昨天刚才认识的！只是他们似乎都在掩饰识得彼此的前情，这也太奇怪了！
　　心中虽然好奇，但是他却放开再探究的动作，一把年纪不能跟狗仔队似的八卦，他暗笑自己。
　　李医生又似个长辈般简单问问叶染家在何处、从事职业等等闲话，叶染有问有答，自然也比刚才那种敏感问题的回答更详尽轻松了。
　　二人正闲言着，突然值班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闲谈的二人本能都回首探看——
　　但见有着一双乌亮大眼睛的小姑娘正将扎着小辫的小脑袋探进来张望。
　　她的眼睛让叶染不由想到幼年在弄堂口玩过的最黑最亮的玻璃弹珠，流光剔透。
　　小姑娘穿着白裙，模样娇俏可爱。
　　“小若儿？找爸爸啊？”李医生明显很熟悉这个孩子，笑着招手。
　　若儿？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叶染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听过。
　　若儿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个大一点的小男孩。
　　“我们是来找若儿爸爸的！”后面的小男孩抢先道。
　　若儿没说话，只是拘谨地小步来到床边，望着叶染正挂着的输液瓶细细声音问：“阿姨，你生病了吗？”
　　叶染一直忍不住微笑地盯着小姑娘打量，听她问话就眉眼弯成新月，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道，“是啊！阿姨不乖，乱跑，被大虫虫咬了！”
　　“噢？”若儿紧张地喔起娇嫩的小嘴巴，似石榴果的小小花头，她更贴近叶染挂针的左手，轻轻地呼了呼，很温柔小心的模样，“那我给阿姨呼呼就不疼了！”
　　叶染一时心似春水般化作一滩，好乖巧的孩子，她也故意捏起嗓子像孩子似的说话：“谢谢宝贝！阿姨有你呼呼觉得好幸福啊！”
　　若儿讨巧地笑了。
　　“能不能告诉阿姨你的名字谁取的？真好听！”叶染逗着她。
　　“是我爸爸！我爸爸说我的名字是‘翩若惊鸿’的意思，我不懂，不过爸爸说是很美的意思！”若儿一板一眼道。
　　叶染跟李医生都笑起来。
　　“是非常非常美的意思！”叶染忍不住摸摸她粉嫩似樱花瓣的小脸，“你爸爸真有学问！”
　　“那当然！她爸爸是老师嘛！”小男孩急急插话，一直没机会表现，恨不能拍了小胸脯说，“我的名字也好听的，我叫宋捷！我妈说是动作很快的意思!”
　　“嗯嗯！你的名字也很棒！看你说话就知道你动作很快！”叶染更笑弯了腰。
　　李医生看着一大两小聊得不亦乐乎，不由对眼前的姑娘有点另眼相看，觉得她不太像上海那样地方来的时髦女孩，倒没有那些满心地域优越感、高人一等的小毛病。
　　待卫霁朗推门再进来时，就发现屋内一片欢乐，居然有孩子正在唱歌。
　　见有人进来大家都停了话头好奇回首。
　　“爸爸！”若儿果真翩若惊鸿般飞扑到父亲的怀抱里。
　　叶染被这一声“爸爸”惊得呛了口水，僵住所有笑意与理智，只顾咳嗽起来——
　　若儿居然是学长的女儿！
　　怪不得刚才听见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原来昨日听他随意提起过，她太后知后觉了！
　　心下顿时似暴雨如注，被摧残得几近窒息，喉咙处也似乎特别瘙痒般咳嗽不息，连呼吸都快不继，满脸的通红正好掩饰她心头的震惊与剧痛。
　　她掩着脸孔避向内侧，心头酸涩像捣乱的手揪着鼻腔跟眼眶，毫不客气地将眼泪给痛出来------
　　“怎么一下子咳得这么厉害？”男人有点焦灼的声音响在耳侧，却似惊雷般吓得叶染手忙脚乱地擦拭眼泪。
　　“没事没事！”她赶忙掩饰地低下头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努力平息自己，缓缓转过头来。
　　然后就见卫霁朗早放开怀抱里的若儿，站在她面前紧张地深凝着她，而李医生跟孩子们则退在后面张看着他们。
　　“我没事，就是呛到口水了！”叶染故作无厘头淡定道，“没被蜘蛛咬死，倒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太对不起李医生的救命之恩了！”
　　卫霁朗薄唇一弯，无奈失笑，眸色有一丝不自知的宠溺，却极快隐灭。
　　而李医生边笑边道：“不止对不起我，更对不起卫老师！”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地玩笑。
　　叶染抿唇而笑，将眸色中所有情绪敛去，然后显出特别愉快的表情：“卫老师，你家若儿真可爱，还很会唱歌呢！”
　　卫霁朗眸色一深，轻睨了孩子一眼，只是微微一笑，却似乎不愿多谈般：“山里孩子，什么都不懂呢！”然后回头就对孩子们道，“都出去玩吧，别影响阿姨休息！小捷，带妹
　　妹去办公室找小方叔叔玩！”
　　孩子们听话地跟叶染道别。
　　临出门若儿突然转头撒娇地对父亲说：“爸爸，阿姨好了能不能来我家玩呀？”
　　目不转睛望着孩子小身影的叶染一怔，也望向卫霁朗。
　　卫霁朗瞳孔一敛，顿了一秒，走到若儿身边，弯下身望着孩子温柔地一刮她小鼻子笑道：“等阿姨好了，如果阿姨愿意，就请阿姨去玩好吗？”
　　“阿姨你愿意吗？”若儿急急地探身问叶染。
　　叶染赶紧答应：“好，阿姨还可以给若儿和哥哥画画，画好看的画，等我好吗？”
　　孩子们点头，心满意足地手牵手出去了。
　　卫霁朗回眸凝着她，眸色却有些复杂，不过旋即便敛去深沉，对着李医生询问情况。
　　李医生简单解释了叶染目前情况，直道挂完水再口服一些利尿解毒的药物配合休息就会很快康复的。
　　卫霁朗闻言总算放心，转眸望向低头玩弄着自己纤白手指头的女孩，不由浅笑风吟。
　　他来到床前，低沉清润的声音悠悠道：“以后不准在岛上乱跑，去哪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安排人带你到处走走！也可以让阿竣叫人给你做向导！”
　　叶染垂着的头点了点，被他话里无意带出宋祁竣来而感觉有些气苦，可又没有半毛钱立场去反驳。
　　她乔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仰头一笑，慧黠：“麻烦卫老师了，我会老老实实不乱跑了！都道大恩不言谢，说个谢字太没诚意，我就不谢了！我们燕尾岛上都是好人！回去我肯定早晚三炷香给神女祠的神女供上，祷告大家能长命百岁、恭喜发财！”说着合什顽皮作揖。
　　卫霁朗情不自禁像对孩子一般伸出右手，长指卷曲对她白璧额头一弹，笑骂：“油嘴滑舌！”
　　叶染抚住额头，睖睁，心尖狂颤。
　　卫霁朗立刻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合时宜，眸色一深，敛了唇边笑意：“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吧！等等下班时我送你回云碧落霞！”说着便步履蹁跹大步而去。
　　一边李医生一直但笑不语，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太正常！昨天才认识？骗别人还是骗自己呢？
　　叶染有些疲倦地又探身躺下。本来就一夜未眠，白日补眠又少，现在身上难受感去了泰半，有点昏昏欲睡。
　　“你再睡会儿吧！”李医生拔掉挂针，将已经滴完的输液瓶收拾掉，便体贴地掩门出去。
　　一下子房间里空荡起来，耳边传来门外炒茶“沙啦沙啦”细琐的声音，还有工人时不时大嗓门的对话声。
　　叶染欲睡，却又想起若儿，心中一阵绞痛。
　　不由苦笑地想起以前看过金凯瑞的《楚门的世界》——
　　电影里最后楚门以为逃出真人秀现场，却不料一个一个镜头拉长叠加里，是一片一片越来越宽阔的围墙，由小到大，一层层延展出去，似回字迷宫，他只是逃进下一个更宽敞一点的现场而已。
　　睁大着清眸，茫然的泪水又不请自来，她就是逃跑的楚门，一颗心却困在他的掌心，永远没有逃出去的出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有时，她也不可思议自己为何会有如此炽热执着的感情？为何对这世上其他男子没有感觉？活活是想将自己困死在卫霁朗的掌心里吗？
　　这大抵就是著名的“无可救药”了！
　　她擦去眼泪，敲敲自己的头，想清醒却莫可奈何一团浆糊，苦涩哀叹，若是被林慈心知道大概要大棒敲她头，直接拉着她找个人嫁了！
　　叶染胡思乱想片刻，迷迷糊糊、心烦意乱地到底还是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然睡沉。
　　有人推门而入，脚步轻缓，来到床前无声无息地静立。好一会儿后突然微微叹息声起，那声息里似压抑着各种情绪，却又不愿让眼前人看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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